风尘当归

　　冯穆流血的肢体失去力气瘫软在地面上，一旁的古亦然似乎也就此静止，她木讷地望着他的脸，不知是否也听到了那个恶魔般的姓名。

　　时间好像就此冻结。

　　“秦怀明……你爸不是段狱么！”冯穆紧张问道。

　　“段狱是我养父。我六岁之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也想不到，兜这么一大圈，我居然还跟你们扯上这么一层关系。冯总，我的身世说出来估计有三百页小说那么厚，您要听么？”他嘲讽地问着，不顾地面上那人的惊异，有条有理地补充道，“这姐弟俩可是我们的大福星，谁也别想伤着。”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向着古亦然那处瞥了一下，还没等她迎上，又迅速躲开。只留下她一目茫然。

　　“冯总，这些年，您把公司经营的可好啊。”

　　“你什么意思？”冯穆怀着怒意抬起头，刚刚想要刺激段千一的势头被反噬回来，不觉心惊肉跳。

　　“知道我爸这两年都在干嘛么？他可是一刻不停的忙活，为KIDNEY联络了不少人脉。与外企之前的几个合作项目，我爸可也出了不少力呢。”

　　“什么？”

　　“不然你觉得，你的一切会是那么顺利？冯穆，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大意，给了秦晓那么一个靠谱的职位，这小子一直调皮捣蛋，见了几个董事会的长老迎脸就笑，好像，还偷传了些什么秦总回归的秘密……”

　　“你他妈的……”冯穆突然像一只疯狗般扑了上去，他彻底爆发出怒火，在失去意识前是必要了结了段千一。

　　可还没等他碰到段千一的衣领，另一条腿就随着一声惊人的枪声软了下去。

　　现在的冯穆，可再也没了站起来的权力。

　　“冯穆，看来你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出去问问，提起KIDNEY，别人会想起冯穆，还是会想起秦怀明。崔礼那些人在公司有没有真正向你服过软，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么些年你都没有追究过那群老东西，你不是宽宏大量，你是不敢。因为你怕。你怕你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被一帮老家伙毁于一旦。但事实证明无论怎样，今天的结果不会变，你早该预料到。如果当初你不那么贪心，那么心安理得地从我爸手里把公司接去，说不定现在，你还配做他身边的一条狗。”

　　“哈哈。”冯穆用手扒着地面，明明已经痛苦难忍，偏要自虐式地呛他两句，从头至尾，他都恶心段千一那副得意的模样，“段千一，真是想不到，之前黑白两立，今天居然也有你在我面前猖狂的时候。”

　　“冯总，您受了这么重的伤，先好好回去养伤吧，一切等您伤好了之后我们再详谈。对了，这破地方还给你，我爸不稀罕。”

　　他的言语毕恭毕敬，每一句都透着不可反抗的强硬气息。

　　冯穆嚣张了那么长时间，今天倒是在他面前尝尽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永远也想不到，秦怀明留在世界上的权力和势力，是他这辈子都望尘莫及的。

　　两个男人走到冯穆身边，一人架起他一条胳膊把他拖了出去。在临出门的那一瞬间，段千一依然能看到他眼中的杀意。

　　古亦然看着这场面好熟悉，没多久前，司皑也是被这样拖进来的。想到这里，她强忍了忍湿透的眼眶。

　　段千一背对着她，眼见着两条血痕逐渐占据了视线，他重重舒了口气，似乎没刚才那么有底气。
　　他向前挪了两步，又停下来。

　　忽然之间，在所有人都注目于门外熙攘的同时，两声枪响伴随着钢铁碰撞而破裂的声音，惊袭了充满血腥的房间。

　　古亦然的手铐被打碎，她软塌塌地倒在了满是油污和血渍的地面，那上面还散着热气，把她的脸浇得通红。

　　段千一放下枪，迟疑地停在她面前，她闭着眼，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不想见他。

　　“我刚才说的话，不信你没听见，你把卡萨藏在哪了。”

　　段千一蹲下身，打量着伤痕累累的女人，多日不见，她又消瘦不少。

　　古亦然在心里笑了笑，果然人心都是会变的，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都不会猜到这个浑身上下透着奸猾，冷漠质问着她的人是段千一。

　　“你，还活着。”

　　她微微张了嘴，段千一竖起耳朵才听见她用气息发出的那一点声音。

　　“告诉我，卡萨在哪。”

　　看着纹丝不动的人，段千一逐渐失去了耐心。

　　他当然知道古亦然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到绝境死也把她逼不回来。可他眉眼一抖，像是看透了什么一样，在她拖延的对峙下丝毫不显得慌乱。

　　他移了移身子，向她靠近了些，接着用手死拽她肩角的位置，将她肩头的一片残布衣猛地扯了下来。

　　古亦然抽搐了下身子，这样的撕扯让她肩上的伤口灌出了血，她咬着牙，头上又冒了层汗。

　　段千一捏了捏手中那块布料，果然中间封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你果然还跟小时候一样聪明，藏的东西谁也找不到，但有时候得学着变变花样。”

　　他把那块布摆在她面前，脸上一副得逞的样子。古亦然这次睁开眼，目光越过他的手对上那双眼。

　　“你拿它是要帮我，还是要害我。”

　　段千一粗鲁地抓起她的领口，把她的脸贴的离自己很近，让她看清现在这张让人憎恶的面容“古亦然，我早就警告过你，但你从来都没把我的话放在脑子里。我能救你？你真以为嘴里喊两声正义谁就能遭到报应？你以为他冯穆是吃干饭的！只有这玩意儿才能保你和你弟弟的命！从今天起，把你的过去和委屈给我嚼碎了咽进去，不然的话，我现在没任何理由再保你。”

　　她被重新丢回了地面，头一次面对他的时候如此胆战心惊。

　　“你今天没穿制服，先把衣服换了吧。”她还是存着最后的执念。

　　“这就是我的制服，换什么？咱们认识那么久也不用打什么哑谜，我刚和冯穆说的话没有半句是瞎话，你要信就信，不信我也没办法。你做什么都行，只要不后悔，我不会再管你。但有一点，我劝你最好暂且不要打秦怀明的主意。”

　　“你……那，你当初对我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她无法控制，两行泪如期而至，划过微弱颤抖的心。

　　段千一没答话，他似乎绞尽脑汁地想着她指的是什么话，随后整了整领口，绕过她快步走向门外。

　　“段千一！”

　　她在身后哭喊，用尽力气想让他停下，却被几个黑衣人同时牢牢压制，浑身疼得动弹不得。

　　那一刻她好像明白过来，这世界再也不能任由她想做什么就去做，毕竟除了她自己，再没人能为她庇护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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