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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5 章
我从没想过，今时今日会成为日后刺向我的，最锋利的箭。我从没想过，今时今日会成为日后刺向我的，最锋利的箭。
彻骨之痛。
*
景向阳微微抬起头，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几乎受住了他们所有的刑罚。
他抬头听到奔跑声，刀剑声，惨叫声。
他的面前，只剩下一人—景知予。
景知予手持短刃，认真的白色的手帕擦拭着。
“你知道吗？”
“你不在的那些时日，我受了多少苦。”
“你倒是一身轻松，用我的腰牌，逃之夭夭。”
景知予笑了起来，她的手没有离开那柄短刃。
“最开始，我很恨你。”
“我的善心喂了猪狗，我好心却成了你把我推进火坑最好的把柄。”
“他们说，你跑了，留下了我的腰牌作为交换，你用我换你的自由。”
景知予笑着笑着，她几乎不能控制自己，她的肩开始耸动，她的情绪被推至癫狂的高潮。
她不能也不想维持理智，她一直等待着，等待着这一天。
仪式开启，天地覆灭。
她太恨了，她恨透了这里，她找不到一丝一点美好的东西。
她也曾经一度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她靠着恨走到了今天。
“你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这些年你在京城，酒池肉林，奢靡无度，都是站在我的血肉上，我无时无刻都在想。”
“你会不会悔过，你会不会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歉意。”
景知予笑着站起，手握刀柄，一步步走向景向阳。
“我想，你是没有的。”
她的笑愈发灿烂。
“往前的规训，教我太多，束缚我太多，要我成为一位圣人，怨不怼，恨不憎。”
“现在想想，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苦了。”
“我不要做一个好人。”
“我这样的人，做一个混蛋，正正好。”
景知予抬手朝景向阳刺去，一柄长枪，直穿她的手腕，将景知予钉在墙上，一声惨叫，景知予的银刀，直直坠落，清脆一响。
官鸢一脚踹开牢门，走了进来。
她的状态算不上好，整个人仿佛在血水池中浸泡过，再爬了起来。
“我不管你做不做烂人。”
官鸢上前，贴近景知予，扭动手腕，将长/枪/拧出。
“这个人，我一定要带走。”
官鸢这才来得及去看景向阳的情况，他嘴上带着黑色的止咬器，手脚被锁链贯穿，身上细细密密，各种各样的伤口不再少数。
“别…杀她。”
“这时候，你倒发起善心来了。”景知予闻言嗤笑一声，捂着手腕，提起刀就要往官鸢这边冲。
官鸢长枪一横，便将景知予扫翻在地。
“不自量力。”
官鸢蹲下身子，捧起景向阳的脸，将两指伸/入/景向阳/口/腔。
“忍着些。”
官鸢将那止咬器直直拔了下来，甩了出去。
很明显，给他带上这个多半是为了侮辱他，而非真的能起到什么作用。
“慢些。”官鸢轻声说了句，放开景向阳朝着景知予走去。
钥匙，多半在她的身上。
官鸢蹲下身子，一手扣住景知予。
她并没多说些什么，关于她的身份，官鸢猜了七七八八。
“呵，我死也不会让你带走他。”
“他就该死！”
“你的意愿，并不重要。”
官鸢冷着脸，手伸向景知予的乌鸦面具。景知予看见她的动作，挣扎得愈发激烈起来。
官鸢将她制住，伸手摘下她的面具。
那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啊啊啊啊！”
“你该死！你该死！”
“见过我的脸的人！都该死！”
官鸢反手将那面具扣上，从她身上摸出钥匙。
“抱歉。”
“但我想，我认识你。”
“长公主。”
景知予先是一顿，随机是更加激烈的反抗，官鸢松开手，景知予朝官鸢扑来。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在噩梦里待了太多年，几乎将她的自我磨灭，她被打磨成了一件只知道嫉恨的容器，她的灵魂，她的思想全被抹去。
她靠着恨意残存，靠着恨意支撑活的勇气。
那故去的一切，成了她无法触碰的痛，她无法直面自己，无法直面过去，无法直面当下，她害怕恐惧，在扭曲中恨意将她吞噬。
这样的恨，太痛苦，无时无刻将她焚烧，但她却无处可逃，无处可躲，她无法在恨里剥离出生的意义。
她成了鸦面手下的祭品。
成了他们挥向圣朝的一柄刀。
她或许曾经爱过，或许曾经鲜活过，但那一切，皆赴云烟。
她是鸦面的人偶，是恨意的机器，唯独不再是她自己。
官鸢生生受住她的一刀，扭头控住她的手腕。
“长公主，我受住你这一刀。”
“是因为你还有救。”
“你现在停下，还有机会。”
官鸢握着景知予的手，将那柄银刀直直拔出，那些恨意随着滚烫的鲜血溅落在景知予的脸上。
那样的话，灼伤了她。
官鸢推开景知予，用钥匙解开了锁链。
“还能走吗？”
等不及景向阳的回答，官鸢一手握银枪，一手将景向阳挂上自己的背。
“抓紧，我带你，逃出去。”
官鸢站直身子，看向屋外密密麻麻的鸦面。
“想拦我，你们还不够。”
*
景知予不知如何形容这一幕，官鸢算强，但她单枪匹马，孤立无援。
而鸦面，几乎是杀不尽的。
他们上来了一批又一批。
官鸢仅仅靠一柄枪，一个人，死死守住了那牢门。
她几乎用自己的命，为他们拼出了条生路。
景知予只记得，官鸢最后撑着枪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什么也没说，背上景向阳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却好似，将一切相告。
胜过万语千言。
景知予笑了，仰头却是止不住的泪。
好好活着。
她早就不会了。
景知予将银刀刺进自己的喉口。
在最后一秒，她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提着裙子朝这边跑来。
“你怎么还在这呀？”
“我等你好久了。”
小小的景知予抬起头漫天的孔明灯，化作一颗颗永不泯灭的星，蜿蜒着像是一条通往天空的红色河流。
她低头闭眼，轻声许下她的愿望。
景知予终于记起了。
那日，她的初心。
“我一定要成为圣朝最好的女帝。”
“愿我的子民…”
“喜乐安康，岑静无妄。”
圣朝最矜贵的牡丹花，永久凋零在不尽的寒冬。
*
“带着我，只是负累。”景向阳在官鸢背上，他眼睛都睁不开，低声吐了一句，气若游丝。
“那就别说话。”官鸢强撑着拖着景向阳又走了一段。
“我的枪，是你同苦月求来的吧？”
“说求，太不好听了。”
景向阳轻咳了一声，半晌才接上一句。
“但同我的确有点关系…”
官鸢勉强勾起唇角并不戳穿他，接着扯到。
“那长明阁呢，也跟你有关系，对吧？”
景向阳轻笑了一声。
“是啊。”
“官鸢，我欠你一个人情呢。”
官鸢将景向阳往上托了一点，他的体重很轻，被折磨的几乎不成人形。
“可以让长明阁的人，把你弄出去吗？”
景向阳摇摇头，吐出一句。
“长明阁的人，现在应该都在乾清宫吧。”
“那我也不会走。”
“为什么？”景向阳抬起头，擦去官鸢脸侧的血。
“因为啊，我是阁主，我不能跑的。”
“我跑了，他们怎么办呢？”
“长明阁里，都是被抛弃的苦命人。”
“我起过誓的，我不能…抛下他们。”
“预言，你知道吗？”前言不搭后语，景向阳忽然吐了一句。
官鸢摇摇头，手里紧紧攥着长枪。
“管他什么预言，都是幌子。”
“我的命，握在自己手里。”
景向阳轻轻笑了一声，开口说到。
“是啊，所以那样的预言…”
“对你没用。”
景向阳不再答话，靠在官鸢的背上。
官鸢的话顿了下来，她本也不过是想让景向阳不要就这样，晕死在她的背上。
说什么，并不重要，官鸢抬头看向乾清宫的方向。
景向阳唯一的活路，就在乾清宫。
只是他这个状况，活路死路，并不好说。
“那就，往前走吧。”
无路可退，那就一往直前。
往前走，总会有路。
*
满地的血，掩盖了地上淡淡的蓝色荧光。
景瑟高坐龙椅之上，她冷眼旁观这一切，再血腥，再痛苦的画面，她都见过，这样的场景，的确哄不住人。
她在意的只有手上的那只木鱼。
以及那熟悉的声音。
只是转瞬就弥散不见。
“又想跑…”景瑟冷笑一声。
“那你就好好看看吧，看着你的后代如何惨死。”
“你们那虚无的梦想，为何要我承担。”
景瑟看向被血染红了的大殿，同时她也看见了，那厚厚的血层下，遮不住的蓝色荧光。
景瑟微微眯起眼睛，手捧着木鱼，轻声呢喃。
“究竟是…谁的手笔呢？”
景瑟的目光往下落，瞧见半张面孔都攀在红色裂纹的苦月。
“你还真是…守约啊。”
“姐姐，你当真…下了好大的一盘棋。”
*
景向阳和官鸢踏入乾清宫的一刻。
满地的荧光盖过鲜红的血迹，流动起来，像是一条条缓缓流淌的溪水，景瑟被一股巨力直直吸进了蓝色荧光的中央。
官鸢还没来得及看清一切，只见一双手将姜思直直推进了法阵的中央。
“斗转星移，地转天旋。”
阵中响起一道空灵的女声。
一道身影凭空浮现。
那人一袭白衣，不染尘埃，她与春风同道，与冬雪同途，她睁眼平静的看着血海里的人们。
怀里空余一支木兰花。
“万物之宗，缘生缘灭。”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只见那女子抬起手，姜思与景瑟二人被一股风强力拖拽到她的身边。
“修天改命，星移运转。”
苦月的蛇骨鞭碎去，他勉强撑着身子，抬头望去，眼里是道不尽的痴缠。
他等了太久。
再次…遇见她。
“你的道…错了…”
“辛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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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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