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预选(四)
第二局依旧是一边倒。
为了应对井闼山快节奏的进攻,户美的防守质量下滑了很多。
但打着打着,有没有耗掉井闼山的体力不知道,在上一场比赛中打满三局的户美快要撑不住了。
他们苦苦坚持着,像柴上的火苗摇曳不定,风压低火焰,却始终存着点儿微弱的光芒。
“岸本,再来个好球!”井闼山众人喊道,户美已经卡轮很久了。
球发向一号位和六号位中间,大将压低重心,上体前倾,伸臂垫起这球,
沼井从大将身后绕去上前,来到先岛身前。
寒山等在最后一秒确认球不是给沼井学长后再横移到二号位起跳,他和喜多村并起,一同撑起高千穗的直线球。
“One touch!”
双方攻防交换,井闼山双快进攻,饭纲把球迅速地塞到寒山手中,一个近体快下球。
“嘭——”沼井被迫接了一传,但一传到位。
先岛背传给武井想打快攻,武井却突然收了几根手指戳球吊过去。
“!”饭纲站得较近,球直冲他脸而来,他连忙跪地抬臂,球在离眼差不多一手距离时将将止住了它,却只起个低球。
西尾伸臂垫传起球,他起得有些慌乱,一道平弧线送到了二号位的网前,又近又低,喜多村只好无攻过网。
“Chance ball!”户美众人精神一振。
武井快攻掩护,沼井四号位进攻,他瞄准了喜多村的手臂,重重地打手出界。
终于是渡轮了!
“扣得漂亮!!!”武井被其他人拥在中间。
“哎呀哎呀,打压太狠触底反弹了,气势高涨呢。”场下的新谷拓海说道。
荒木明哉歪了歪头:“可是能打压一次就能打压第二次,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更灰心的。”
武井追发寒山,井闼山一传到位,喜多村和佐久早同时上步,饭纲却托给了接完一传又迅速跑上前排的寒山,半快球被接飞。
“不好说,这群蛇崽子可是很顽强的。”
喜多村往五号位跳发,守在先岛前方的高千穗接起,广尾快攻掩护,高千穗的强攻被佐久早单人撑起。
饭纲组织双快,广尾和高千穗去拦寒山,饭纲托给面前仅一人的佐久早,空中的沼井尽力晃动手臂,勉强撑了一下。
“那新谷前辈要和我打个赌吗?”
赤间背向垫球,先岛调整二传,沼井在二号位暴扣,突破掉饭纲和佐久早的拦网,西尾及时鱼跃救了起来。
“什么?”
佐久早大调攻出手,被广尾和高千穗挡回。
“他们会不会崩盘?”
“我觉得会。”
喜多村起球起得过前,跑到了网口,被广尾一把按下,寒山却极限救起,后排的岸本狠狠砸了记顺手线,但出界了。
新谷拓海哈了一声:“哟,很有自信啊明明。不过我在场上,我怎么可能选不会呢?”
沼井大力跳发,西尾一传半到位,饭纲强行把球送到佐久早手里打快攻,户美广尾和高千穗匆忙上前拦网,球穿中而过,成功得分。
西尾下场,新谷上场,寒山发球。
“一口气到十六分,”饭纲与队友碰拳,“加油!”
“一球换发!”大将聚集户美众人打气。
大将后撤和赤间一同保护先岛,沼井守在一号位,四人接发。
寒山果断追发先岛,一个强跳发瞄准到大将和赤间差不多距离、但先岛更能轻易够到的位置。
“砰!”大将和赤间撞到一起,先岛连忙后退一大步避开,户美一传乱了。
“我来我来!”高千穗冲过去接了第二下,广尾没办法扣,便专门盯紧了饭纲托过去。
户美无攻过网,饭纲一传,喜多村上前二传。
岸本从端线起跑,在三米线后制动踏跳,全力地挥臂压腕,嘭地击破面前的拦网。
哨响的下一秒,寒山就迅速抛球,往与之前相差无几的地方发了个力度更重的一球。
可恶!
先岛重重咬了下唇,大喊:“交给我!”
大将和赤间纷纷停下动作,在两人中间的先岛踩紧地板,上体前倾,低姿把球往高处垫去,一传勉强到位。
赤间二传,户美梯次进攻,大将的斜线球越过佐久早和饭纲头顶,却被喜多村接了起来。
饭纲跳传,新谷跳得很高,超手把球扣了过去。
“砰!”
寒山再度跳发,先岛接飞,大将扑救不及。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接发的几人快要咬碎一口牙齿。
就在寒山又一次站上发球区后,大将突然蹲下身擦起了地板上的汗,第一裁判员便没有立刻吹响哨子。
趁着这点儿时间,户美多休息了一会儿,先岛收拾完满头的大汗,尽可能地去平复心情。
然而,寒山针对性的下一球让先岛彻底陷入绝望。
“Chance ball——”寒山跟着岸本和喜多村喊出了声,他语调十分平静,尾音却拖得极长。
新谷跑平拉开,佐久早跑背快,饭纲背传给后者,井闼山再下一球。
广尾落下,大喘着气;先岛冷汗直流;大将后背湿透……
仿佛身处于炼狱,高温将稀薄的空气都灭除干净,一片死寂,张开干裂的嘴唇,却连一句鼓励的话也无法传递。
数道锋利的眼神扫过来,似是宣告着他们的终结,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就这样矗立着,挡在通往春高的必经之路上。
寒山静静等候着那声尖锐的哨响。
球被抛了起来。
它遮住天花板的灯,阴影愈来愈大……
“砰!”
……
先岛伊澄无力地后跌,靠在厕所的隔板上,这一声砰又让他回想起赛场上的惨烈场景。
他愤怒而又悔恨地攥紧拳头,剪得整齐而短的指甲在手心留下印痕。
第二局,25-10。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靠今天井闼山打得也太爽了吧!”
先岛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他的拳头攥得更用力了。
“让他们平时打得那么缺德,这下总算是遭到报应了吧,哼,就他们那种水平,能走到现在就是运气好罢了。”
“对,天天就知道耍小聪明和对着裁判装乖,旁边居然还有人夸他们,天呐长没有长眼睛。”
先岛心中五味杂陈。
尽管大将说把他人的恶评当做对我们的夸奖,但谁不想得到真正的夸奖和肯定呢?当胜利时还能因胜利本身而高兴,当输了时……一切的恶意都扑面而来,就好像我们是十恶不赦终于得到惩罚的罪人……
水声响起又停,但那几人越聊越高兴,越谈越有兴致。
先岛躲在隔间里,从站变为蹲。
他的眼角有点酸涩,眨了下,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连串豆大的泪滴下来。
武井前辈等很久了吧,得赶紧出去了。可是,外头的笑声越大,自己的眼泪就越汹涌。
“要我说,这种队伍就不应该参加比……”
突然,那几人的话止住了。
而先岛刚擦干眼泪,正做好了打开门红着眼睛去怼那几个混蛋的准备。
发生了什么?
先岛有点疑惑,但还是打算继续开门。
“你是井闼山的吧?”
先岛仿佛被烫到一样,立刻缩回了手。
“你们今天打得可太好了,特别是户美的那一场!打得真得太爽了!”
“对啊对啊,总算是替我们好好地教训了他们一顿!”
“这种队伍到底是怎么打到现在的,手段这么脏这么恶心,他们怎么可能去到春高嘛,倒在代表战前就是极大的运气了。”
“就是,一群没爸妈教育的混混,完全不懂什么叫体育精神。”
“……”
“好烦。”
一道不耐烦的声音自叽叽喳喳的抱怨声中脱颖而出。
先岛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这是……
他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那张高高在上的臭脸。
外面一片死寂。
先岛能够想象出那几个人迷惑的神色,而他的脑子也乱成了一团浆糊。
为什么是寒山?换成饭纲和荒木也行啊,为什么偏偏是寒山……
“什么意思?”
“我「个人」的意思。”
寒山无崎讨厌被擅自代表:“别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想要教训对方就自己去教训,这是井闼山和户美的比赛,和你们没有关系,还有,骂人别带上亲属。”
两边僵持了一段时间,一个响亮的啧嘴声响起,然后一段急匆匆的步伐远去。
“不开心了?”另一个声音出现。
“佐久早,你真会挑好时候。”寒山的语气依然很不好。
佐久早回答得很平淡:“哦。”
“……”
“……”
“算了,抱歉。”
“那之后一起去阿廖沙爷爷那边看书吧。”
“不问为什么了?”
“为什么?”
“饭纲想拒绝我的方案。”
“但饭纲学长最后同意了。”
“他说谎了,他拒绝的原因不止是荒木前辈的问题,还有关于我的。”
“速度,配合,控制。”
“嗯。然后,我很讨厌他们讲的那些话,随随便便就把一个人划进他们的队伍里去了。”
“不讲这些了,你上次借的书有看完吗?”
“还差一个章节……”
在寒山无崎和佐久早圣臣离开后,先岛伊澄才走出来,他洗了把脸,深呼吸几次,朝远方奔去。
———
“总算回来了啊先岛你这家伙!”
“哟,躲到哪儿去哭了?”
户美主将武井修笑了笑,手往下一压,吵闹声渐低,他先朝着二年级和一年级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起身看向大将优。
“大将,交给你了。”
“来年一定要带着户美站上全国的舞台!”
“是!”大将优眼含热泪,朝着武井修鞠躬。
先岛伊澄等人也跟着鞠躬。
监督大水清心望着这群重燃斗志的少年,默默地笑弯了嘴,他眼角的泪珠也充盈满喜悦。
———
校外,千鹿谷荣吉和潜尚保并肩同行。
“潜,你觉得怎么样?”
潜尚保仰头,太阳有些刺眼。
“突然发现,户美比我想的要好多了,就算是去那里,也应该能度过不错的三年吧。”
我想问的是明明井闼山啊!
“那么决定了?”
“决定了。”
潜尚保露出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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