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晴雪

　　兜兜转转，又来到了三年前的僵局。
　　早该想到，初雪从来不是一个温驯听话的人。
　　不同的是这次还牵扯到另一个人，一方不得不考虑的势力。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去见慕奕玄，对他的了解太少，还没有想好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应对。
　　他和初雪，是什么关系，那样大方超然的态度，是因为什么。
　　初雪，一口拒绝不愿离开，她在想什么。
　　最后一句隐晦的暗示，到底是真是假。
　　汹涌的嫉妒充斥脑中，几乎不能做出理性的思考。如果可能，她很想打晕初雪将其带走，囚禁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逼问答案，而非正襟危坐看她在一旁面不改色的托词敷衍，碰上她，自己总是束手无策。
　　初雪离开三年，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慕奕玄竟然能获取她的信任，那个戒备心强的令人绝望的女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接受别人.....
　　冬天的寒气吸入肺腑，无法让她感到一丝凉意。
　　“她一定是贪慕虚荣，看慕府有钱有势，就嫌贫爱富不把晞晞放在眼里”季凤舞从出来就一直气鼓鼓的，为季梵晞不值。
　　“季家很穷？”蓝翼懒懒的挑着话头。
　　“怎么说也不算贫吧”
　　季家在社会上的影响力或许与慕府相当，但财力却远比不上慕家几代人的积累，这点季凤舞有自知之明。
　　“一看就知道慕府更有钱，她肯定是冲着这个，季家又不可能让她过得这样奢靡”
　　紫衣怜悯的瞥了一眼，蓝翼同样怪异的看着她，弄得凤舞莫名其妙。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紫衣难得搭着她的肩膀。
　　“季小姐，你是不是把我们血盟出来的人当作叫花子？”
　　“什么意思”凤舞警惕的想躲开，生怕又被两人算计。
　　蓝翼搭上她的另一边。
　　“你知道主上原来是血盟四使之一吧”
　　“知道，那又如何”
　　“所谓四使，已经是教王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蓝翼极具耐心的说明。
　　“全世界的□□侍奉一盟，四使的居所住行衣食用度，无一不是奢靡至极，足可以媲美大多数国家的最高元首，很多还比不上”紫衣补充。
　　“你今天见她在慕府的起居用度，规格大概也就与血盟差不多”蓝翼一副这你总该明白的表情。
　　“我知道，她一定是想恢复过去的地位享乐”凤舞的回答险些让两人背过气。
　　“你确定她是老大的妹妹？”紫衣忽然说起题外话。
　　“我现在不怎么相信，毕竟是堂的”蓝翼怀疑的打量。
　　“果然是龙生九子”
　　“幸亏被抓上血盟的不是她，不然我们一定死了N遍”两人心有戚戚。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再迟钝也知道对方在挖苦，凤舞双臂一抬，跳出几米远怒瞪。
　　“还挺灵活，看起来还是有个亮点”紫衣终于发现一个优势。
　　“我们的意思是，如果雪使要的是名利财富，她就根本不需要离开血盟，一切早就尽在掌握”蓝翼也不再调侃，真惹火了也不好玩。
　　“她不肯走，必定有其他原因，但绝不是你刚才猜的那么简单”
　　“晞晞找了她那么久难道还抵不过一些莫须有的理由”凤舞想起来还有些气愤。
　　“她还跟慕奕玄不清不白，哪对得起晞晞一片真心”
　　“这事儿有点奇怪”蓝翼在这一点上倒有同感。
　　“确实，能接近主上半米范围内的人，过去只有老大”
　　“慕奕玄是怎么办到的，我实在想不通”
　　“莫非”
　　“难道”
　　正在咕咕唧唧揣测，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脚步。
　　“蓝翼！”
　　“在的”低声议论迅速噤声，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惹怒脸色难看到极点的人。
　　季梵晞沉默许久，按捺烦躁下令。
　　“你去查一下慕奕玄，着重调查二十多年前他可跟什么女子有所交往，再查一下刘祖贻，弄清他的行踪，必定就在扬州的某一个地方”
　　“紫衣，九戈前几天有发消息来说已经过来了，你去接他”
　　“凤舞你找下二叔，让他务必来一趟扬州，我有重要的事”
　　两人领命离开，凤舞一脸为难。
　　“晞晞，不是我不帮你，姑姑叫我跟来扬州就是为了监视，叮嘱我千万看好你，我已经违背姑姑的话，现在还把我爸叫来，回去肯定要被爷爷和姑姑扒一层皮”
　　季梵晞瞥了一眼，拍了拍凤舞的肩。
　　“算了，我自己打，不难为你”沉沉叹了口气，郁结的眉心有化不开的烦乱。
　　“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扬州盛宴刚结束，就下起了大雪。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覆盖了一天一地，整个扬州一片雪白。枯涩的枝条化作玉树琼枝，长长的冰凌悬挂屋下，宛若清亮的水晶。
　　难得有几个小时的清醒，她静静坐在院子里赏雪。
　　膝盖上覆着厚厚的裘皮，双手拢在暖手袋中，阻隔了寒意，只剩下雪景。
　　“冷不冷”慕奕玄轻问。
　　“或者我们进去看？”
　　她摇摇头。
　　“整天在屋子里有点闷，想看看雪”
　　“季梵晞那天说了什么？”
　　她不出声的笑了笑。
　　“她很喜欢你”他明白答案，明知是无用仍旧轻劝。
　　“或许你该答应她”
　　“感情，改变不了任何事”她神色微倦，淡薄的像一片死水。
　　“我和她一开始就不应该”
　　“她并不这么想”
　　“她什么也不知道”抬起纤手对着天空照了照，日光下全无血色的冰白。
　　“这样最好”
　　“我希望你能快乐一点”
　　“现在就很好”她淡淡一笑。
　　“像这样安静的看雪落，真不容易，总有一天她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翩然.....”他默默叹息、
　　“做回翩然，好像梦一样”细巧的手指接住了一片雪花，留下一枚小小的印记，像一个无形的小人从雪地走过。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堂堂正正的进入季家”
　　“小时候，我很希望当新娘，妈妈说最漂亮.....等长大了我才知道那微不足道，许多事更重要，嫁人也并非想象中的好”她答非所问。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她一定很为你的固执头疼”他隐然同情那个季少东。
　　她微微笑了，坦白承认。
　　“是，可我固执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见面固然是意外之喜，却也带来了麻烦，她未必肯就此罢休，或许.....
　　“你想离开”男子声音清沉，是询问也是肯定，不容一丝回避。
　　良久，她轻吐一口气。
　　“我确实有这个打算”
　　气息一刹那静默下来，她抬眼笑笑。
　　“你们各有势力，身份非同一般，再留下去怕会出什么乱子。虽然这几年养尊处优浑浑噩噩，但我还有能力照顾自己，无需牵挂”
　　“你什么时候在乎过旁人怎么想.....”低微的话语渐渐消失。
　　“对不起”她略带歉意的看着他。
　　“我并不想让你难过，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柔软的目光痛而决绝，他忽然道歉。
　　“答应让你自己决定，但我做不到”
　　来不及开口，刚才喝下的茶水已然开始起作用，意识逐渐陷入昏暗。
　　雪落无情，纤细的身子缓缓坠入男子的怀中。
　　一根枯枝上的落雪不堪重负，倏然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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