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望长安

　　他彼时是真的存了心要让他去喂狼的，阿古达已经死了，而他似乎只将他视作蝼蚁，强烈的憎恨令他在一时间甚至找不到一个足以让他泄恨的方法，以至于宁可让他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而他或许也想到了他会有此下场，低垂眼睛，被拖进笼子里时也未见惧怕之色。狼闻嗅到血腥气，兴奋地啃咬着他皮肉，伊勒德不知为何心生厌烦，吩咐人把他带下去。

　　阿古达的尸体已经送回了王帐，面貌如他生前，而他嘴角竟然还有着笑容。他伸手按住那嘴角，烦躁不已，索性独自回到帐中，或许一觉醒来，那个人就再也不在人世了。

　　却仍辗转无眠。他瞪大了眼睛，望着帐顶，一时是幼年寄人篱下，一时又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小将军。他不曾畏惧死亡，不曾驯服于他，回到大秦本该是他梦寐以求之事，那是什么让他竟不肯忍下这几月呢？

　　他一定要一个答案。

　　他霍然起身，抓住一个仆从问他将笼子拖到了哪里，而后便纵马狂奔至那处。狼是被他驯化的，听闻他声音便扒着笼沿，而笼中的人静静伏在角落，一动不动。

　　他颤抖着手，打开笼子前从未这样紧张过，他将顾煊抱出来，探了探他鼻息：还好，还有口气。

　　顾煊没有想到他还活着，并且伊勒德竟然还似期待他活着一般。“醒了就好。”他对他说，眉宇仍旧紧拧，纹路如若刀刻，“我说过，到了冬天，我会放你回去。”

　　原来是为着这个。

　　“我是大秦男儿，便是舅舅宁可割地献钱粮换我，我也宁可阵前自绝。”顾煊看向他，那目光是斜飞的，既骄傲、又含着不屑，“我回家，必然要带着功勋回去。纵是身死异乡，也要做插进鞑子腹里的尖刀。你如何折磨我，教我生不如死，你弟弟也已经万箭穿心，我舅舅因我受了锥心之痛，我也要教你受。”

　　竟宁可身死异乡，也不肯带着，他忽然豁然开朗，看向顾煊的眼神更加暧昧古怪：

　　“男儿吗？”他森然冷笑道，用手指掐住他下颌，迫使他直视自己，“你以为我除却将你当奴隶驱使，再无报复的法子了？且等着吧。”

　　顾煊眼睛猛然瞪大，他不理他，将他甩开，心下所盘算的计划已渐渐成型：掳掠的女子在生下孩子后，也会慢慢认命，而如果他也同那些女子一样生下孩子呢？

　　，

　　草原上确实有可以生育的男子，也有秘术能让原本不能生育的人怀上孩子。

　　他将顾煊交给了巫医，命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他怀孕。这对巫医来讲并不难，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再次见到他时他被吊着浸在药水中，苍白虚弱得仿若空中飘荡的丝缎。“我不会给你生孩子。”他显然已经知道了他想要做什么，眼中的怨恨和疯狂几乎要倾溢出来，“你也不要指望我会听话，我的家在长安，这里只是我要征服的土地。”

　　“我给过你回家的机会，你自己放弃了。”他不屑道，“狼本可以咬死你，你却还在挣扎，才活到了本汗回心转意，你不甘心死吧，还想着回长安告诉你的皇帝舅舅，你在这里的丰功伟绩......”他欺身上前，竟真的拔出了刀，“若你心甘情愿就此死在这里，没有人记得你，没有人知道你是谁，没有人知道你本能回家，本汗成全你。”

　　那刀光映在他面上，顾煊瞪着眼睛，手臂不断发抖，却终究没有撞上去。“好生活着。”他对他说，挑衅地用刀尖在他脸颊旁比划，“活着有什么不好，安生给本汗生孩子，本汗还会亏待了你？若是死了，本汗也会将你葬在身边，作法令你的灵魂永远留在草原上。”

　　“你要想清楚，死后的事便再也由不得你。你还有希望，等着逃回长安，等着你舅舅救你。且等着吧，待到我将你舅舅头颅送给你，再寻死也不迟。”

　　他转身离去，而后听到声极凄厉的嘶吼，绝望而疯狂。他心中大感快意，竟有些热切地期盼他们的孩子出生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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