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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4 章
从那个闪烁着不祥霓虹的狗洞连滚带爬地钻出来时,四人几乎是叠罗汉般摔在了一片相对“正常”的区域——至少,看起来像是个正常的图书馆走廊。两侧是顶天立地的深色木质书架,上面整齐(至少表面如此)地排列着各种皮质封面的厚重典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樟脑和旧纸的味道,头顶甚至有模拟自然光的柔和灯带。与刚才那充斥着荒诞表演和致命饕餮的区域相比,这里简直堪称净土。
“安、安全了?”何初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手脚并用地从人堆里爬出来。
岚第一时间检查望序的状态。望序脸色苍白如纸,眉心混沌印记的光芒彻底隐去,体内的“镜湖”依旧死寂,但那团悖论规则核心在经历了刚才疯狂的旋转和灰色气流的逸散后,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能量,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寂,连那些狰狞的裂痕都仿佛被一层灰烬覆盖。灵魂的刺痛感依旧存在,但那种濒临崩碎的感觉暂时缓解了——并非被治愈,更像是…被强行“冻结”在了某个临界点。
“暂时…没事。”望序声音微弱,在岚的搀扶下勉强站起,她感受着体内那一片荒芜,心中并无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更深的凝重。那灰色气流…那由三种悖论规则在极致冲突下诞生的怪异产物,竟然能让知识饕餮都感到“难吃”而退缩?这力量太诡异,也太危险。它似乎能干扰甚至“污染”其他规则,但其本身的不稳定性,让她感觉自己体内埋下了一颗更不可控的炸弹。
“刚才那灰色的是什么?”岚心有余悸地问道,“感觉…很不好。”
“不知道。”望序摇头,紫眸中满是疲惫,“是体内那团东西…被逼到绝境后自己产生的变化。”她顿了顿,补充道,“尽量不要接触它,很危险。”
谢言默默感知着周围,开口道:“这里的空间规则相对稳定,但…有残留的‘回响’。”
经他提醒,众人才注意到,这条看似正常的走廊并非完全死寂。空气中隐约回荡着一种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低语。那低语并非任何一种语言,更像是一种规则的余韵,情感的碎片,偶尔能捕捉到一丝悲伤、一缕狂喜、或是一段冰冷的逻辑推演。这些“回响”如同看不见的幽灵,萦绕在书架之间,为这片宁静的空间平添了几分诡秘。
“是那些被‘饕餮’吞噬掉的知识和存在留下的残响?”岚推测道。
望序的猫耳轻轻颤动,努力分辨着这些低语中的信息。突然,她停下了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走廊深处的一个方向。在那里,她感受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回响”——一股带着冰冷、空洞,却又隐含着一丝微弱挣扎的规则波动。这股波动,与她体内那“寂静”的残响,产生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共鸣!
“那边…”望序指向那个方向,“有东西…和‘寂静’有关。”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加速。【寂静】的本体被希让封印,但其残留的影响似乎无处不在。这座腐朽图书馆,难道也收容着与“寂静”相关的知识或…碎片?
他们沿着走廊谨慎前行,越靠近那个方向,周围的“回响”就越发清晰,但也更加混乱。书籍封面上的标题开始变得扭曲模糊,书架的木纹仿佛在微微蠕动,脚下的地毯图案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某种力量的干扰下变得不稳定。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扇孤零零的、镶嵌在走廊墙壁上的暗银色金属大门前。大门上没有门把手,只有一个复杂的、由无数交错线条构成的锁孔图案,那些线条仿佛在缓慢流动,散发出冰冷的金属光泽。门上用一种古老而扭曲的文字刻着一行字,岚辨认后翻译出来:
【静默档案室:收录诸界失语之声,万物终末之影。】
而那股与“寂静”产生共鸣的冰冷波动,正是从这扇门后隐隐透出!
“失语之声…终末之影…”何初打了个寒颤,“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里面可能有关于‘寂静’的线索,或者…能影响我体内残响的东西。”望序凝视着那扇门,她知道这又是一次赌博。门后的危险毋庸置疑,但或许也藏着解决她体内隐患的契机。
她尝试用手触碰那冰冷的金属门扉,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蔓延,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结。门上的锁孔图案流转速度加快,散发出拒绝的意味。
“需要钥匙…或者特定的‘密码’。”岚观察着锁孔的结构,“这似乎是某种规则锁,强行开启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望序蹙眉沉思。与“寂静”相关的“密码”…会是什么?绝对的无声?极致的寒冷?还是…某种代表“终结”的概念?
她再次将意识沉入体内,尝试去沟通那团死寂的悖论规则核心,尤其是其中属于“寂静”的那部分残响。这一次,她没有强行刺激,而是带着一种“询问”与“引导”的意念,小心翼翼地接触那缕沉寂的纯白。
起初毫无反应。但当她持续地将自身对“寂静”的理解、对那冰冷空洞感的认知,以及一丝探寻的意念传递过去时,那缕纯白残响,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段破碎、冰冷、仿佛来自万物终焉之地的信息碎片,顺着那丝联系,流入了望序的意识:
【…否定…之核…】
【…归寂…之弦…】
【…窃取…时光之沙…填补…静止之隙…】
这段信息没头没尾,充满了悖论和难以理解的概念。但“否定之核”、“归寂之弦”、“静止之隙”这些词汇,似乎指向了某种…构成“寂静”规则本源的要素?而“窃取时光之沙”…难道是指她之前得到的【时之沙漏的碎片】?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望序心中形成。她取出那枚已经融入她手腕、化为淡淡沙痕印记的【时之沙漏的碎片】,同时,再次引动体内那缕“寂静”残响,将其与沙漏碎片蕴含的微弱“时序”规则,进行一种极其危险和违背常理的…接触!
时光与寂静,流动与静止,这本身就是一种悖论!
在两者接触的瞬间,望序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撕成了两半!一半被拖入永无止境的流动,一半被冻结在绝对的静止!剧烈的痛苦让她几乎晕厥!
但与此同时,那沙漏印记亮起了微弱的、仿佛停滞了的光晕,而她体内的“寂静”残响也散发出一圈冰冷的、仿佛能冻结时间的波纹!这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在悖论中短暂共存的规则波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难以言喻的“钥匙”!
望序将这混合的规则波动,引导向那暗银色大门上的锁孔!
“嗡……”
锁孔内流动的线条骤然停滞,然后以一种极其缓慢、仿佛电影慢放般的速度,开始重新组合、对接。几秒钟后,伴随着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咔哒”声,暗银色大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其后一片深邃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
一股远比门外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寂静”气息,如同冰河般涌出,让何初和岚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谢言的空间感知在门后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仿佛那片黑暗能吞噬一切探查。
门后,就是“静默档案室”。
望序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灵魂深处因规则冲突而产生的剧痛和眩晕,迈步踏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岚、谢言和何初紧随其后。
就在四人全部进入的瞬间,身后的暗银色大门悄无声息地关闭、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他们彻底陷入了一片绝对的、连自身心跳声都听不见的黑暗与静默之中。
然而,在这极致的静默里,望序却“听”到了。
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信息洪流!
无数世界走向终末时的悲鸣与叹息、文明寂灭前的最后一道闪光、个体生命在消亡瞬间的极致情感、乃至规则本身崩坏时产生的扭曲波纹……所有这些关于“终结”与“静默”的知识与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远比外面走廊的那些“回响”更加庞大、更加清晰、也更加…绝望!
她的“镜湖”在这恐怖的信息冲击下剧烈震荡,那死寂的规则核心甚至开始微微颤抖,表面的灰烬似乎有脱落的迹象!灵魂的裂痕再次传来尖锐的刺痛!
“坚守自我!”望序在意识中对自己呐喊,同时拼命催动那刚刚形成的、极其微弱的灰色气流,试图在这片信息的死亡之海中构筑起脆弱的堤坝。
灰色气流的确起到了一些作用,它所过之处,那些汹涌的信息洪流仿佛遇到了某种“消化不良”的障碍,变得迟滞、混乱,但其总量实在太庞大了!
就在望序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这无尽的“终末之影”和“失语之声”彻底淹没同化时——
档案室的深处,那最浓郁的黑暗之中,一点微弱却稳定的乳白色光芒,突然亮了起来。
那光芒…与之前在知识饕餮巢穴中看到的“源初知识之泉”的光芒,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凝聚,更加…冰冷。
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汹涌的信息洪流开始朝着那点乳白色光芒汇聚、流淌而去。光芒所在之处,仿佛一个无形的漩涡,静静地吸收、安抚着这些关于终结的知识。
借着那光芒,望序勉强看清了那里的景象——
那并非泉眼,而是一个由纯粹光芒构筑的、如同水母般缓缓飘荡的半透明生物。它没有五官,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纯净而冰冷的知识气息。在它的“身体”内部,可以看到无数细小的、如同星尘般的规则符文在缓缓流转、组合、演绎。
它就是这片“静默档案室”的管理者?或者说…是“源初知识之泉”在此地的一个…化身或投影?
那光芒生物似乎察觉到了闯入者,它那没有面孔的“头部”缓缓转向望序四人的方向。一道平静无波、仿佛集合了所有已消亡智慧种族语言的意念,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外来者。】
【汝等身负‘终末’之息,‘变数’之痕,‘窃时’之器…】
【以及…不应存于此世的…‘寂静’之残响。】
【汝等所求为何?】
它的“目光”(如果那算目光的话)似乎穿透了望序的身体,直接落在了她体内那团死寂的悖论规则和灵魂裂痕之上。
【规则之伤,灵魂之缺。】
【‘源初之知’可抚平创伤,梳理混乱。】
【然,欲得‘知’,需付‘价’。】
【汝…可愿以一段‘未被书写之未来’,换取片刻‘安宁’?】
又是代价!“未被书写之未来”…这与“时悸会”索要的“可能性”何其相似!这些涉及高阶规则的存在,似乎都对“未来”和“可能性”格外贪婪。
望序看着那散发着诱人安宁气息的光芒生物,又感受着体内亟待修复的创伤和那团危险的悖论规则。她知道,接受这个交易,或许能暂时缓解伤势,但很可能将自己未来的某种“可能性”彻底抵押出去。
就在她权衡之际,那光芒生物的意念再次传来,这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此外来者…汝体内那‘灰色之悖论’…甚危。】
【它非此世应有之物,乃规则冲突之‘癌’,存在之‘谬’。】
【若放任其滋长,终将吞噬汝,亦可能…撕裂此间‘静默’之平衡。】
【‘源初之知’…亦无法根除此‘谬’。】
望序的心沉了下去。连这看似无所不知的“源初之知”化身,都无法解决那灰色气流的问题吗?它竟然是比“知识之癌”更危险的“规则之癌”、“存在之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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