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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闲得远信
懒散萧闲之际,收到了来自远方玉姚的平安来信。她在信中提及——她带父母幼妹已在江州浔阳一带隐姓埋名,安顿下来。洛子佩赠与她的银两,还有我赠她的一些贵重细软之物足以维持全家人三年之内的生计。甄远道的身体一直还好,元氏离京前,虽遭我重殴,但经过三个月的治疗休养,也完全好转了。她的下巴早已请大夫端上去了,一侧被我踢落的牙齿也全都装了义齿。表面看上去,又和从前一般无二了。眼下父母都还安康,也不愁生计,但不能不思虑长远,她已开始做些绣活,补贴家用;现还有个富户的阿婆,看上她识文断字,给了她一份抄佛经的活计。一天做两分差,酬劳虽微,日子虽苦,却让玉姚感到充实有趣。但有一件让她十分头疼之事,现已十来岁的幼妹玉娆,因不适应现在的窘迫生活,总爱向邻里孩童吹嘘甄家从前生活的骄奢闲恣。纵玉姚再三叮嘱,玉娆也不放在心上。有次,还背着玉姚将包裹里藏的一只攒珠金凤钗偷拿出来,在邻里孩童间炫耀,却被其他孩子抢跑了,至今也找不回来。
玉姚在信的末尾还提到两件事,一是希望我能忘却前仇,与她母亲元氏化干戈为玉帛。这怎么可能呢?即便我肯宽恕元氏,元氏又岂是那种善罢甘休之人?我摇了摇头,暗叹玉姚一片天真痴意;二是问了问洛子佩好不好。这寥寥数字,放在最末来说,我情知玉姚心中已是万般纠结,不想问,却偏又想知道。竟还求我——不要将她对洛子佩的问候之语转告洛子佩。我气的都笑了出来,将信丢给了玄清——你看着办吧。
玄清将信上下看了一遍,也嗤嗤的笑了出来——这般痴女儿的情意,当真惹人怜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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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罢了玉姚的信,玄清将信收好,下清凉台去找洛子佩,我也随他下山,却是去紫奥城串门子——有段子时间没看陵容和眉庄了。眉庄依旧如前,寂寞如菊。但陵容却大大不同,半年前她顺利产下一子,玄凌为此乐的几乎癫狂。亲自赐名予泽,意为润泽,光盈之意。同时晋封为陵容为贵嫔。玄凌还想让陵容亲自抚养予泽,陵容却忍痛推拒了——她自知无力对抗皇后,皇后一定有的是办法,让她失去孩子。
除了不能随意探望孩子,陵容在宫中的日子过得还算风光惬意。皇后也准许她常去看望予泽,但陵容借口一切有皇后照看,自己放心的很,并不常去看望予泽。皇后对此很是满意,且看在予泽的份上,并不把她当做普通的工具驱使。皇后现在也有其她妃嫔做驱使的工具,比如新进宫的祺嫔与祥嫔。二人为了在后宫立足而投靠皇后,却不知此身被皇后算计着,永远也怀不了孩子。皇后赏了两人每人一串价值不菲的红色珊瑚挂珠,而那珊瑚挂珠闻着芳香扑鼻,其实里面包含了麝香。陵容当然闻得出来,但二女生性浅薄嚣张,对出身寒微,却位至贵嫔的陵容不屑一顾,有时还言语刻薄讥讽。陵容自然懒得理会她们了,况且,即便再有同情心,也不得不忌惮着幼子予泽尚在皇后手中。
此时,宫中已又有三位妃嫔有孕,恬嫔,欣嫔,康贵人。按理三人早已失宠多年,本没有机会侍寝承宠。可因大周连年战争,耗尽国财,百官建议取消大选,大选已是三年后的事情了。没有新人,皇帝无由的念旧,于是召幸了旧人。所以三人才有机会再怀龙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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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些宫里琐事,我也将宫外之事一一说给陵容和眉庄听,包括甄嬛的事情。二人听了都默然半晌。陵容忽然一笑:“却是个难得的了却旧缘的机会。”
“怎么说?”眉庄问道。
“我进宫前,曾住在甄府。甄府替我包了二百两银子,还一些钗环首饰。这个情,我到现在也没还。这可不是个好机会么?”
“原来如此。”眉庄点头,“可我记得,当年你初升贵人之际,你曾接济过她二百两纹银,也算还过一些了。”
“毕竟还有其他的一些零碎,不如统统拿银钱抵了。”陵容笑道。
眉庄也一笑:“她从前惯会用钱不用心,以为银子能买一切。既然如此,你便拿银子还她一切便是了。”
陵容点头,向我笑道:“不知王妃可愿为本宫辛苦一趟?”
我翻了翻眼睛——“贵嫔娘娘有吩咐,妾身纵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不从啊。”
一句逗笑了三人,眉庄和气提醒:“你不乐意去,差遣你府中的下人便是了。”
陵容笑道:“说到这里,我还真担心着——这丫头当惯了婢子,如今做了王妃,可也不知会没会使奴唤婢的一套。别再舍不得使……”她说着,便和眉庄相对笑了起来。直气的我嗔眉瞪眼——“我哪有你两个好出身,生来就是主子的命,会使奴唤婢,威风八面。……”
彼此说笑了一回,我又去凤仪宫看望了下皇后朱宜修。此行并非出于彼此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我放不下当初对玄凌的谏言——中宫安,则六宫安。如今皇后已得予泽,是否还会像从前一般坑害其他妃嫔子嗣?我不敢断定。如果是这样,我对不起的人就太多了。
进了凤仪宫,景春殿时,皇后正抱着予泽,又哄又逗。一屋子太监宫女也都乐的开怀。皇后那种舔犊情深的慈母之情,让我望着,便柔软了心神——宜修,是不是将眼前的予泽当成了当年她自己的亲骨肉?
皇后几乎顾不上瞥我一眼,只专注的看着怀里的孩子。倒是剪秋心思聪敏:“娘娘哄了小皇子大半日了,也该歇息歇息了。”
皇后这才恋恋不舍的将襁褓交给剪秋。剪秋抱着襁褓,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一群人悄悄退出了房间。
“玉隐给皇后嫂嫂请安了。”我走至中堂,福身在地。
“起来吧。此间没有外人,你我姑嫂之间,何必多礼?”皇后回身走向卧榻,从容的倚着炕桌坐了下来。
“谢嫂嫂。”我站起来,自行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你打安贵嫔那里来的吧?”
“是……”我汗颜——一入宫禁,便被皇后的人瞧着了?
“你来本宫的景春殿,是有什么事吧。”皇后直言笑道。
“呃,哪有?玉隐久不见嫂嫂,心中甚是想念。……”我说着,连自己都觉得甚是言不由衷,不觉红了脸面。
皇后嗤的笑了。“你这丫头,聪明是聪明,就是不大会说谎。说话这么吞吐,哪如直言快语的痛快?”
“是……”我尴尬颔首,略略思忖,还是试探着道:“玉隐方才见嫂嫂舐犊情深,心里真的好感动。”
皇后幽然叹息了一声:“本宫多年没有体会这种慈母情怀了。此事,真的要多谢你了。你放心,本宫会将予泽当自己亲生的骨肉来抚养。”
“嫂嫂对予泽的爱子之情,臣妹是一百个放心的!”我摇头,继续道,“臣妹不放心的是其他的人和事……”
“其他的人和事?”皇后愣了愣,旋即笑了,“你是说祺嫔和祥嫔么?她们以为背后有本宫撑腰,便对其他宫嫔颐指气使,傲气凌人。她们如今还没有子嗣,便如此嚣张,若是他日有了子嗣,还能将本宫放在眼里么?对她们,本宫实在是不得不防。”
我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说知道此事,倒像陵容背后议论皇后;说不知道此事,又像陵容提防皇后,连这件事,也不跟我说。
皇后接着摇头道:“玉隐,不是本宫看不起你——以你的心智,就不要插手宫中之事了。回去好好当你的太平王妃,何必多管闲事?”
“不,”我摇了摇头,“臣妹自知愚钝,不敢插手宫中之事。所顾及的,不过宫中两位金兰姐妹。还除此之外,却还有另外一件事,与娘娘有关,臣妹始终不能释怀。”
“什么事?”
“臣妹曾以中宫安,则六宫安之语劝谏皇兄。如今,嫂嫂有了予泽承欢眼前,是不是,是不是,可以放过,放过后宫其他妃嫔的子嗣?”我吞吐说着,不禁起身,双膝跪了下来,“臣妹求求嫂嫂了!嫂嫂若深爱皇兄,就请为皇兄多留些子嗣吧。”
皇后愣住了,许久,她眼中有泪雾朦胧,辛酸道:“玉隐,你我同为女子,也同为男人的正室。你可知道亲眼看着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生养儿女,是什么滋味?”
我无语望着皇后,她的话,深深触痛了我的心——女人,为人正室又怎样?扪心自问,自己的心并不比皇后宽厚,至少,她忍受了玄凌跟其他的女人亲昵。而我,还没有这样的经历。以后会有么?若有,我能像宜修一样,内心隐忍,表面宽厚的微笑坐视么?我的心深深的痛了,乃至眼泪成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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