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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3 章
推开那扇看似古朴的木门,扑面而来的并非陈旧纸张的气味,而是一种…空旷的饥饿感。
门后的空间广阔得超乎想象,穹顶高远,隐没在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幽暗之中。脚下是光滑如镜、映不出倒影的黑色石质地面,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这里没有书架,没有那些形态各异的“书籍”,只有无边的空旷和死寂。
然而,这种死寂并非安宁,更像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一种被某种庞大存在抽空了所有声音与活力的虚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知识”被彻底消化后残留的、冰冷而纯粹的气息,带着一丝…金属的腥甜和星尘的微凉。
“这里…好空。”何初小声说道,声音在这片空间里甚至没有产生回音,直接被吞噬了。
岚警惕地环顾四周,短杖紧握:“空得不正常。感觉…有什么东西把这里‘吃’干净了。”
谢言银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空间结构稳定到…令人不安。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抚平了所有褶皱。”
望序感受着这片空间的规则,与她体内那死寂的“镜湖”和灵魂裂痕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这里的“空”,与“寂静”的虚无有些相似,却又不同。这里的“空”,更倾向于一种…“被吞噬”后的残留,一种知识被极致压缩、提炼后的“纯粹”。这让她那布满裂痕的灵魂,竟感到一丝诡异的…舒适?仿佛这里的规则环境,暂时延缓了她灵魂崩溃的速度。
但危险感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浓郁。那种“饥饿感”并非错觉,它来源于这片空间本身,或者说,来源于创造了这片“空旷”的那个存在。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脚步声被地面完全吸收,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证明着他们还“存在”。在这片极致的空无中前行,时间感和方向感都变得模糊,仿佛行走在世界的边缘,随时可能坠入永恒的虚无。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变化。
空间的中央,出现了一个…“坑”。一个巨大无比、边缘光滑、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啃噬出来的半球形凹陷。坑底并非岩石或土壤,而是一片不断缓缓旋转的、由无数细碎符文和概念流光构成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点极其微弱、却散发着难以言喻诱惑力的乳白色光芒。
那光芒散发出一种气息——纯净、古老、蕴含着修复与智慧的源初之力。
“源初知识之泉…”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渴望,“传闻竟然是真的!但那漩涡…”
那漩涡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力,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更是针对精神、意识乃至规则本源的吸引!仿佛所有靠近它的“知识”和“存在”,都会被其吞噬、分解,化为那乳白色光芒的养料。
而就在那巨大坑洞的边缘,趴伏着一个…难以名状的“生物”。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团不断流动、变化的暗影,其轮廓时而像匍匐的巨兽,时而像摊开的书页,时而又如同一个无底的胃袋。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吞噬光线的漆黑,表面却偶尔流淌过无数细小的、如同咀嚼吞咽般蠕动的符文和破碎的知识影像。它没有眼睛,没有口鼻,但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它那无时无刻不在的、针对一切“可被认知之物”的贪婪注视。
【知识饕餮】。
图书馆规则本身孕育出的清道夫,亦是最危险的捕食者。它以知识和信息为食,维持着图书馆某种扭曲的“平衡”。
此刻,这知识饕餮似乎正处于一种…“消化”后的慵懒状态,庞大的暗影身躯微微起伏,对那些流淌过它表面的知识碎片爱搭不理。但它的“注意力”,显然有一部分,始终锁定着坑洞底部那点乳白色的泉眼。
想要接触到“源初知识之泉”,就必须越过这只知识饕餮!
“它…它在睡觉吗?”何初抱着侥幸心理小声问。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那团庞大的暗影微微蠕动了一下,表面浮现出几个巨大的、由扭曲文字构成的泡泡,如同饱嗝般破裂,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信息碎片——那似乎是某个倒霉蛋哲学家的整个思想体系被消化后的残渣。
“看来是吃饱了。”岚脸色难看,“但谁敢保证它不会对‘餐后甜点’感兴趣?”
谢言尝试感知饕餮周围的空间,脸色微变:“它周围的规则…是‘吞噬’本身。任何形式的能量、物质、信息靠近,都会被其吸收。空间也被它‘吃’掉了一部分,形成了绝对的封锁。”
硬闯,无疑是送死。
望序凝视着那知识饕餮,又看了看坑底那诱人却危险的泉眼。她的“镜湖”死寂,灵魂重创,常规手段几乎无效。唯一的变数,依旧是那团沉寂的悖论规则和眉心的混沌印记。但之前刺激印记的后果让她心有余悸,那几乎是以燃烧灵魂为代价。
就在她权衡利弊,思考是否要再次冒险时——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知识饕餮,也非来自泉眼。
而是来自她自身!
她体内那死寂的、布满裂痕的悖论规则核心,最深处那缕代表“寂静”残响的纯白光芒,在没有任何外部刺激的情况下,突然自主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极其熟悉、令她灵魂战栗的冰冷空洞感,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以她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是【寂静】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远不如在“窃忆回廊”中那般磅礴,但其本质一模一样!是那被她融入悖论规则的“寂静”残响,在此刻这片极致的“空无”环境中,被某种未知因素引动了!
这股微弱却本质极高的“寂静”气息出现的瞬间——
那一直慵懒趴伏的知识饕餮,庞大的暗影身躯猛地一震!它那不断变化的轮廓瞬间凝固,表面流淌的符文和知识影像也出现了短暂的停滞!一种混合着疑惑、警惕,甚至…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的情绪波动,从它那无形的“意识”中散发出来!
它那贪婪的“注视”,第一次完全从泉眼上移开,牢牢地锁定了望序!锁定了她身上那丝不该存在于世的、“寂静”的残留!
【……?】
一个混乱、重叠、仿佛无数种语言和思维模式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意念,直接撞入四人的脑海。
【…不应存在…之‘静’…】
【…矛盾的…‘空’…】
【…有趣的…‘无’之碎片…】
知识饕餮似乎对望序身上这丝“寂静”残响产生了巨大的兴趣!这种“空无”与它自身吞噬造成的“空无”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更本质、更趋向终极的“虚无”,对它而言,就像是尝遍了世间美味后,突然发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概念层面的“调味料”!
它那庞大的暗影身躯开始缓缓立起,如同苏醒的山脉,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吞噬之力开始凝聚,目标直指望序!它要“品尝”这奇特的“无”之碎片!
“糟了!”岚脸色剧变,立刻将望序护在身后,精神壁垒全力展开,但在那恐怖的吞噬规则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脆弱!
谢言试图强行扭曲空间带望序离开,却发现知识饕餮的吞噬领域已经笼罩了四周,空间变得如同粘稠的沼泽,寸步难行!
何初吓得脸色惨白,徒劳地挥舞着那双刚得到的“自动避坑”鞋垫,显然这玩意儿对概念层面的捕食者毫无作用。
望序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被知识饕餮盯上,比面对“知识之癌”更加绝望!她体内那丝被引动的“寂静”残响,此刻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烛火,微弱地摇曳着,不仅无法保护她,反而成了招致毁灭的诱饵!
就在那知识饕餮张开那无形的、足以吞噬星辰的巨口,即将把望序连同那丝“寂静”一起吞下之时——
异变再起!
望序眉心的混沌印记,再次自主地灼热起来!但这一次,并非为了保护她,而是…仿佛被那“寂静”残响的波动和知识饕餮的吞噬欲望所刺激,散发出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混乱的排斥与否定之力!
混沌,厌恶一切既定的“终局”,包括“寂静”代表的终极虚无,也包括“饕餮”代表的绝对吞噬!
一道细微的、却蕴含着“存在即合理,不合理也存在”般悖论意味的混沌紫芒,从印记中射出,并非攻击知识饕餮,而是猛地撞入了望序体内那团死寂的悖论规则核心,精准地刺中了那缕正在闪烁的“寂静”纯白!
“嗡——!”
望序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规则的搅拌机!那沉寂的悖论核心在这内外交困的刺激下,竟然开始了疯狂的、不受控制的旋转!
代表“新生”的绿芒、代表“寂静”的纯白、代表“混沌”的紫芒,三者在这濒临彻底崩碎的核心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烈度碰撞、冲突、湮灭、又重生!它们不再试图统合,而是在一种极致的混乱中,达成了一种短暂而危险的动态平衡!
一种全新的、极其不稳定、却又蕴含着奇异力量的灰色气流,从旋转的悖论核心中逸散出来,流淌过望序近乎干涸的“镜湖”,抚过她灵魂的裂痕!
这灰色气流,既非生命,也非死亡;既非秩序,也非混乱;它像是所有对立概念被强行碾碎后混合成的残渣,散发着一种…“什么都有一点,又什么都不是”的诡异气息。
而就在这灰色气流出现的瞬间,那正准备吞噬望序的知识饕餮,动作猛地僵住了!
它那无形的“意识”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的困惑与…厌恶!
望序身上此刻散发出的规则气息,太“怪”了!混杂了太多相互矛盾的东西,就像是一盘把所有食材(包括不能吃的)胡乱炖在一起的、散发着不可名状气味的“料理”。对于追求纯粹“知识”和特定“虚无”味道的饕餮而言,这种“大杂烩”简直是对它味蕾的侮辱和挑战!
它那凝聚的吞噬之力,竟然因为这极致的“难吃”预感,而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和退缩!
就是这一瞬间!
“跑!!”
望序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同时引导着那缕刚刚诞生、极不稳定的灰色气流,不是攻击,而是如同烟雾弹般,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那灰色气流所过之处,规则变得粘滞、矛盾,连光线都似乎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灰败色调。知识饕餮发出的吞噬波纹在接触到这灰色气流时,竟然像是遇到了某种消化不了的反胃物,出现了紊乱和衰减!
岚、谢言和何初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岚背起几乎虚脱的望序,谢言燃烧空间能力,强行在那被灰色气流干扰的吞噬领域中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何初连滚带爬地跟着,四人不顾一切地朝着来时的方向冲去!
知识饕餮发出了愤怒的、仿佛被劣质食物噎到的无声咆哮,那庞大的暗影剧烈翻腾,但它似乎真的对那灰色气流极其厌恶,并没有立刻追击,而是烦躁地挥动无形的触须,将周围的“空无”规则搅得一片混乱……
四人拼命狂奔,穿过那扇木门,重新冲回“谐星回廊”,甚至来不及看两边那些依旧在进行的滑稽表演,一头扎进了那个标记着【安全出口(才怪)】的霓虹灯狗洞!
在他们身影消失的下一刻,整个“正经知识区(伪)”的门后,传来了知识饕餮那饱含被戏弄怒火的、更加恐怖的吞噬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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