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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2
“等……等等!”
北冥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刚踏出深渊的范围,脚底便触到一片柔软。
那是与深渊里硌人的碎石、刺骨的寒冰截然不同的触感,是带着草木清香的草地。
他从未踩过这样的地方,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他跑得太急,心头的慌乱还未平复,眼见灵芷闻声回头,生怕自己莽撞撞上去,急忙收住脚步。
可惯性难消,他还是脚下一崴,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扬起一阵带着青草气息的尘土。
“哈哈哈哈!”天绾当即捧腹大笑,指着他笑得直不起腰:
“姐姐你看!他还是个傻小子呢!”
灵芷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由着天绾笑闹,自己则缓步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将北冥扶了起来。
北冥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在发烫。
他慌乱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着,连抬头看灵芷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盯着她素白的衣袍下摆,心脏擂鼓般狂跳。
“我叫灵芷。”
灵芷的声音依旧温柔,像是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看着他慌乱的模样,眼底漾着浅浅的笑意:
“而你叫北冥,对吗?”
北冥其实没有名字。
在深渊里,他只有“最强者”这个模糊的称谓。
可听见灵芷这样唤他,他几乎是立刻就傻愣愣地点了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就这样跟在了灵芷身后,亦步亦趋,像只被驯服的小兽,眼底满是茫然,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恋。
不多时,三人便回到了灵山。
地景早已等在殿外,他看着灵芷身后那个浑身还带着深渊寒气、眼神懵懂却寸步不离的身影,眉头瞬间蹙起。
尤其是看到北冥看向灵芷时,那毫不掩饰的依赖与灼热,他只觉得一阵头疼,不忍直视地闭上眼,语气冷硬:
“灵芷,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太清楚北冥的来历。
那是深渊崖底,由邪冤之气凝结而成的魔物。
让这样的存在留在灵山,留在三界的中心,无异于引狼入室。
灵芷却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反而扭头看向身旁还在憋笑的天绾:
“绾绾,带小北去玩吧。”
天绾立刻心领神会,冲着地景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把拽住北冥的手腕,咧嘴笑道:
“走啦走啦!我带你去看三界最好看的花海!”
北冥被她拽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灵芷。
灵芷朝他温和地笑着点头。
北冥这才安下心来,任由天绾拽着自己,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看着天绾拽着北冥跑远的身影,地景的语气生硬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你不该由着天绾胡闹。”
灵芷抬脚迈入殿内,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欢声笑语。
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漫山遍野的灵花,声音清淡:
“天道之意,我何尝不知。
不过是嫌三界阳气太盛,想要阴阳调节,好让天地运转趋于平衡。
可正道与魔神相爱相杀,最终酿成浩劫的戏码,实在太老套了,民间的画本都比这编排得有新意。”
地景紧随其后,脚步沉稳,落在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站在灵芷身侧,目光锐利如刀,语气带着质问:
“你以为,由邪冤之气凝聚而成的魔物,真的可以被感化?
灵芷,你太心软了。”
灵芷转过身,叹了口气,在殿中那张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坐下。
她看着地景紧绷的侧脸,眼底带着几分无奈:
“地景,你心心念念的,不过是趁他羽翼未丰,将他斩杀于此,永绝后患。
可你想过吗?你这样做,与我执意护着他,又有何区别?
左右都是违背了‘她’的意思。”
地景闻言,也沉默着坐了下来。
他周身的冷硬之气散了些,话语不再像之前那般锋利,反而多了几分犹豫:
“或许……天道是对的。
阴阳相生相克,本就是天地至理,我们强行干预,未必是好事。”
灵芷一眼看穿他的动摇,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总嫌绾绾太意气用事,做事不管不顾。
可换作是你,就忍心看着你亲手养育的万千生灵,因为一场注定的‘相爱相杀’,陷入战乱,最终死亡凋零吗?”
地景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愈发低沉,像是在强迫自己接受这个荒诞的事实:
“弱肉强食,本就是世间的法则。
是我们定下规矩,庇护了那些弱小的生灵,才让三界有了这数万年的祥和。
或许……是我们干预得太多了。”
“或许是这样。”灵芷轻声接话,目光澄澈,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但天道将北冥的姻缘线与我相牵。
无论是她无聊了,想看一场画本故事真实上演,还是真的为了这三界的长治久安,我都做不到……
做不到因为所谓的情爱,所谓的天道注定,就弹指间让无数生灵陪葬。
地景,我想试试。”
试试能不能打破那所谓的天命,试试能不能让魔物褪去凶性,试试能不能让三界的祥和,不止停留在这数万年。
地景的金色瞳孔猛地一缩,放在膝头的手,指节微微蜷起,泛出青白的颜色。
他看着灵芷眼底的光,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惊涛骇浪:
“逆天而行,后果你可担得起?”
那后果,可能是三界倾覆,可能是万劫不复,可能是……灰飞烟灭。
灵芷缓缓起身,走到殿门口,抬手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风卷着花香涌入,拂过她的发梢,衣袂翻飞间,她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却带着千钧之力:
“大不了,我以命相赔。”
“你——”地景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
“你可想好了?!”
灵芷没有回头,只是朝着阳光洒落的方向,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而后,她便抬脚迈了出去,背影潇洒,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决绝。
那时的他们,都还年少轻狂。
以为自己的命,是多珍贵的东西,足以抵得上三界的安危;
以为自己手握天地法则,便可以只手遮天;
以为凭着一腔孤勇,就真的能……逆天改命。
却不知,天道轮回,因果循环,从来都不是人力,又或是所谓的神能轻易撼动的。
那些许下的豪言壮语,终究会在时光的洪流里,变成一声声沉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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