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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笙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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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81 章


      传送回万象大厅的过程,不再是简单的空间转换,而更像是一场从濒死梦境中的艰难挣脱。意识如同沉溺在粘稠的沥青中,每一次上浮都耗费着巨大的心力。当脚底终于再次感受到大厅那冰冷光滑的地面时,希望小队四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瘫软下去,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在相对安静的休息区内显得格外清晰。

      何初直接趴在了地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肩膀在轻微地抽搐。岚靠着墙壁滑坐下去,短杖脱手落在旁边,她闭着眼,脸色是一种消耗过度后的死灰,指尖还在无意识地颤抖。谢言单膝跪地,银灰色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对空间稳定性的本能警惕。

      而望序,是状态最糟糕的一个。她甚至无法维持站立的姿态,直接向前栽倒,被眼疾手快的岚勉强伸手扶住,才没有重重摔在地上。她蜷缩着,身体冰冷得吓人,眉心处的混沌印记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一丝微弱的温热证明其尚未彻底熄灭。体内的“镜湖”近乎枯竭,那片规则的湖泊仿佛经历了末日般的蒸发,湖底龟裂,只剩下中央那团悖论规则雏形如同耗尽能量的星核,死寂地悬浮着,表面布满了更加清晰、更加狰狞的裂痕。灵魂上的冰裂纹路似乎扩大了,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细微的、仿佛灵魂碎片在相互摩擦的刺痛。

      “永恒游乐园”的最终碰撞,几乎榨干了她的一切。不仅仅是力量,更是某种…存在的根基。

      【恭喜玩家小队‘希望’成功通关A+级副本‘永恒游乐园’。】
      【副本评价:SS(基于核心规则破解及终结永恒凋零进程)】
      【奖励结算:积分+85000,随机A级技能卷轴x1,规则结晶(中)x3,‘凋零的祝福’(特殊状态,微弱提升对终结、腐朽类规则抗性,持续3个标准副本周期),‘乐园残响’(未知奇物,状态:沉寂)】
      【检测到玩家‘望序’灵魂重度损伤,规则核心严重不稳定,建议立即进行深度治疗与规则调和。】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丰厚的奖励,却也伴随着严厉的警告。那SS级的评价和高达85000的积分,足以让任何资深玩家小队眼红,但此刻的希望小队无人有心情感慨。那“灵魂重度损伤”和“规则核心严重不稳定”的判定,像是一纸冰冷的诊断书。

      岚强撑着精神,用剩余的积分紧急兑换了最高规格的灵魂修复药剂和规则稳定符文,小心翼翼地给望序喂下、贴上。药效和符文的力量如同甘霖渗入干涸的大地,缓慢地滋养着望序濒临崩溃的灵魂与“镜湖”,但效果甚微,那团悖论规则的死寂状态和灵魂的裂痕,并非普通手段能够轻易修复。

      望序在药力作用下恢复了一丝清醒,但身体依旧虚弱得无法动弹,紫眸半阖,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希让没有出现,无论是在副本中最终碰撞的时刻,还是现在。是觉得危机已过无需现身?还是…她被其他事情牵绊,或者,她也在观察,观察望序如何独自面对这近乎毁灭的后果?

      这种不确定性,比明确的威胁更让人心头发冷。

      他们在休息区停留了远超以往的时间。岚和谢言凭借相对较好的底子和资源恢复了大半,何初也总算缓过劲来,开始一边抽噎一边清点她那所剩无几的跳跳糖库存。唯有望序,恢复得极其缓慢。灵魂的创伤和规则核心的不稳定,像两道沉重的枷锁,禁锢着她的力量,也拖累着她的精神。

      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停滞意味着落后,而在无限流的世界,落后往往等同于死亡。四大恶会的阴影,【寂静】可能残留的威胁,希让那难以揣度的意图…都在逼迫她必须尽快找到恢复甚至突破的方法。

      “岚,”望序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检索…与‘知识’、‘信息’、‘记忆修复’或‘规则梳理’相关的高阶副本或秘境。我们需要…能针对性治疗灵魂和规则创伤的地方。”

      岚立刻照做,光幕上的信息流快速滚动。几分钟后,她抬起头,眉头紧锁:“有一个,评级标注为‘动态A~S’,名称【腐朽图书馆】。情报显示,那里收藏着无数世界的知识乃至规则信息,据说存在能修复灵魂创伤、甚至梳理混乱规则的‘源初知识之泉’。但是…”

      她顿了顿,语气凝重:“那里极度危险。知识的载体本身可能具备污染性和攻击性,存在被称为‘知识之癌’的诡异现象,会感染并同化闯入者的意识和规则结构。而且,图书馆的规则极其复杂且会自主演变,进入者很容易迷失在无尽的书架回廊中,最终自身也化为图书馆的‘藏书’之一。生存率…无法统计。”

      “知识之癌…源初知识之泉…” 望序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关键词。危险毋庸置疑,但那“修复”与“梳理”的可能性,对她而言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明知可能只是幻觉,却也忍不住想要靠近。她体内的悖论规则和灵魂创伤,常规手段难以起效,或许只有这种涉及规则本源的奇异之地,才有一线生机。

      “就…这里。”望序做出了决定。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检测到玩家小队‘希望’申请进入动态评级副本‘腐朽图书馆’。】
      【警告:该副本规则复杂度及认知污染风险极高,存在不可预知的规则异变。玩家灵魂状态及规则稳定性不足者,进入后存在即刻异化风险。是否确认传送?】

      系统的警告前所未有的严厉。

      “确认。”望序的声音微弱,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

      【传送启动。愿知识指引您,而非吞噬您,玩家。】

      传送的感觉不再是漂流,而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条由无数扭曲文字、破碎公式和闪烁图像构成的湍急河流!庞杂无序的信息碎片如同冰锥,疯狂撞击、渗透着他们的意识屏障!即便是状态相对完好的岚、谢言和何初,也感到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声音在脑海中尖叫。

      而望序,更是首当其冲!那些混乱的信息流如同找到了突破口,疯狂地涌向她本就脆弱不堪的灵魂和死寂的“镜湖”!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这些无序的知识撑爆、撕碎!

      光芒散去时,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潮湿霉菌、以及某种…类似于过度思考后产生的、带着金属腥甜的“智力燃烧”气味的复杂气息,充斥了他们的鼻腔。

      【玩家已传送至副本:腐朽图书馆】

      他们站在一个无比宏伟、却处处透着破败与诡异的大厅之中。

      抬头望去,穹顶高不见顶,隐没在昏暗之中,只有零星几点如同垂死星辰般的光芒闪烁。脚下是磨损严重的暗色木质地板,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知识尘埃般的灰色絮状物。而放眼四周,是无数排顶天立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大书架。

      这些书架并非由普通木材制成,而像是某种活着的、颜色暗沉、表面布满如同血管般脉络的奇异物质,它们在极其缓慢地蠕动着。书架上密密麻麻地塞满了“书籍”——但那并非普通的纸质书,它们的形态千奇百怪:有由蠕动血肉构成、封面镶嵌着痛苦人脸的卷轴;有由不断流动的液态金属构成、表面浮现着变化符文的金属板;有完全由光影构成、内容时刻变幻的全息典籍;甚至还有被禁锢在透明结晶中、如同活物般挣扎嘶吼的“知识精灵”……

      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仿佛亿万书页同时翻动的“沙沙”声,其间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啜泣、癫狂的笑声、以及某种…极其隐晦的、如同窃窃私语般的规则低吟。

      整个图书馆,就像一个活着的、不断生长又不断腐朽的、由知识本身构成的庞大生物体内。

      “规则一:不要轻易阅读任何你不理解其封面的‘书’。”望序强忍着信息过载带来的眩晕,用微弱的声音提醒,她的猫耳在努力过滤那些无意义的噪音,捕捉规则的轨迹,“规则二:警惕知识的‘主动’靠近。规则三:这里的‘路径’可能并非固定。”

      她尝试调动一丝“镜湖”的力量去感知,却发现如同石沉大海,那死寂的规则核心和灵魂的创伤,严重限制了她对规则的感知和运用能力。现在的她,比进入“永恒游乐园”之前还要脆弱。

      他们小心翼翼地沿着书架间的狭窄通道前进。脚下的木质地板发出“嘎吱”的呻吟,仿佛不堪重负。两侧的书架上,那些诡异的“书籍”似乎对他们这些“活物”产生了兴趣。一本由黑色羽毛构成的书突然展开,羽毛如同利箭般射向他们,被谢言用空间扭曲挡开;一个装着沸腾绿色液体的玻璃罐中,一只巨大的眼睛猛然睁开,投射出令人昏昏欲睡的光芒,被岚的净化符文驱散;一段记录着某种禁忌知识的石刻自己活动起来,如同蜈蚣般爬下书架,试图缠绕何初的脚踝,被她惊慌地一脚踢开,那石刻碎裂后竟流出腥臭的黑色血液……

      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这里的知识并非死物,它们渴望被阅读,渴望传播,更渴望…将阅读者同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随着深入,他们开始看到一些“前驱者”留下的痕迹——靠在书架上、身体大半已经化作类似书籍材质的“雕像”;被无数蠕动的文字覆盖、如同琥珀般封存的骸骨;甚至还有一些保持着惊恐表情、但眼睛已经完全被不断刷新的数据流所取代的“活体藏书”……

      这些景象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图书馆的恐怖。

      就在他们穿过一个摆满了各种镜面书籍、光线格外扭曲的区域时,异变发生了!

      前方通道右侧,一整排高大的书架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腐烂!暗沉的书架材质如同被泼了强酸般迅速消融、变黑,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书架上的“书籍”们发出了尖锐的悲鸣,它们或是试图逃离,或是互相攻击,或是干脆自身也开始畸变、融合!

      一种粘稠的、仿佛混合了所有颜色却又呈现出一种污浊灰暗的物质,从腐烂的书架和崩溃的书籍中渗出,如同活物般开始蔓延!它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似乎变得粘滞、扭曲,其他正常的书架和书籍接触到这种物质,也会迅速被其“感染”,加入腐烂和畸变的行列!

      “知识之癌!”岚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它在扩散!快退!”

      但他们的退路,不知何时也被几本如同肿瘤般增生、膨胀的巨大书籍堵住了!

      那粘稠的“知识之癌”似乎察觉到了他们这些“新鲜”的存在,蔓延的速度陡然加快,并且分出了数道灰暗的触须,如同感知到猎物的舌头,朝着他们急速卷来!这些触须上浮现着无数破碎混乱的知识片段和扭曲的人脸,散发着强烈的“同化”与“畸变”规则!

      谢言试图撕裂空间制造断层,却发现这里的空间结构在“知识之癌”的影响下变得极其混乱且具有“传染性”,他的空间切割非但没能成功,反而差点让一丝癌变的规则顺着空间联系反噬自身!岚构筑的精神屏障在接触到那灰暗触须的瞬间,就开始被污染、瓦解,屏障的光芒迅速黯淡!何初扔出的跳跳糖,无论是“彩虹霹雳”还是“深渊咆哮”,在接触到那癌变物质后,都如同泥牛入海,仅仅激起一丝涟漪便被吞噬同化!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望序看着那迅速逼近的、代表着知识彻底失控与腐朽的“癌变”,感受着体内死寂的规则核心和灵魂裂痕传来的、近乎麻木的刺痛,紫眸中闪过一丝极致的疲惫,随即又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

      不能死在这里。
      绝对不能!

      她不再去试图调动那死寂的“镜湖”,而是将全部残存的精神力,连同那丝对生的渴望,化作一柄无形的尖锥,狠狠地刺向眉心的混沌印记!

      不是呼唤希让,而是…刺激!用自身濒临毁灭的危机,用极致的绝望与不甘,去刺激那枚代表着混沌与变数的印记!

      “嗡——!”

      眉心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那黯淡的印记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亮起一丝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混沌紫芒!

      与此同时,或许是受到了外部“知识之癌”那极致“腐朽”与“畸变”规则的刺激,望序体内那死寂的、布满裂痕的悖论规则核心,最深处那缕代表“新生”的绿芒,如同最后一点星火,在绝对的黑暗中,顽强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闪烁,与混沌印记的紫芒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望序福至心灵,她不再试图去“控制”或“引导”,而是放开了所有防御,将自己残存的一切——枯竭的精神力、破碎的灵魂力量、以及对那丝“新生”与“混沌”的微弱共鸣——如同献祭般,全部投入了那悖论规则核心的裂痕之中!

      她在赌!赌这破而后立的一线生机!赌这混沌与新生在绝境中碰撞出的…奇迹!

      “轰!!!”

      一股并非源于力量,而是源于“概念”层面的、微弱却极其霸道的否定与覆盖的波动,以望序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那波动并非针对物理存在,而是直接作用于“规则”本身!它如同一个无形的、充满悖论的橡皮擦,轻轻地、却无可抗拒地,抹过了那席卷而来的“知识之癌”触须!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

      那些狰狞的、散发着腐朽与畸变规则的灰暗触须,在接触到这股悖论波动的瞬间,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其“存在”本身被短暂地、局部地 “否定” 了!它们前进的势头猛地一滞,结构变得模糊、不稳定,表面浮现出混乱的色彩和毫无意义的符号,仿佛其内在的规则逻辑被强行打乱、覆盖!

      扩散的“知识之癌”主体也受到了影响,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那污浊的色泽甚至出现了一丝不正常的、仿佛要分解般的透明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恐怖的“知识之癌”似乎也出现了瞬间的“茫然”!

      “走!”望序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出声,身体软倒下去。

      岚和谢言瞬间反应过来,岚一把背起望序,谢言强行在身后那被癌变规则干扰的空间中,撕开了一道极不稳定的、闪烁着杂乱光斑的短暂通道!何初连滚爬爬地跟着冲了进去!

      就在他们消失在通道内的下一秒,那被“否定”的癌变触须恢复了活性,发出了更加愤怒、更加疯狂的嘶鸣,以更快的速度蔓延开来,瞬间吞噬了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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