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人生

　　服务员送餐的时候，乐隆旁边的女孩依然没有醒过来。他打开自己座位的小桌板，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两份餐食。送饮料的推车来了，乐隆要了一瓶红酒。他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叫醒身边的女孩，他是决计不打算去碰到她。服务员用英语喊了一句：“这位女士，醒一醒，需要喝什么？”
　　女孩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仿佛是不知道今夕何夕、身在何处。她犹豫着，似乎是知道有人叫她，抬眼看了看服务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乐隆对她说道：“要不也喝红酒吧。”
　　“红酒？我没喝过红酒。”
　　“试一试，挺好的。”
　　“好吧。”她迷迷糊糊地说道。
　　服务员像是要确认一下，问道：“红酒？”
　　“是的，红酒。”乐隆说道。
　　他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红酒和塑料杯子，攥在手里。女孩似乎还在迷糊，没有要打开小桌板的意思。她的座位的小桌板就在乐隆的右手边，他帮她打开，将一份餐食和一瓶红酒放在她的小桌板上。她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将歪着的身子坐直了一些。她将红酒瓶拿在手上，转动着瓶身，然后仔细地看着上面的说明。
　　“我没喝过吔，喝了会不会头晕？”女孩问道。
　　“不会的，这个酒精度很低的。”乐隆说道，“我也是来加拿大的时候坐在旁边的老外告诉我的，他说飞机上的红酒是好酒，喝点红酒，身体飘乎乎的，正好睡觉，一觉就到了目的地了。”
　　女孩露出满意的微笑，似乎是听他说他是从老外那里得到的信息，所以可信些。
　　“真的吗？那我要试试。”女孩高兴地说道。她往她的塑料杯中倒了半杯红酒。
　　他们一边吃着餐食，一边喝着红酒。
　　“嗯，味道好像是不错。”女孩喝了几口，像是仔细品尝过了才说道。
　　“是啊。”乐隆高兴地说道，“你平时不喝红酒吗？”
　　“喝得很少，在家里过节的时候喝过一点，在外面还没有喝过。”
　　乐隆举起酒杯，跟她碰杯。她勉强跟他碰了下杯，乌黑的眼珠瞟了他一眼，嘴角撇了一下。她似乎是在告诉他，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料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你要是有非分的举动，我就按响“求助”按钮，告你“性骚扰”。
　　用完餐，乐隆的一瓶红酒已经喝完了。女孩喝完了杯子里的红酒，而瓶子里还有半瓶。
　　“我不想喝了。你还喝吗？”女孩问他道。
　　“你再倒点？剩下的给我喝。”乐隆说道。
　　“我不喝了，都给你喝吧。”女孩说道。
　　“好吧。”乐隆接过她递过来的酒瓶，说了声“谢谢”。
　　餐盒收走后，女孩要了一杯橙汁。乐隆将酒瓶倒空，倒了满满的一杯。他慢慢地品尝着，觉得女孩送给他的比他刚才喝的那一瓶要好喝得多。
　　女孩起身，说了句“我去上个洗手间”。乐隆连忙将腿缩回来。第一排座位前面的空挡很大，女孩的身材又瘦削，她毫不费力地走过去了。乐隆想着，要是不在第一排的话，她起身无论如何都会碰到他的，她的白皙的大腿无论如何都会从他的膝盖部位滑过的。他趁她背对着他，偷偷瞄了一眼她细溜的臀部。她往机舱后部走去，虽然前面的洗手间只隔着一块布帘。布帘将商务舱和经济舱隔开，可是在经济舱前面几排的旅客为了方便，还是有不少掀开布帘去上商务舱的洗手间的。
　　她回来的时候，乐隆装着很随意地给她让开地方，礼貌地对她微笑着。她坐下后，微笑着对他说道：“头真的有些晕乎乎的，好瞌睡啊。”
　　“那就好好休息吧。”乐隆说道。
　　“嗯。”她回答了一声，随即将头靠在窗户边，闭上眼睛。
　　乐隆听了会音乐，也感到瞌睡了。他将音乐声调小，闭眼休息。
　　他一觉醒来，感觉睡了不短的时间。他见到她闭着眼睛，均匀地呼吸着，身体处于放松的状态，估计她仍在熟睡中。他看着身边熟睡着的美丽的、鲜活的生命，感觉到一种幸福。她那笔直的、柔美的鼻梁，加上微微鼓起的鼻翼，像是一个箭头符号，指示着他向下看去。
　　他感到心迷意乱，他估计一瓶半红酒的作用增强了这种感觉。我这是怎么啦？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假如她在某一时刻突然睁开眼睛，看到他探究的眼神，一定会鄙视他的。他扭头往左边看了看，看到一直枯坐在那里的皮肤枯干、皱巴巴、布满暗紫色斑纹的老太太，心绪沉静下来。随着欲望的消退，他感慨起来：有朝一日，右边这位鲜活的姑娘会变成左边这位老太太的模样，而这位老太太，曾经也是这位鲜活的姑娘一样的模样。
　　女孩一直睡到飞机下降的广播响起。
　　“马上就要到香港了。”乐隆对她说道。
　　“嗯。”她说道，“这一觉睡得真香。”
　　“我也是。”乐隆说着，随即又问道，“你怎么到澳门去啊？”
　　“坐快船。”女孩立即回答道。
　　“要坐多久？”
　　“要两个多小时。”
　　“多伦多没有直达澳门的飞机？”
　　“没有啊，要有就好了。那多伦多有直达上海的飞机吗？”
　　“有是有，直飞机票太贵了。”
　　“哦。”女孩点着头，嘴唇一直保持着说完“哦”之后的微微翘起的形状。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乐隆说道：“我转机要等不短的时间。倒是没什么事，不着急。”
　　“机场挺大的，像个大商场，你可以多转转。”
　　“哦？那最好了。”乐隆说道。
　　下飞机的时候，乐隆对她说了声“再见”。她朝他摆了摆手，笑容满面地说道：“再见，谢谢！”
　　乐隆微笑着又对她说了声“再见”。对于她说的“谢谢”，他并没有说“不客气”。她说的“谢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飞机上他建议她喝红酒，还是因为他一路上都没有对她有过非分的言语和动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是个孩子，而他却是个大人，一个可以称为“中年”的男人，他不仅不应该对她有非分之想，而是应该对她有所照顾才行。可是他并没有对她有所照顾，所以她的一声“谢谢”反倒使他觉得愧疚。
　　他走在前面，想着后面的她会不会注视他的背影。他一直没有回头看她，一直往前走，直到往“中转”的方向拐去。
　　转机的时间很充裕，不过他还是打算先去找到登机口。一路上商场确实很多，各种名牌店、烟酒店、书店、饮食店。他想，找到登机口后，一定再回过头来仔细逛逛。
　　登机口离得很远，他走到后，感觉很累，也花了不少时间。他坐着休息了会，打算原路返回，看看周围的商场，但他不打算走得太远了，害怕到时候又找不着地方了。这些市场都能用人民币，他的钱包里有不少。他买了两件“ZARA”的短袖衬衣，自己一件，儿子一件，买了两瓶红酒，还买了两盒巧克力，刘惠中最喜欢吃巧克力了。他在书店呆了不短的时间，看到一些国内买不到的书，这些书却都不是他所喜欢的。这样逛着逛着，时间就差不多了。
　　他在星期六的中午回到上海，从浦东机场出来，坐大巴到徐家汇。他从大巴下来，才真正感觉到上海暴热的天气。
　　他打了个车回家，把在香港买的东西拿出来，跟刘惠中和儿子说了一会话，想着明天还要参加《今天谁会赢》的节目，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便上床倒头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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