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隐传

　　与众侧妃这样尴尬僵持，将近半年之久。来年的开春三四月份的一天早晨，我正在院中棠树下舞剑，玄清在廊檐下焚香抚琴。突然，院口一缕妃色闪现入目，一时琴剑相继歇止。正是孟静娴带着采露采珠迤逦而来。我愣了下，心中疑惑——平素免了众侧妃请安之礼，她今日所来何故？
　　我仔细打量着孟静娴，她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但一抹妒意依旧难遮难藏。
　　“妾身见过王爷，王妃！王爷王妃吉祥！……”孟静娴在一株花树下止住了脚步，略福身躯。我淡然一笑道：“你今日前来，必不是向王爷和本妃请安这么简单吧。”
　　“王妃真是直筒倒豆的性子，既如此，妾身也就不多说废话了。”孟静娴挑眉含笑。
　　我回以四字——“本该如此。”
　　孟静娴不疾不徐道：“王妃打理王府这么久，可知侧妃紫英与府中家将私通，现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什么？！”我和玄清几乎同时惊讶出口。我尴尬回头看看玄清，他已然从地上的蒲团上，立起身来。
　　“呵呵呵……”孟静娴一阵娇笑，带着娇躯也微微颤悠，身旁落花点点。“如此看来，王妃是不知道了？”
　　“的确不知！”我略显尴尬，向玄清道，“王爷，咱们去瞧瞧紫英？”
　　“好！”
　　“妾身也想随往，顺便一睹王妃杀伐决断的风采。不知王妃可否应允？”孟静娴笑的灿烂。
　　我只冷冷——“随你！”
　　进入紫英的居室时，发现她在床上卧着，身上蒙了一床大被。她一眼见我来了，直吓的魂飞天外。她的丫鬟上前相拦：“王妃，您怎么来了？”
　　“让开！”我怪烦的——难道自己是怪兽么，怎么就不能来？
　　“是！”小丫鬟怯怯退在了一旁。
　　紫英惊骇的瞧着我，我禁不住的咯咯一笑——难得她也会在我面前露出这种表情。“怎么，本王妃来了，你还要继续装病么？”
　　紫英尴尬的白着脸，讪讪陪笑道：“王妃，妾身真的病了。”说着，连忙吩咐丫鬟为王爷王妃看座，上茶。
　　我拉着玄清不慌不忙的就坐，妆模作样的品了口茶，吩咐道：“来人呀！去把所有的侧妃都请来，本王妃今日在此有大事处理！必须所有的人都在场！”
　　“是！”有人答应着，去了。
　　“啊！……”紫英颤抖着惊呼了起来，“王妃，你，你要干什么？”
　　我扭头看着她，心下有些不忍，安慰她道：“紫英，你也不要太害怕。本王妃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是不是？”
　　是我说的太不真诚了么？我看紫英翻了个白眼儿，差点晕过去。
　　很快，诸侧妃陆陆续续全来了。同时来的还有一个家将，名叫辛大成。他分开众人，闯了进来，跪倒我面前：“王妃，您要怎样处置紫英？一切都是大成的错，求王妃行行好，饶了紫英吧。”
　　我气的翻了个白眼儿，心想还没动刑，这就全招了。才要说什么，只见紫英也在床上坐不住了，掀被跳下床来，和辛大成一起跪在地上，叩头道：“王妃饶命，以往都是紫英糊涂，不该出言顶撞王妃，求王妃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暂且饶紫英一命吧！王妃只要让紫英把孩子生下来，怎么处置紫英都行！”言罢，叩头不止。
　　我见她已现形的肚腹，恐怕已不止三个月了。可怜她怕我知道，竟然足不出户了那么久，可终究还是被孟静娴发现，告到我这里来。
　　我叹了口气：“紫英，你的孩儿几个月了？”
　　“四，四个月了！”紫英带着哭腔道。
　　“你说你，怎么就不早告诉我呢！……”我摊着双手，同情的看着她。
　　紫英越发抖衣而战：“妾身不敢啊！王妃饶命，饶命啊！”说罢，连连磕头。
　　“行了，别磕头了，起来吧！——小心伤着你腹中胎儿！”我说着，起身离座，伸着双手欲去搀扶紫英。
　　紫英越发惊惧了，胡乱挥舞着手：“王妃，你不要过来。你到底也不肯饶过我腹中孩儿吗？”
　　看她惊惧的样子，我不得不缩回了手。没办法，只好又在座位上端然坐好，忽听耳边玄清咳嗽不住，像是喝呛了茶水。侧眼相瞧，只见他手扶着额头，使劲抑着口角。——有那么好笑么？我翻了翻眼睛，自己竟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
　　“王妃，求您饶了紫英吧！一切都是大成的错！大成实在看紫英侧妃孤苦可怜，才一时糊涂，做下错事！”辛大成几乎痛哭流涕。
　　“不！都是紫英不好，连累了大成你！”紫英亦啼哭不止，“王妃要罚，就罚紫英吧，只求王妃放过大成！”
　　“紫英，你不能死！你死了，孩子怎么办？！”辛大成抱住了紫英，两人一起抱头痛哭。
　　我冷眼看着，两人倒像是动了真情，真像一对苦命鸳鸯。一时鼻翼酸酸，竟也想落泪，真是没出息。想从衣襟上取帕拭泪，却发现方才舞剑擦汗用了，丢在椅子上，没带来。“罢了！”我大吼了一声：“哭什么哭！？本王妃说处置你们了吗？”这一声吼原比之前的温柔慰问有效果的多，两个人一下子不哭了。一屋子侧妃都瞧着我，看我倒要怎般行事。我含笑看了眼众人，眼角余光亦扫过墙角里幸灾乐祸，冷眼旁观的孟静娴。
　　“各位，今天把你们叫来，就是想让你们瞧瞧，本王妃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这件事呢，原是本王妃对不住你们，自你们进府，也没叫你们沾王爷的衣裳边儿！本王妃既然敢这么做，就不怕留下善妒之名！本王妃也不怕告诉你们——王爷，是本王妃一个人的，你们谁都别想！”我豪壮宣言，直到听到耳边咳嗽声又起——这才摸了摸面皮，当说这样的话，是有些臊啊。眼见众人垂头汗颜，我也觉得自己好生霸道。然而此事，我终究是要霸道到底。于是嗖了下嗓子，接着道：“今日紫英自己找了心上人，本王妃替她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罚她？！”
　　一语既初，众侧妃的眼睛都瞪的像铃铛一样圆，孟静娴冷笑道：“那王妃怎么处理此事呢？”
　　“怎么办？”我略略沉思，有了想法——“紫英，大成。本王妃看的出来，你二人是真心相恋。本王妃非但不会罚你们，还会赠你们千两纹银，一奁珠宝首饰，一箱四时衣裳，就当是紫英的聘礼。你们看如何？”
　　“啊？”紫英和辛大成几乎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王妃，你，你说的是真的？”紫英颤声道。
　　“本王妃一项一言九鼎！”
　　“多谢王妃！”紫英和辛大成崩崩的磕了响头。
　　我摆了摆手：“现在还不起来说话么？”
　　“谢王妃！”二人这才站起身来，紫英哭的几乎站不住，辛大成搂着她。
　　“各位也都看到了，本王妃希望各位以紫英为榜样，赶快把自己嫁出去，本王妃会以同样贺礼相赠！”
　　“是！……”众侧妃垂着眼皮，稀稀落落的称是。于她们，遇到如此王妃，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啊……
　　想来一定是孟静娴的不幸，我眼角余光瞥见她狠狠的瞪着我。本想看笑话，结果没看成。我也不怕她把事情说出去，即便传到太后和玄凌耳中，最多指责我治家不严，真格的还能削了王妃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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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朗星稀的黎明，天将破晓，我和玄清在府门外，送走了辛大成和紫英。紫英临上马车前，哭着跪倒在地，向我最后磕头拜别，亦忏悔从前对我种种言行：“紫英从前不懂事，屡屡冒犯王妃，王妃非但不怪罪我，还这样厚待紫英！王妃的大恩，紫英铭记肺腑。如果将来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王妃的大恩！”
　　我扶起了紫英，心下暗暗惭愧，只道：“紫英，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是宽和容下的好王妃，只要将来你和大成过的好，我就心安了。”
　　另一厢，辛大成亦向玄清拜别：“王爷，大成还没报答您从前的救命之恩。现如今就要辞您远去，大成心里实在愧疚之至！”
　　玄清道：“昔日救你性命，与今日成你二人之美事，皆是举手之劳，何足言谢，本王何乐不为？恰如方才王妃所言，只要你二人将来过的好，本王和王妃就心安了。”
　　言罢，又催促他二人快快登车而去。城门处，已有玄清打点好了门官，不会为难他们。二人这才洒泪驱车而去。
　　数日后，清河王府办了起丧事，有侧妃紫英不幸染病暴亡。丧事已毕，一口空棺埋入了城外皇族的陵地。
　　在紫英的带动下，清河王府在接下来的半年中，又有四位侧妃不幸‘暴亡’。这样的事情，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惊动，世人皆传清河王妃，自得知其母悲惨身世，从此性情大变，府里不到一年，就死了五位侧妃。我听到这些传言时，真是喜不自禁——这下子看谁还敢把闺女送进清河王府给王爷当妾室？
　　对于剩下来的五位侧妃，我也无法逼嫁她们，只好想办法改善她们的日常生活，让小厮套了马车，拉着几位侧妃勤去逛街，逛着逛着，说不定就有奇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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