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不完美小孩

　　出寝室的时候是一个人，回寝室的时候是一人一狗。
　　平安被雨淋得像从河里刚捞上来，秦思娴想把它送出学校，它却耷拉着耳朵眼神湿漉漉的看着秦思娴。
　　秦思娴还是在平安可怜巴巴的眼神中投了降，把它带回了宿舍。
　　高三学生的娱乐活动极为匮乏，寝室里突然多了条狗，大家都很高兴。连沈思思都趁秦思娴转身时悄悄往平安嘴里塞了块火腿片。
　　冯雨晨和秦思娴合力给平安洗了个澡又吹干。听到吹风机声音的舍管阿姨敲门提醒道：“姑娘们，已经熄灯了，动静别太大。”
　　李琳答应了一声：“刚不小心泼湿了校服，明天还要用，就吹会儿。不好意思啊阿姨，快好了。”
　　这谎撒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秦思娴闷笑，为睡在怀里的平安理了理毛。
　　沈思思冷哼一声：“装模作样。”但其他的，她也没多说，只是把台灯调暗了些。
　　秦思娴搂着平安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自打那天以后，平安就钻栏杆上了瘾。秦思娴把它寄养在外头，它总会趁人不备溜进来。如果秦思娴在上课，它就去操场上溜达一圈或是窝在看台上晒太阳。等秦思娴下课，它就摇着尾巴上去迎接。
　　同学们默契的瞒住了老师，有空就来和平安玩。平安俨然成了天河的团宠。从阿黄到奶糖，平安又多出了几十个别名。
　　“我也管不住啊。”报刊亭老板无奈道，“我那么大个儿，总不能跟着它钻进去吧？”
　　成晨笑着撸了把狗头：“就这么黏着思娴啊？”
　　平安翻了个鄙视的白眼，用尾巴讨好得蹭了蹭秦思娴的手。冯雨晨在旁边看好戏：“哟，还争宠呢！”
　　秦思娴作势要拍她。冯雨晨赶紧笑着跑开：“错了错了，下回还敢。”
　　一片岁月静好。

　　时光在写卷子的笔尖匆匆流淌而过。转眼间，柳枝泛了绿，蔷薇吐了芳。空气里带着暖暖的湿意。
　　秦思娴手头的那篇稿子顺利见了刊。样刊寄到韩梦雅家，又被韩梦雅送了过来。成晨特意买了个透明收纳箱装，看得秦思娴有些好笑：“至于嘛？”
　　成晨点头如捣蒜：“非常至于，我还指望毕业前能把这个箱子填满呢！”
　　半年的时间，就算秦思娴篇篇过稿，也就勉强装个三分之一。但秦思娴不想扫兴，她甩了甩饭卡：“刚发的稿费，走，今天食堂我来买单！”
　　成晨笑着应了。
　　但豪华大餐很不幸的没能入口。王凯起的头，李宇筹的钱，说要给李老师过个永生难忘的生日。
　　冯雨晨在寝室里骂骂咧咧：“剩余班费都搭上了还不够，还说一人要交50。怎么，要开席呢？买个蛋糕弄点装饰就好了，哪用得着兴师动众。”
　　沈思思意有所指：“没钱的人还没发愁呢，你个大小姐就发急了？要不，你跟王凯说说把这活动给取消了？”
　　沈思思每逢周考都会掉链子，考得越差越紧张，越紧张考得越差，陷入无限循环，近日脾气很火爆。冯雨晨每每跟她对呛，见她又阴阳怪气，直接摔门走了。
　　李琳没敢招惹她，只能向秦思娴投来求助的目光。秦思娴权当没听见，自顾自低下了头。
　　秦思娴本人从来跟圆滑沾不上半点边。冯雨晨的袖手旁观还好，她忘不了的是李琳当时对她的排斥，哪怕她已经接受了李琳的道歉，但依然过不去心里这道坎。从此以后，只是同学，也只能是同学。

　　再不情愿几人还是交了钱。除了李琳。她在物理习题册里夹了张亲手做的贺卡，打算等李老师生日那天交上去。
　　王凯带着几个男生吹了好几个课间的气球，又在就教室的每个角落都摆上康乃馨花束。
　　李宇纳闷：“凯哥，这不是母亲节送你妈的吗？”
　　“这说明李老师在我心里跟母亲一样伟大。”王凯煞有其事。
　　“凯哥，李老师是男的……”
　　王凯又给伟大的李老师定了个双层蛋糕，上面插满写着同学名字的白巧克力片。独独少了李琳。
　　李宇借口班上有人打架，引了李老师进来。开门的那刹那，装满亮片的气球被刺破，银闪闪喷了一地，掌声响起。
　　王凯把课本卷成筒状，高声道:“同学们，把最真心的祝福送给对我们最好的李老师。我们的每一分进步，背后都有着李老师的辛勤付出。我们承诺，我们这次高考成绩绝对不会被李老师的‘市级优秀教师’名号抹黑。”
　　好好的生日宴，成了高考誓师大会。哄堂大笑。李老师擦了擦眼角：“谢谢你啊，王凯，只要能高考能多考几分，我的名号就保得住了。”
　　王凯说得特光棍：“原本想留在国内体验下高考考场的氛围感，您这么说，我还是别报名为好。”
　　又是一阵善意的嘲笑。李老师看向王凯的目光很慈爱。班上惹祸最多的学生，往往也是老师最贴心的学生。亘古不变的定律。

　　蛋糕在欢呼声中切开，按着上面的巧克力分配。成晨接过王凯递来的盘子，将自己的那块给了秦思娴：“里面有你喜欢的黄桃和椰果。”
　　说罢，将写着秦思娴名字的巧克力送到了嘴里，好像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秦思娴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对李老师的厌恶而像李琳一样拒绝王凯的提议。她小心翼翼咬了口巧克力，意外的甜。
　　亮片跟气球碎片散了一地。见众人都忙着与盘中的蛋糕奋战，秦思娴拿了扫帚清理她和成晨的座位。她将垃圾放进簸箕，又将簸箕带到了垃圾桶旁。
　　垃圾桶里，静静躺着张没被拆封的贺卡，上头娟秀的字迹看着有些眼熟。
　　因廉价而被践踏的真心。秦思娴把杂物倒了上，试图遮住痕迹。
　　回头，看见李琳苍白的脸色。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青春就像李琳那块缺了一角的蛋糕，不完美，却很珍贵。每个人都想留下最美好的年华，拍怎样的毕业照成了班里的热门话题。
　　“除了集体合照，也可以拍和自己关系好的同学的合影。我个人租了台相机，你们尽管拍，回头我冲印出来给你们。”李老师在讲完物理卷子后说道。
　　“老班万岁！”王凯卖力鼓掌，“我先帮老班试试看相机好不好用。”
　　李老师笑着递给了他。王凯接过，将镜头对准身旁的冯雨晨。冯雨晨嫌弃得推开他的胳膊。镜头一歪，“咔嚓”一声，被闪光灯照到的秦思娴茫然回头。

　　从幼儿园到初中，大家都已经照了好几次毕业照对排队很得心应手。女生站前面，高个的男生站后面，诸位老师们坐中间，然后对着镜头喊“茄子”。
　　拗不过冯雨晨，秦思娴被她拉着站到了人群中间。成晨和李宇低声说了什么，和他也换了个位置。清冽的柑橘香渐近，成晨在秦思娴耳边道：“看前面。”
　　秦思娴下意识的遵从，快门按下，时光定格。
　　几天后，秦思娴收到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集体照，统一的校服，看起来千篇一律。面目模糊的人群中，她头上多了顶水晶小皇冠，生生脱颖而出。另一张镜头没有对焦，朦朦胧胧得很温柔。少女咬着笔杆望向窗外，少年低头替她将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专注而虔诚。
　　装相片的信封底下是一张崭新的五十元。成晨笑着在毕业照背后圈出两个人的名字：“思娴，毕业了你也别忘了我啊！”
　　“不会的。”其实，就算成晨不圈，秦思娴也不会忘记他。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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