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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防的决堤
那三个字——“对不起”——像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在向明绥的视网膜上,也烫在他的心上。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冰凉,血液却轰隆隆地往头上涌,耳边一片嗡鸣。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昨晚信息素失控惊扰了他?对不起之前所有的冷漠和伤害?还是对不起……这份他从未期待、也从未读懂过的、别扭又沉重的关注?
无数的疑问和混乱的情绪像沸腾的开水,在他胸腔里翻滚、冲撞。震惊、茫然、恐慌、还有那一丝该死的内疚和……不受控制的悸动,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紧紧缠裹,几乎窒息。
他猛地将手机扔到床上,像是甩掉一个烫手的山芋,整个人蜷缩起来,把发烫的脸埋进膝盖里。
傅清寒……他到底想怎么样?!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然后再打一巴掌?现在又扔过来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他以为这三个字就能抹平一切吗?
可是……为什么心口还是会疼?为什么看到处分通知的那一刻,第一反应不是“活该”,而是震惊和……担忧?甚至还有一丝荒谬的、觉得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的罪恶感?
向明绥讨厌这样摇摆不定、轻易就被对方牵动情绪的自己。他明明已经决定要放下了,明明已经筑起了高墙,为什么傅清寒一点点反常的举动,就能让这一切土崩瓦解?
他在宿舍里坐立难安,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烦躁地来回踱步。低烧带来的晕眩感和腺体持续的不适,让他的情绪更加脆弱和混乱。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重新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了那个被他屏蔽已久的号码。他想问清楚,想问个明白!这莫名其妙的道歉到底算什么?
然而,当他看到通话界面时,勇气又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泄掉。质问?他以什么身份质问?他又凭什么认为傅清寒会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退出了通话界面,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
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学校论坛。
平时他很少逛这种地方,觉得太多无聊的八卦和争吵。但此刻,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傅清寒”三个字。
一瞬间,密密麻麻的帖子跳了出来。
大多是关于他学业上的成就、竞赛获奖的新闻,或者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偷拍照片下面花痴的评论。向明绥快速滑动着屏幕,心脏因为自己的行为而砰砰直跳,既期待又害怕会发现什么。
突然,一个几个月前、已经沉底的帖子标题吸引了他的目光——
【理性讨论】有人知道计院那个大名鼎鼎的傅清寒,信息素紊乱症到底多严重吗?感觉他状态时好时坏的。
向明绥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般点了进去。
主楼内容并不多,发帖人似乎也只是好奇:“如题,感觉这位大神有时候冷归冷但还算正常,有时候又低气压得吓人,生人勿近。听说他有很严重的信息素紊乱症?真的假的?这病好像挺麻烦的,会影响以后匹配吧?”
下面的回复五花八门:
“楼主胆子真大,敢议论傅神?”
“是真的,听说挺久的毛病了,好像是因为小时候受过什么创伤导致的?(不确定,听说的别喷我)”
“何止麻烦,严重的会伴随持续性偏头痛和免疫系统问题,而且极难找到匹配度高的Omega进行安抚治疗,基本要靠强效药物和抑制剂硬抗,副作用很大。”
“难怪他脾气那么阴晴不定……这么说也挺惨的。”
“惨什么惨,人家照样拿奖拿到手软,大佬的世界你不懂。”
“匹配度高的Omega?算了吧,就傅神那冰山样和信息素水平,哪个O受得了?怕不是靠近点就被他失控的信息素压晕了。”
“+1,感觉他注定孤独终老哈哈……”
后面的回复渐渐歪楼,变成了各种玩笑和调侃。
但向明绥却一个字都笑不出来。
他握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信息素紊乱症……创伤后遗症……持续性偏头痛……药物副作用……难以匹配……
这些冰冷的词汇,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认知。
原来,傅清寒那偶尔异常苍白的脸色、用力按压太阳穴的动作、易感期时骇人的痛苦、还有那总是收束得极其严密、偶尔却会泄露出一丝躁动不稳的信息素……背后隐藏着这样的真相。
原来,他的冷漠和疏离,不仅仅是因为性格,更可能是一种……被迫的防御?一种对自身不可控状态的无奈隔离?
所以,他上次易感期后的失控,义卖会上信息素的异常压迫,还有昨晚……是不是都是因为病情发作?
而自己……却一次次地将他的异常解读为厌恶和排斥,甚至在他可能最难受的时候,选择了逃离和指责……
向明绥的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比腺体的不适还要清晰百倍。一股巨大的酸涩和懊悔涌上喉咙,堵得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段单方面关系里唯一的受害者,却从未想过,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山之下,可能涌动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痛苦和挣扎。
那句笨拙的“对不起”,那瓶冰水,那板止痛药,那份别扭塞过来的宣传册……这些之前让他困惑又恼怒的举动,此刻在新的认知下,忽然有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沉重而酸楚的意味。
那是不是一个被困在自身牢笼里的人,所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靠近和……示弱?
向明绥猛地从床上站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的声响。一股强烈的、前所未有的冲动席卷了他。
他要知道答案!
他必须去找傅清寒!不是去质问,不是去讨要说法,他只是……只是无法再忍受这种猜测和煎熬!他需要亲眼确认,需要知道那三个字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他甚至来不及多想,抓起一件外套,连伞都没拿,就冲出了宿舍,朝着计算机协会活动室的方向跑去。
雨后的夜晚空气清冷,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跑得很快,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却吹不散他脑海里翻腾的惊涛骇浪和那股灼人的冲动。
活动室的灯光还亮着,从门上的玻璃窗透出来。
向明绥喘着气,停在门口,心跳快得几乎要破膛而出。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呼吸,却压不住颤抖的手指和滚烫的脸颊。
他抬起手,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用力敲响了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像是敲在他自己的心上。
门内传来脚步声。
向明绥屏住了呼吸,心脏悬到了嗓子眼。
门,从里面被拉开。
傅清寒站在门口,似乎正准备离开。他看到门外气喘吁吁、脸色潮红、眼睛却亮得惊人的向明绥时,明显愣住了,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错愕。
“……向明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迟疑。
向明绥抬起头,直直地望进那双他曾经害怕、逃避、又无法抗拒的深眸里。所有的犹豫和胆怯在这一刻都被那股汹涌的冲动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因为奔跑和紧张而带着微颤,却异常清晰地质问出声,每一个字都像砸落在冰面上的石子:
“傅清寒!”
“你那句对不起……”
“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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