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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
掉落的砖瓦带起一片尘烟,乐平被薛砚辛护着站起来,一番打斗,大殿内早已满目疮痍。
薛砚辛望向直接开了天窗的头顶,磨牙:“这人什么来头?”
方正清收剑,护体真元极度耗尽,他唇色有些苍白:“不知,我趁着夜色探入城主宫殿,此人突然从暗出出手,出手间招招致命狠辣,是个棘手的。方才我见他被笛声引走,那笛声也有古怪,看来应该还有其他同伴。”
黄自在拎着一人从碎了一半的殿门进来,瞧见里面情况有些吃惊:“方才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推门都推不开,里面也电闪雷鸣的。”
方正清眼神扫向四周,谨慎道:“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出了城主宫殿,才发觉夜色已退,一点橙黄自蓝的发黑的天边露了头。街道上的鬼影已消失无踪,只留有一地狼藉。
回到客栈,出去打探的黄自在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封城了,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出。听闻是昨夜有人看到阴兵过境百鬼夜游,城主宫殿更是被雷劈了,眼下外面一片恐慌人心惶惶。”
“这玉澜城下面曾经是个万人坑。”昨夜被吓晕的宋明锋醒了,只是被五花大绑绑在椅子上,他挣扎两下:“放开我,现在这样子我往哪里跑?”
乐平问道:“你说这下面是个万人坑?从哪听的?”
宋明锋经过昨夜一番逃亡锐气骤减,他挣扎了两下没挣开,于是有气无力地说道:“给小爷弄点吃的,我就告诉你。”
乐平给他灌了半碗粥,又给他松了一只胳膊让他自己捏着包子吃。宋明锋吃了一口包子,又嫌弃地放下了:“这什么馅的,那么难吃,有没有翅肚鲍鱼的?”
薛砚辛擦着剑,闻言眼神一挑,凉凉道:“我看你长的像翅肚鲍鱼包子。”
宋明锋心里怵他,缩了缩脖子,老实道:“这里几百年前也是个城池,后来有人从地下发现了玉石矿,当时的城主不过一介凡人,被后来的城主,也就是现在这位,连夜屠了城,自此做起了修真界玉牌灵器的生意。但这是个秘闻,几百年过去了,已经鲜少有人知道了。”
乐平问他:“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宋明锋道:“我在我爹的书房听到的,天启门的人给我爹送了一幅画,画上画的人身上穿着,就和昨晚那些游魂鬼影身上的一样。后来那人让我爹帮他护送令尺到玉澜城,我们将令尺送到了,但城主很快又把令尺弄丢了,再后面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黄自在觉得奇怪:“按你的意思,城主已经活了好几百年了?但我昨晚去探了其他地方,没发现城主修为如何了得啊?”
在修真界,活了几百年的大能倒是有,但无一不是修为出神化境之辈,据他们昨夜探查到的,城主修为不过分神期,此等修为若无法突破境界,是断然活不了那么久的。
练气、开光、融合、分神、凝神、大乘,此乃修真者六大境界,每跨越一个境界,都是要耗费无尽艰辛,不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可以概述的。然,也不是修得无上境界就可以长生永寿,龟寿千年,而浮游不过三日,寿命修短,皆禀于天。修真者只不过是比凡人百岁,活的久一点罢了。
一直沉默的方正清忽然开口道:“是夺舍。”
宋明锋迟疑地点点头,说道:“是的,屠城后的第一任城主活了一百五十岁,但修为一直停留在分神境无法突破,他不知从何处学来修为夺舍之法,到如今其实中间已经更迭几次,是第三任城主了,只是——”
“只是城主入魔了。”方正清接上他不敢说下去的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对死的恐惧令他生了心魔,渐渐神志不清开始提剑杀人,于是你们就送来驱邪避魔的令尺过来,熟不知,老城主亦是心魔本身,故而令尺又丢了,老城主也不见了。”
乐平沉思,昨夜的人影看着也不是城主心魔。
宋明锋抬头看向几人,憋屈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还绑着我作甚?我又不会跑,你们出城的时候带着我就行。”
人影走动,薛砚辛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投下一眼:“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事?”
宋明锋身躯一僵,圆润饱满的脸上浮起一丝讪笑,“其实,我昨晚可能眼花看错了,摄魂本身是厉害,但通过两块通讯符后威力大减,不要紧的,你叫你小师弟多运功打坐几次就好了。”
于是他拿着包子的手再次被绑上了,中午的饭仍是包子稀粥,虽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素来饮□□细的小少爷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他嘴上哀嚎:“你们方寸山就那么穷吗?天天不是包子稀粥就是包子稀粥,上次我还看见你们谁在啃一块什么东西,那比石头还硬的东西是人吃的吗?我——唔呜呜——”
一个包子横空飞过来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薛砚辛收起帮乐平调息灵力的手:“聒噪。”
小胖子折腾了半天一直没人理他,他被绑在椅子上直到日落西沉,终于熬不住了,将嘴里包子一口咬下,脖子一梗用力咽了下去,表情痛苦像吃毒药一样。他喊住房间里坐在窗边刻木牌的乐平:“嗳,其实我爹叫我来,还有一件事。”
乐平停下手中刻刀,抬头看过来,等着他的下文。
绳子其实绑的并不是很紧,他稍微用了点力抬起右手,准确地说,是抬起右手上镶嵌着硕大黑色宝石的戒指:“临走前,我爹给了我这个戒指,说到了玉澜城会有天启门的人来找我,到时候叫我把戒指给他,就说是打开玉澜城秘境的钥匙,但我一直没等到那个人。”
乐平问:“什么秘境的钥匙。”
宋明锋答道:“门。”
闭目打坐的薛砚辛登时睁开了眼,“你说的是什么门?”
宋明锋摇头:“我爹就这么跟我说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门的钥匙?会是薛砚辛冥冥中一直在找的那扇门的钥匙吗?昔日在方寸山误碰“惊魂”符被戒鞭抽的那次,章怀真人虽然告诉了他八个无字碑为何存在,以及解释了自己的来处,但具体的——那不曾蒙面的师兄师姐是怎么死的?其余五位友人又分别是谁?所谓的秘境里面到底有什么?他的父母又是谁?为什么世人都传入秘境者无人生还师父却活了下来?他本人当年在探索秘境的一行人中又是充当着何种身份?
当时因为太过震惊,又被师父说到最后一个无字碑是留给他自己时脸上的悲色所讶然,纷至而来的问题把他的脑子搅成了一滩浆糊,沉重诡谲不得而知的往事,也都成了一滩浆糊,糊住了他的眼耳口鼻五官七窍,只是那些疑问错过时机就再也无法问出口了。
后来师父把他们赶下了山,又何尝不是叫他们自己去寻心中想要的问题答案。他们终日窝在方寸山上,被师父师叔的羽翼护在身后,让方寸山外的风雨吹不到他们。而师父又太了解他们,无论大师兄还是他自己,又或是乐平,百年前的故人都成了一捧土,索性让他们自己走进茫茫大道凡尘三千,让他们自己去翻、去看。
天光渐渐暗了下来,玉澜城内又迎来一片死寂。
黄自在和薛砚辛在外面放哨,乐平已经捧着这个戒指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戒托是纯银的,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宝石,后来宋明锋说看着像墨玉。
“墨玉?玉澜城也产墨玉吗?”乐平问道。
宋明锋正蹲在一旁啃烧鸡,饿了一天的他吃的满嘴都是油,他摇摇头:“玉澜城盛产玉石我知道,但墨玉是种稀有罕见的东西,即使有也是藏着掖着,不会告诉外人在哪里的。”
方正清闻言道:“城外十五里处是一座矿山,如今城门看守森严,要想去那里,只有强闯试试了。”
乐平略一思索,也觉得可以试一试,这个法子虽然冒险,但如今玉澜城城主下落不明,城门又封着不让进出,他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太多时间了。且隗得道不知何时又从青霭山坍塌的山洞里跑了出来,这个不人不鬼的家伙,随时会带着一大堆鬼影幽魂出现,防不胜防。
乐平借着烛火看戒托里面刻的几个小字:“等我一炷香,我把这里面的字拓出来。”
有了“惊魂”的前车之鉴,这次他没敢冒险直接把那几个字刻在木牌上,他找来一张纸,拿笔一个个写在纸上。
乐平皱起眉头看向自戒托后面拓下来的几个字,字形古朴,不是他们现在所熟悉的字体写法。他把纸调了个个,这样看更加奇怪了。
还没等他研究出这几个字到底是什么,薛砚辛一把推开门,神色凝重:“出事了,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
乐平自半开的窗外望出去,只见外面街巷鬼影重重,此刻已过了亥时,外面几处房屋不知何故走水失火了,城中守卫闻声赶来,很快被黑压压一片的鬼影吞噬其中,说不出的血腥惊乱。鬼影四处游荡,一时间犬吠声,城中百姓的呼叫声,和着幽魂尖利的嘶叫,仿佛撕开了幽冥一角。
隗得道站在众多鬼影身后,眼神穿过几条街巷,直直盯着乐平的方向,他青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癫狂笑意,“找到你们了。”
乐平瞬间脸色一白,他回头对着薛砚辛他们喊道:“快走,隗得道是冲着我们来的。”
只要他们走了,隗得道自然会跟着他们,不会再殃及无辜。
薛砚辛耳朵留意着楼下传来的细微动静,剑身铮然出鞘半寸,他低声道:“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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