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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江稚鱼在律师事务所收到消息时,正在整理校园霸凌案的卷宗。
手机屏幕亮起新闻推送:「心理医生裴某于昨日坠楼身亡」。
她手中的咖啡杯应声而落,褐色的液体溅满了案卷上「被告人:许逸钦」的字样。
她颤抖着拨通裴亦初的电话,听到的永远是忙音。
最后打给市医院心理科,林护士长哽咽着证实:「裴医生昨天凌晨走的……在他家天台」。
林若曦看到青岛新闻时正在准备晚餐。电视画面里,海浪拍打着礁石,字幕滚动着「今日凌晨有游客跳海轻生,遗体尚未打捞上岸」。
镜头扫过海岸线,她忽然暂停画面,放大背景里那个白发身影,太过熟悉。
她们在裴亦初的葬礼上相遇。
江稚鱼抱着案卷,林若曦提着没送出去的结婚礼物。
墓碑前堆满勿忘我,都是白暮雪生前种的。
“他们明明这么相爱了,为什么...”
林若曦看着并列的两个名字,戒指盒从手中滑落。
江稚鱼弯腰捡起盒子。
天鹅绒内衬里躺着两枚男戒,内侧分别刻着「冬遇」和「春葬」。
“爱不是能解决一切的”她轻声说,律师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有些伤口太深了,深到爱只能成为另一种痛”
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稚鱼从案卷里抽出一封信:“整理遗物时发现的,裴医生写给暮雪的信”。
信纸很薄,字迹却很深:
「暮雪,今天你又忘记我了,这是第十七次。但没关系,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第十八次、第十九次...直到你不再疼痛,医生说我还能活三个月,够陪你过完这个冬天,等春天来了,你就不会那么需要我了。要去看海啊,带着我的那份一起。」
林若曦的眼泪滴在信纸上,晕开了「春天」两个字。
“或许这对他们也是解脱”江稚鱼望向墓园尽头,那里的新坟挨着旧坟,“下辈子会活得轻松些,能光明正大地相爱”。
风吹起案卷,一页判决书飘到墓碑上。许逸钦因校园暴力被判刑七年。
她们同时抬头,夕阳沉入远山,天空呈现出某种温柔的粉紫色,像是冬天与春天终于握手言和。
“会好的”不知谁轻声说。
但墓园寂静,只有勿忘我在风中轻轻点头。
江稚鱼推开虚掩的栅栏门时,冬日的阳光正斜照在花园里。
勿忘我早已枯萎,只有一株白梅在墙角静默地开着。
她注意到墓碑前放着一个铁皮盒子,上面压着块被海风侵蚀的礁石。
盒子里是那枚裂开的戒指,内侧新刻着一行小字:「我等不到我的春天了,我的春天不会再来了」。
字迹深刻而凌乱,像是用尽了最后力气刻下的遗嘱。
林若曦拾起飘到脚边的一张病历纸。背面是裴亦初工整的笔迹:「暮雪握得越紧,我消失得越快,唯独心脏是雪花绣的痂,靠近他就融化」。
两位女性沉默地对视。
她们终于明白,这场双向救赎里,没有人真正得救。
(回忆)
裴亦初最后一次复诊时,医生对着他的脑部CT片叹息:「抑郁导致的海马体萎缩是不可逆的。你最近出现的记忆断层,其实是……」
「没关系」,裴亦初平静地打断,「只要还能记住他就好」。
他走出诊室时,在白大褂口袋藏了支胰岛素,剂量足够让一个人永远睡去,也足够让他在彻底失忆前,给白暮雪留下一个完整的春天。
花园里的白梅突然落起花雨,花瓣飘到铁皮盒里,覆盖了那枚戒指。
江稚鱼发现盒子底层还有张照片:两个少年在宁夏的雪地里堆雪人,黑发男孩给白发男孩系红围巾。
照片背面是两种笔迹,上面是裴亦初写的:「第一次遇见我的春天」。
下面是白暮雪新添的:「2037,弄丢了我的春天」。
“原来他们早就……”林若曦哽咽得说不下去。
江稚鱼翻开案卷最后一页。
许逸钦的判决书旁,贴着张便利店小票:购买时间是他跳海那晚,商品栏写着「青岛地图×1」「樱桃蛋糕×1」。
“他从来就没打算独活”江稚鱼轻声道,“去看海是赴约,不是旅行……但他还是没能赴约”
夕阳西下时,她们在墓碑旁种下两株树苗。
一株山樱,一株冬梅。
根系缠绕在一起,就像某个永远不会发生的春天。
风起时,树苗轻轻摇晃。
恍惚间似乎看见两个相携的身影,一个白发如雪,一个穿着沾血的白大褂,正走向远方永不交汇的春天。
裴亦初是那个偷走季节的小偷,在病历本最后一页种下不会结果的花。
白暮雪数冰棱时,春天提前越狱,带着伪造的通行证 ,三枝温室樱花边缘还沾着雪霜。
“今年花期会提前” 裴亦初说话时白大褂口袋里精神科挂号单,正在下一场静默的雪。
他的白发在返青,他的黑发在结冰,当春天终于真正到来,有人永远留在了谎报的气温里
冬未央,春已殇,在错位的季节里,相爱是场美丽的时差事故。
《未冬迭春》是春天的一场诈欺案,积雪作伪证,樱花是共犯,而两个相互取暖的傻瓜,一个信以为真,一个入戏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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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碑前的勿忘我突然绽放出诡异的蓝。在这个不该开花的季节,它们疯狂生长,很快淹没了整个花园。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邮递员。
他送来一张从青岛寄出的明信片,邮戳日期是白暮雪跳海三天后。
正面是栈桥的雪景,背面是裴亦初的字迹:
「暮雪,你看,春天终于来了」。
但明信片边缘沾着海盐的结晶,是一粒永远不会融化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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