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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权斗
莫氏何等乖觉,立刻明白这位绝非等闲,恐怕就是许清禾背后那座突然出现的“靠山”。他脸上的笑容更加卑微,几乎要滴出蜜来,连忙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对着许清禾躬身行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惶恐:
“清禾兄弟,哎呀,瞧我这张嘴,该叫许公子,许公子!”他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前些日子都是奴家有眼无珠,被猪油蒙了心,对您多有怠慢,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奴家这等卑贱之人一般见识。”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觑着程云的脸色,见对方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冷汗涔涔而下:“奴家今日特备了些粗陋点心,聊表歉意。还望许公子念在往日同在王府的情分上,宽宥奴家这一回。日后在这教坊司,奴家唯许公子马首是瞻,但有驱使,绝无二话。”
那日李总管的威势犹在眼前,他深知这位“许弟弟”背后站着怎样的人物,哪里还敢有半分之前的轻慢。
程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在他那身扎眼的红衣和手中的食盒上停留一瞬,并未说话。那无形的威压却让莫氏腿脚发软,几乎要跪下去。
许清禾皱了皱眉,对莫氏这般前倨后恭、刻意讨好的姿态心生厌烦,但终究念及同是沦落人,便淡淡道:“莫哥哥有心了,我这里有客,不便招待。”
“是是是!奴这就走!这就走!”莫氏如蒙大赦,连连躬身,几乎是倒退着出了院门,临走前还不忘将那食盒轻轻放在门边的石凳上,讨好地朝里面笑了笑。
待莫氏走后,院中重新恢复了安静。方才那一幕插曲,更衬得这听雪轩如同风暴眼中的孤岛。
程云看着许清禾眉宇间流露出的疲惫与厌烦,心中怜惜更甚。“不必理会这些。”她轻声道,“你安心在此,我会常来看你。”
许清禾点了点头。
程云知道不宜久留,她还有太多事情需要去处理。她最后深深看了许清禾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心底。“我该走了。”
许清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万事小心。”
程云颔首,转身离去。青灰袍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小径的尽头,如同来时一样悄然。
许清禾独自站在窗前,许久未动。他低头,看着琴台上那张焦尾琴和一旁的《胡笳十八拍》,指尖轻轻拂过琴弦,发出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嗡鸣。
窗外,秋风掠过竹林,带来遥远的、教坊司其他院落隐约的丝竹之声,靡靡而虚浮。而在这听雪轩内,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云娘,我等你。他在心中默念。
东宫太液池畔
午后的阳光洒在粼粼水面上,浮光跃金。然而,再明媚的光线,似乎也难以穿透那重重殿宇带来的深沉压抑。微风拂过,带起细微的涟漪,搅碎了倒映的云影天光,一如这深宫朝堂,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一如这看似稳固的储君之位下,隐藏的无数不安与算计。
水榭之内,沉香袅袅。太子姒玥凭栏而立。她的目光落在那些不断被揉碎又重聚的波光上,眸色深沉,不见底。
张珏悄无声息地步入水榭,垂手侍立在她身后三步之遥,屏息静候。空气凝滞,只有池边的柳条偶尔划破寂静。
良久,姒玥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水榭的宁静:“漠北那边,还没有确切消息吗?”她并未回头,仿佛只是对着池水发问,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张珏心上。
张珏立刻上前半步,躬身禀报,语气谨慎而笃定:“回殿下,我们安插在漠北深处的暗桩刚刚传回密报。已反复确认,姜缘确实匿身于漠北王庭,并且……”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与那位出自黄金家族、手握重兵,且素有‘苍狼’之称的阿勒坦可汗关系极为密切。阿勒坦对其颇为回护,不仅提供庇护,更允许其接触部分漠北部族事务。”
姒玥的眉头骤然锁紧,指尖在冰冷的玉石栏杆上无意识地收紧。姜缘的逃脱,始终是她心头一根未能拔除的刺。瑞王姜世清虽已伏诛,悬首西市,但这条漏网之鱼,尤其是瑞王唯一的嫡血,竟能携带瑞王府的核心秘密远遁漠北,并与那位手握重兵、素有枭雄之名的阿勒坦可汗搭上线,这无疑是一个极具威胁的变数。那些被带走的秘密,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寝食难安。
“姜缘”姒玥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里淬着冰冷的杀意,“倒是比她那个只知道硬碰硬的娘,多了几分诡谲和心计。瑞王府这潭水,比本宫想的还要深。” 她话锋一转,带着深深的疑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瑞王府谋反一案,虽则表面上证据‘确凿’,人犯伏法,朝野看似已然定论。但关键证人的离奇失踪,几处指向不明的账目和往来信函不翼而飞,还有姜缘能在天罗地网中精准逃脱,直奔漠北这一切,这一切。”
她终于转过身,目光直刺张珏:“都让我觉得太顺了,反而不安。有些线索刚刚浮现便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提前掐断;有些所谓的‘铁证’,出现得恰到好处,却经不起反复推敲。整个案子,倒像是被人精心设计,既要借朝廷之手除掉瑞王府,又巧妙地隐匿了真正的意图,甚至可能将祸水东引,转移视线。” 这并非空穴来风的直觉,而是基于她对权力格局的敏锐洞察。瑞王倒台,谁获益最大?除了她这个太子地位更加稳固外,近年来势力急剧膨胀、且与瑞王在军政事务上屡有龃龉的顾家,其嫌疑难以洗脱。而顾家支持的,正是她那日渐羽翼丰满的五皇妹,姒珩。
“必须查清两件事,”姒玥的声音低沉而紧迫,“第一,姜缘与漠北阿勒坦究竟是何关系?是单纯的庇护,还是达成了某种盟约?她带走的秘密,是否已经交给了漠北?这关系到边防安危。第二,瑞王案的幕后,是否还隐藏着另一只黑手?这只手,是只想铲除瑞王,还是另有所图,甚至将朝廷也玩弄于股掌之间?”
“顾贵君和我那好五妹那里,必须给本宫盯死了!”姒玥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加派‘暗影’中的精锐,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监控。她们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传递过什么东西,哪怕是最细微的异动都要第一时间报上来。哪怕是捕风捉影,也不得遗漏。”
“是,殿下。臣已调动甲字和丙字负责此事,定会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绝不辜负殿下重托。”张珏沉声应道,眼中闪过厉芒。
姒玥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尽是算计:“本宫倒要看看,若是未来皇女正君的人选,接连爆出行为不端、奢靡无度的劣迹,他顾家和我那自诩清高的五妹,还有何颜面、有何底气在母皇面前,再提这桩‘门当户对、佳偶天成’的婚事。想借着联姻捆绑势力,壮大自身?可笑!”
数日后的常朝,紫宸殿内庄严肃穆。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冕旒垂面,看不清神情。
就在朝议进行到一半,即将散朝之时,一位白发苍苍的御史大夫,手持玉笏,颤巍巍地出列,高声道:“臣有本奏!”紧接着,她便慷慨陈词,痛心疾首地参奏镇北关守将顾凛教子无方,其嫡次子在京期间,纵马驰骋,践踏民田,殴打老农,气焰嚣张,目无王法。几乎同时,另一位御史也持笏出列,声音洪亮而沉痛:"陛下,臣亦要参劾江南盐铁使顾某教子无方!其嫡长子倚仗家势,在江南地界广结豪商,竟以盐引为饵,与扬州盐商王氏过从甚密。去岁漕运查验,曾在王氏商船中查获夹带私盐三百引,此事最终却不了了之。”
这两道奏本,如同两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顿时在朝堂上激起千层浪。顾氏一派的官员当即出列反驳,斥责御史风闻奏事,污蔑功臣之后;而素来与顾家不睦或忠于太子的官员则纷纷附和,要求严查。双方在金銮殿上争得面红耳赤,几乎要演变成一场骂战。
龙椅上的女帝始终沉默,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直到争论声稍歇,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顾将军镇守北疆,劳苦功高。然教子不严,纵容子弟在京滋事,确属不该。着顾凛上表自陈,严加管束其子。盐铁使之子行为失检,有损官声,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一月。至于联姻之事……”她目光似乎扫过了站在皇子队列里、脸色紧绷的五皇子姒珩,淡淡道:“皇子婚姻,事关国体,岂能儿戏?人选之事,容后再议。”
没有严厉的惩罚,但轻描淡写的几句“容后再议”,无疑是将顾家精心推动的联姻计划无限期搁置了。这看似各打五十大板的处置,实则是对顾家势力的一次精准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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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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