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苹果

　　什么样的人更容易被校园霸凌？
　　普遍意义上的弱者?毕竟都知道人欺软怕硬，于是“你要变得更强大”成为上位者挂在嘴边的鸡汤，旁观者无关痛痒的鼓励。
　　可为什么不是另一种可能，霸凌者脑子有病。
　　即使你强大如神明，当你在神坛之上时，所有人都想将你拉下神坛。
　　兰眉和黄佳洁一样是个普通的beta女孩，爱吃爱喝，爱玩爱笑，有点小贱，有点调皮。从小有什么在众人面前表演讲话的活动，她总是第一个举手，从不怯场。她享受和众人在一起的气氛，也享受站在聚光灯下的热血沸腾。
　　开心果，文娱担当，伶牙俐齿，机灵聪明，这些都是她的标签，她是那种就算地球马上要爆炸了，也要喊出“生命在于搞笑”口号的人。
　　有一次黄佳洁回艺体楼取落下的东西，就看到兰眉一个人在舞蹈教室，对着镜子一人分饰多角演《哈姆雷特》，吓了一大跳。诸如此类的抽象事，她干过不少。
　　于是有人接受不了，骂她“神经女”，有人看不惯她出风头，骂她“绿茶婊”。
　　从语言上升到人身攻击是在中考之后，失去了学校的庇护，来到社会的大环境。有的人将暴力误以为权力，愈是实践愈是自鸣得意，人性的恶于是跟着年龄的增长愈发膨胀
　　那么如何在校园暴力中自救，如何反抗呢?
　　相信正义和精神自救?这似乎是一个普通的beta女孩最好的办法了。
　　兰眉曾经最羡慕天上的浮云，虽然人们看到它们时总是凄凄，说“万族各有托，孤云独无依”，但她看浮云只觉得自由和轻松。
　　即使最无助的时候 她也从不顾影自怜。
　　当施暴者狞笑着将拳头挥向她，就算每一寸血肉都融在尘土里，就算自尊早已腐烂，她也要扯动面部肌肉，笑得开怀恣意。
　　黄佳洁每次被兰眉逗到肚子抽搐时，总是一边锤对方的肩膀，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吐槽，“你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脑子里这么多鬼点子。”
　　她会递过来一瓶刚刚从小卖部买来的冷饮，笑着说，“真希望你天天这样没心没肺，穷开心。”
　　那个雨夜，她哭着埋怨自己太笨，可她又怎么知道——这个出色的演员，面对命运一次次捉弄，笑容早已印刻入反抗的本能之中
　　“勤能补拙，孰能生巧嘛~”
　　兰眉相信所谓正义，但不相信它会主动降临到她身上，她抓紧了精神自救的稻草，却也知道那改变不了落水的处境。她记着每一分施加于身的伤害，像一个斤斤计较的商人一样冷静清醒，不愿意让忘记来暂时麻痹。
　　被风雪压弯的树枝实则一直积蓄着反击的力量……
　　两天之后，调查结果出炉，如此恶性的校园霸凌和安全事故同时出现，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所幸附中学生普遍素质较高且人流量有限，楼道踩踏虽至多人受伤，并未致残。最终如兰眉所料，她将功抵过，考虑到校园霸凌的因素，只是受了处分。至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凶残行为，校方视而不见，从而将事件美化为“受害者的反击”，减轻对学校“安全事故”的注意和追责。
　　其实学校在管理方面也很无奈，青春期的孩子们像未经打磨的瓷器，刺手又脆弱，强行将性格各异的几千人塞在一起，根本不合理。再加上信息素的影响，易感期、发情期这两个大boss随机刷新，即使投入无数资金升级安全设备，每年出几起事故实属正常，只是严重性有所不同罢了。久而久之，校方也摆烂了，大有看着这群小兔崽子啥时候捅个大篓子的心态，很不幸，大篓子赶来了。
　　带头闹事的alpha是高三艺体班的，这是个专为艺考体考结束后的学生补习文化课的班级，对外校招生，不完全属于学校政教处管理，因此鱼龙混杂，在民间积怨颇深。除他之外，根据兰眉提供的证据，落实处分的霸凌者小团体共有5人，两名外校的，两名高二的，犯案时间最早可追溯到兰眉初二时，包括但不限于造谣，恶意诋毁，栽赃等言语攻击，长期跟踪，威胁，恐吓，人身攻击等暴力行为。
　　“……处于易感期却并不遵守校规，及时注射抑制留观医务室，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纠集同伙对多名低年级同学实行恐吓暴力，骚扰已经和他们断绝联系的兰眉同学，产生言语冲突……
　　情绪过载引起信息素失控，袭击同学，造成多人受伤，制造混乱，引发踩踏，严重危害校园安全……
　　鉴于情节严重，给予开除处分，移交公安部门处理！”
　　随着呲呲电流声，广播员掷地有声的话语在校园重重落下，如同敲在每一个人心头的警钟，荡起一阵清风，卷走石板路上的落叶。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上天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孩子——正义迟迟不来，蓝莓酱我啊直接一个回身，扛上它就百米冲刺。
　　“鉴于近期事件，校方深感生理健康课程的重要性，拟调整课时安排，加强相关教育。请全校师生做好思想建设，高度重视相关工作……”
　　当吕常在听到这则广播，他正从医务室里出来，驻足片刻，长长一声叹息后走向高一三班的教室。
　　想起前天在医务室和章探之大眼瞪小眼，不知是生气还是敬佩，只想说，哥，你受伤了还能和我气定神闲地坐在台阶上扯皮，然后回寝室睡觉啊。
　　这种想让人疯狂吐槽的淡定，和口耳相传的故事里那个捅完人在杂物堆睡觉的女孩，还真有点像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吕常在想，无论人们怎样看待事情的对错，总会有人真诚地祝福她的日子好起来的
　　“你好，麻烦一下，找吕常在，他在吗？”一个害羞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一位陌生的小同学探头探脑，“我捡到了他的羽毛球拍”
　　“啊是我的，谢谢谢谢”
　　应该是当时刚从失物招领处出来就听闻了事故，匆忙之下忽略了手中的物品，然后就再没有想起来。
　　转动手腕，细细望着手中历经辗转，终于回到他手中的羽毛球拍，金黄的花纹在阳光下光芒流转，握柄处熟悉的手感让人心安。吕常在才终于有种一切结束的感觉，不知不觉，明天就是周六了。
　　他看向窗外，像欣赏一段定格动画，课间的走廊永远步履匆匆，穿着校服的背影不断闪过，有的马尾晃动，有的衣领翻转，有的热气蒸腾。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的，他想。
　　……
　　“他们俩什么时候混这么熟了？”吕常在望着相谈甚欢的章探之和兰眉，瞠目结舌。
　　“这是战友情，你不懂的”刘铭故作高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先走了，下次再见啊。学霸大大！”兰眉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热情地打招呼，像青春动漫里的女主角，同时不忘顺走刘铭。
　　“真是活力四射啊”赵陇不知何时站到了二人身后，作为一名挣扎于学海的扭曲阴暗的高中牲，他由衷发出感叹。
　　可章探之没给他继续散发黑暗气息的机会，转身问他：“这周六要和我们一起看电影吗？之后我们打算去玩密室大逃脱。”
　　“啊？”没接受过这种邀请的赵陇下意识惊惶逃避，“我还是算了吧，太不合时宜了……”
　　“什么叫不合时宜？”章探之看起来竟有点罕见的生气，转而恢复成一贯的平和，“没事，因为想到大家平时很难聚在一起，所以我们这次邀请了很多人，彼此并不都很熟悉，你不必感到紧张。无论你来不来，都不要勉强自己。”
　　吕常在在一边附和点头，“本来也只是刘铭觉得多些人更有意思，热闹，我们随便，你也想来就来，别想太多。”
　　“到时候再说吧，我大概率会来的，不过你们有其他安排也不用管我”赵陇嗫嚅着，没有被安慰反而更紧张了，最后只憋出这一句，逃回了教室，进门之前好似才想起自己出门的目的，急忙刹住脚。
　　“吕哥，我想问一下昨天小测的几何大题”他转过头来，佝偻的脊背挺直，脸上是久思不解的困惑和追寻答案的焦急，全然忘记了刚刚的尴尬紧张。
　　吕常在觉得有些好笑，回答说：“我先把步骤写给你，下节课间我给你讲”
　　果然，章探之的朋友都很有意思，他想。
　　“你干嘛那样说，人家反而更紧张，更不好意思不来了，这可不像你。”赵陇走之后，吕常在才暗搓搓调侃好友。
　　“因为我想让他来，强买强卖。”章探之一脸平静，理不直，气却壮。
　　向来理智得可怕的章探之，任性起来竟有点可爱。
　　吕常在默然，智商上线，想到了什么悚然一惊，“你刚刚不会也邀请了兰眉吧？”
　　章探之投来赞许的目光
　　“你到底还背着我霍霍过来多少人啊？”吕常在崩溃，“把这些人凑在一起，世界会毁灭的。”
　　“我很期待”
　　吕常在决定收回刚刚一瞬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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