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度循环

　　“沈念！！！”

　　江临撕心裂肺的惊叫声在巨大的冷却塔内回荡，与震耳欲聋的枪声混合，刺破了令人窒息的黑暗！

　　砰！！！
　　又一声枪响！子弹呼啸着击中沈念刚刚攀附的管道位置，溅起一串刺目的火星！沈念在千钧一发之际松手，身体下坠，险之又险地落在下方一层狭窄的检修平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她闷哼一声，显然摔得不轻。

　　“哈哈哈！臭婊子！看你能躲到几时！”塔底传来江国栋疯狂而得意的狞笑，手电光束在黑暗中胡乱扫射，寻找着目标。他听到了沈念落地的声音，枪口立刻调转方向，“给老子出来！把东西交出来！”

　　黑暗成了唯一的掩护，但也成了绝望的囚笼。江临蜷缩在冰冷的平台角落，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耳边是恶魔的狂笑和枪声，眼前是吞噬一切的黑暗，还有沈念为了保护他而陷入险境的画面！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四肢百骸，几乎要将他冻僵！

　　不能这样！不能再有人为他受伤！不能再失去！

　　母亲血书上的字迹仿佛在黑暗中燃烧：“救命！”“江国栋要杀我！”
　　沈念将他扑倒时坚定的眼神，将他按在角落时不容置疑的命令：“别动！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起来！”
　　还有……那张刚刚找到的照片上，母亲温柔的笑容和那句：“我的小战士……”

　　小战士……
　　不是废物！不是累赘！
　　是妈妈的小战士！是即使身处绝境也会发出求救信号、也会拼命保护所爱之人的战士！

　　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热的力量猛地从江临心底最深处爆发出来！压过了冰冷的恐惧，烧尽了麻木的绝望！他猛地抬起头，在浓重的黑暗中，那双曾经空洞枯寂的眼睛里，燃起了熊熊的、如同淬火般的火焰！

　　他不能躲在这里！他必须做点什么！

　　塔底，江国栋的手电光束再次锁定了沈念藏身的那层平台，枪口缓缓抬起：“找到你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江国栋！！！”

　　一声怒吼如同炸雷般从更高处的黑暗中爆发！是江临！他不知何时竟然沿着锈蚀的塔壁，徒手攀爬到了更高一层的检修平台上！他站在平台边缘，身体在黑暗中显得无比单薄，却挺得笔直，如同悬崖边迎风的孤松！

　　“老畜生！你看哪里？！”江临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挑衅，“你不是要东西吗？！来啊！上来拿！你当年杀不了我！现在也一样是个只会躲在下面放冷枪的废物！”

　　他的怒吼在塔内回荡，成功吸引了江国栋全部的注意力！

　　“小杂种！你找死！”江国栋果然被激怒，手电光束和枪口瞬间转向高处的江临！“老子先毙了你！”

　　砰！砰！砰！
　　连续的枪声响起！子弹打在江临脚下的平台边缘，碎石和锈渣飞溅！江临死死咬着牙，身体因为枪击的震动而摇晃，却没有后退一步！他继续怒吼着，将江国栋的怒火和子弹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来啊！打准点！就像你当年打我妈那样！你这个只会对女人和孩子动手的孬种！！”

　　“啊啊啊！老子杀了你！”江国栋彻底疯狂，对着江临的方向疯狂扣动扳机！子弹砰砰砰地打在塔壁上，火花四溅，却因为角度和黑暗的限制，一时难以命中目标。

　　就在江国栋的注意力被江临完全吸引、疯狂射击的间隙！下方平台，沈念强忍着摔落的疼痛，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机会！江临用自己作为靶子，为她创造了唯一的机会！

　　她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沿着检修爬梯悄无声息地急速下降！她的目标不是出口，而是塔底那个疯狂射击的身影！

　　江国栋打空了□□里粗糙的子弹，咒骂着正要重新装填（□□装填麻烦）——

　　“不许动！警察！”沈念的厉喝声如同惊雷在他身后炸响！她如同神兵天降，从爬梯上猛地扑下，双腿如同铁钳般狠狠绞住江国栋持枪的右臂！同时左手手肘用尽全身力气，猛击他的后颈！

　　“呃啊！”江国栋猝不及防，惨叫一声，□□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在远处的粉尘里！他疯狂挣扎，试图用蛮力甩开沈念！

　　但沈念受过专业格斗训练，即使受伤，也死死锁住他的关节，让他无法发力！两人在黑暗的塔底翻滚扭打起来，扬起漫天粉尘！

　　高处的江临看到这一幕，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想下去帮忙，但狭窄陡峭的爬梯在黑暗中极其危险！

　　“沈念！小心！”他只能焦急地大喊。

　　就在这时——

　　呜哇——呜哇——呜哇——
　　由远及近，急促而响亮的警笛声划破了废厂区寂静的夜空！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透过冷却塔进风口的栅栏缝隙，投射进来，如同驱散黑暗的曙光！

　　李峰的支援！终于到了！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扩音器里传来警察威严的喊话声！密集的脚步声迅速靠近冷却塔！

　　塔底扭打的两人都是一顿！

　　江国栋听到警笛声，眼中闪过极致的恐惧和疯狂！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杀人罪行暴露，持枪袭警，罪上加罪！一股穷途末路的狠厉爆发出来！他猛地用头向后撞击沈念的面门！

　　沈念猝不及防，被撞得眼前一黑，手上的力道一松！

　　江国栋趁机挣脱，如同濒死的野兽，红着眼睛扑向不远处掉在地上的那把□□！他想最后一搏！或者……拉个垫背的！

　　“不准动！”沈念强忍眩晕，再次扑上去阻止！

　　“砰！”又是一声闷响！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翻滚中，江国栋的手终于够到了那把枪！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猛地抬起枪口——这一次，不是对准沈念，而是对准了高处平台上、因为警笛声而稍微分心的江临！

　　“小杂种！一起死吧！”他疯狂地嘶吼着，扣动了扳机！

　　“江临！！！”沈念瞳孔骤缩，失声尖叫！她距离太远，根本无法阻止！

　　高处的江临，看着那黑洞洞的、再次对准自己的枪口，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接近。但奇怪的是，他心中的恐惧却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平静。他死死盯着塔底那个恶魔，眼中没有哀求，只有无尽的憎恨和……一丝解脱。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砰！！！
　　一声更加清脆、更具威慑力的枪声响起！不是来自江国栋那把粗糙的□□！而是来自冷却塔入口方向！

　　一道精准的火线划过黑暗！
　　“啊！”江国栋持枪的手腕瞬间爆出一团血花！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再次脱手飞出！

　　是外面的狙击手！警方果断开枪制止！

　　几乎在同一时刻！
　　“警察！不许动！”数道强光手电光束从进风口栅栏缝隙和刚刚被爆破扩开的入口处猛地照射进来，牢牢锁定在捂着手腕惨叫的江国栋身上！多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如同神兵天降，迅猛突入，瞬间将疯狂挣扎的江国栋死死按倒在地！“咔哒”一声，冰冷的手铐铐在了他的手腕上！

　　“目标控制！”
　　“安全！”
　　“有人员受伤！快！救护车！”

　　嘈杂的人声、脚步声、无线电声瞬间充斥了冷却塔。红蓝警灯的光芒将内部照得忽明忽暗。

　　江临僵在高处的平台上，仿佛还没从生死边缘回过神来。他看着塔底那个被多名警察死死压住、依旧在歇斯底里咒骂挣扎的恶魔，看着迅速跑到沈念身边询问伤情的警察，看着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化……

　　结束了？
　　那个纠缠了他二十年的噩梦……真的……结束了？

　　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他双腿一软，沿着检修爬梯缓缓滑坐在地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虚脱和茫然。

　　“江临！江临你没事吧？！”沈念顾不上自己手臂的擦伤和额角的血迹，在一名警察的搀扶下，焦急地跑到爬梯下，仰头望着他，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后怕。

　　江临低下头，看着塔底被警察制服的江国栋，看着焦急的沈念，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警察和灯光……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决堤般地汹涌而出，顺着他苍白冰冷的脸颊滑落，砸在布满粉尘的铁板上。

　　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恸哭，而是混杂着太多复杂情绪的发泄——有失去母亲的悲痛，有大仇得报的虚脱，有劫后余生的后怕，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解脱。

　　一名警察攀上爬梯，向他伸出手，语气尽可能温和：“同志，没事了。危险解除，跟我们下去吧。”

　　江临怔怔地看着那只伸向他的手，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母亲向他伸出的手，看到了那个雨夜，沈念在便利店门口向他伸出的手，看到了在天台边缘，沈念死死抓住他的那只手……

　　他颤抖着，缓缓地抬起自己冰冷的手，握住了那只温暖而有力的手。

　　在警察的帮助下，他一步步走下摇摇欲坠的爬梯。双脚重新踏上塔底坚实的地面时，他依旧有些踉跄。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死死锁定在被两名警察粗暴架起来、戴着手铐、满脸血污和疯狂、却仍在不停咒骂的江国栋身上。

　　四目相对。
　　江国栋的咒骂声戛然而止。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死死瞪着江临，仿佛要用目光将他撕碎。

　　江临没有丝毫退缩。他挺直了脊梁，尽管身体依旧单薄，眼神却如同经过烈火淬炼的寒冰，冰冷、坚定，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看着这个给予他生命却也带给他无尽痛苦和毁灭的男人，看着这个杀害他母亲的凶手，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江国栋。”
　　“你完了。”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像最终的审判，重重砸在江国栋疯狂扭曲的灵魂上。

　　江国栋猛地挣扎起来，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却被警察死死按住，拖向塔外等待的警车。

　　江临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个恶魔被押走，直到他的咒骂声彻底消失在警笛声中。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一旁正接受医护人员简单包扎、眼神始终关切地望着他的沈念。

　　冷却塔外，警灯的红蓝光芒闪烁不定，映照着他泪痕未干却异常平静的脸庞。

　　（第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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