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损友

　　很快接通，打电话前问对方方便否是当代社交礼仪，宋时肖却没这么做，苏朝的语气有些急：“怎么啦？”
　　“你以后少喝点酒。”
　　“啊？”苏朝没反应过来。

　　“你在美国，都在和谁喝酒？”
　　苏朝皱起眉头：“你喝多了？”要不就是疯了。
　　“嗯，有点。”宋时肖摁着眉心，低声说，他确实喝多了。
　　“喝了多少？”
　　“一斤白酒，还有半斤啤酒。”
　　“你他妈，你现在在哪儿？”苏朝刚开始是沾杯倒，但后面在纽约，一群朋友玩开心了总会喝点酒，她渐渐地也能喝一点，但宋时肖这个量是他们中最能喝的男生也会喝吐的程度。

　　“车上，还有十多分钟到家。”宋时肖声音沙哑。
　　“等着，我过来找你。”苏朝一边说，一边已经在衣柜里扒拉能出门的衣服了。
　　“好。”

　　掐断电话没过两分钟，苏朝又打来了：“我刚出门，需要带什么吗？”
　　宋时肖说：“你人来就行。”

　　苏朝赶到时，宋时肖也刚到没多久，他躺在沙发上，听见敲门声。
　　推开门，眼前的女孩儿白色大T恤，酒红色长裤，裤腿宽松，还在轻轻喘着气：“还好吗？”

　　“好多了。”宋时肖轻声回应。
　　苏朝不信，他看起来不像好多了的样子，她自然地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臂，把他往里面带，她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搞得像是主人一样，宋时肖心想。
　　苏朝身上有一股似有似无的玫瑰香味，并不馥郁，却格外清甜。

　　“去床上还是沙发？”
　　“沙发吧。”宋时肖没来得及洗澡。
　　苏朝把他扶到沙发。
　　“我看网上说淡盐水可以缓解宿醉，我去给你倒。”
　　宋时肖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苏朝穿着自己的凉拖，啪嗒啪嗒，跑去厨房，又是一阵悉悉簌簌，然后端出一杯水。

　　苏朝自然地扶住宋时肖，喂他喝水。对于她照顾自己这件事，他有一些心安理得。
　　“还要一杯白开水，常温的。”
　　“把空调打开。”
　　“想要靠垫。”
　　苏朝一一执行，末了狐疑：“你不会是装的吧？”
　　宋时肖黑眸含笑：“你觉得我是你？”
　　苏朝：“那没准，人堕落起来是很快的。”
　　“……”

　　饮酒过量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生扛，状况时好时坏，歇息一会儿后，胃突然又是一阵翻涌，宋时肖往卫生间跑，又吐了不少，腹部像压了一个石头一样难受。他洗了一把脸，出来时，苏朝守在卫生间门口，将他扶回沙发。
　　苏朝难得见这样的宋时肖，倚在靠垫上，额发被水打湿，软软地搭在额头上，水珠顺着鼻梁往下流，苏朝用纸巾轻轻地擦拭，宋时肖很乖，闭着眼睛，睫毛偶尔动一动，呼吸是温暖的。

　　突然，她的手腕被抓住，掌心灼热。“苏朝。”她听见他喊她，声音沙哑。
　　“嗯？”
　　“你以后尽量别喝酒。”宋时肖睁开眼，看着她，“喝多太难受了。”

　　苏朝蓦然心里一软，语气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我呢。”
　　宋时肖没说话，抓着她的手腕，苏朝像哄孩子一般：“好好，我以后都不喝酒。”
　　宋时肖这才放开她，苏朝将他脖子上剩下的水滴擦干净，又拿来矿泉水给他喝末了问他：“还需要什么吗？”

　　“陪我待会儿吧。”男人的声音浸过酒精，比平时更沙哑一些。
　　客厅顶灯没开，只有一盏落地灯，最低档，灯光晦暗，宋时肖的黑色眼睛湿漉漉的。往常都是宋时肖不着痕迹地照顾她多，苏朝此刻油然而生责任感。
　　她靠过去，离他近一些，声音放轻：“好。”

　　那股隐约的玫瑰香味靠近，宋时肖得寸进尺，顺势靠在苏朝身上，脸埋进她的颈窝。苏朝愣了一下，喝多酒的人温度也会升高吗？接触的皮肤被烫得发热起来。
　　潦草的月光顺着窗户蜿蜒而至，夏夜是一首风、虫、蛙三者连弹的钢琴曲，更近的是宋时肖平稳的呼吸声。

　　哗啦、哗啦，绵延不绝的河流再次溅起波澜，却不似以往的后知后觉，这一次，水流扑面而来，几乎让苏朝有些缺氧，心跳越发急促。

　　宋时肖和苏朝解释了今晚为什么喝多，苏朝眉头微蹙。
　　“这种酒局很常见吗？”
　　“其实还好，师门内部也有聚餐，但氛围挺友善。”虽然场面话免不了，总是要哄教授们开心的。
　　“那就好。”
　　“你呢？我看你在美国没少喝酒。”
　　“也没有啦，就是和朋友玩的时候会喝点，一般都在朋友家里，挺安全的。”
　　“现在不会一喝多就抱着别人叫带刀侍卫了？”
　　“在别人面前哪敢这么疯？我很收敛的。”
　　真会说话，宋时肖阖着眼睛，想道。

　　“你知道吗？”苏朝轻声说道，“我在美国的时候，很少有过沙发。”
　　“嗯？”宋时肖疑惑地抬眉。

　　苏朝往后靠了靠，身下的沙发躺着很舒服，表皮柔软，内里又是极富有弹性，将腰背撑起来，这样的感觉让她突然想到，她在美国前两年，没有搬进顾子明家里时，她的房间都是没有沙发的。
　　“因为很麻烦呀，宜家新的沙发太贵，如果收二手，又要担心质量，又挺难搬的。”幽静的夜里，苏朝的声音像是被月色洗涤过，格外干净。
　　“而且总是会搬家，老觉得是临时的住处，费劲折腾一张沙发，可能用不了几个月就得搬走，那沙发该怎么办呢？美国什么都贵，清理家具，也得额外花不菲的人工费。”那时，住处是临时的，生活也是临时的。
　　宋时肖安静地听着，默默地在脑海里，想象那个只有两个行李箱，四海为家的苏朝的生活。

　　“所以，每次到新地方，我都只会置办床和桌椅，沙发这种只是为了生活品质的奢侈品，很没必要。”
　　宋时肖正好相反，家里的这张沙发，他在宜家挑的，价位偏贵，但想到可能一路用到博士毕业，便也就买了。

　　“我记得，那个房东有留下沙发。”是的，苏朝现在住的地方，有一个小客厅，放了一张沙发。
　　“嗯。”苏朝用力点头，“这样靠在沙发上，很舒服，沙发给人一种家的感觉。”
　　那你能不能，别再走了？宋时肖侧过头，隔着额发，看着她，却没有说出口。

　　他们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像很久以前那样聊天，日常的、琐碎的，苏朝和他讲曼哈顿一盒中餐盒饭要十二刀，她每次都分成两顿来吃；宋时肖和她讲研究生宿舍两人一间，第二年他分到的室友生活习惯太差，他赶紧搬了出来。
　　三年时光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尽溶在这个静谧的月夜。

　　静静地靠在一起，待了好一会儿，宋时肖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难受了，起身去洗澡，出来时已经接近两点：“这么晚了，你要不在我这里将就一晚？床留给你，我在沙发。”
　　苏朝摇头，宋时肖看她，苏朝解释：“你睡床吧。”
　　宋时肖说：“没事，这个沙发能打开，睡起来不比床差，而且我夜间去厕所也方便点。”他给苏朝演示了一下，苏朝才发现沙发边沿能拉出来，人能躺平。

　　苏朝还在犹豫，宋时肖轻按着她的肩膀，把她一路推至卧室，苏朝知道拗不过他，不放心地回头：“那你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知道啦。”宋时肖庆幸，他更换床上用品还算频繁，床上也收拾得干净，“你需要什么吗？床单我前几天换过……”
　　“没事没事。”苏朝学着他刚才的样，把他一路推出去，“晚安。”

　　宋时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算太好，喝过酒尤甚，可不知为何，今晚宋时肖竟躺得挺踏实。苏朝则刚好相反，她钻在宋时肖的被子里，墨绿色，干净的味道，但让人难以忽视，翻来覆去，有点难以入眠。

　　第二天，宋时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苏朝从卧室跑了出来，开门，拿进来一大袋东西。
　　她回头看他：“醒了？睡得怎么样？我点了小米粥，要不要吃一点？”

　　“还不错。”
　　他看着她从那一包里翻出一支牙刷，风风火火地跑进卫生间，再出来时一脸清爽，大概是为了方便，碎发随意地用夹子别到了后面。
　　“快去洗漱，好了就来喝粥。”苏朝从袋子里拿出塑料盒，盒子里盛着还烫着的粥，“哦，对了，刚刚用了你的牙膏和洗面奶。”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朝，却又自然得像是发生过无数次，他们仿佛在一起住了很久，这只是一个平凡的早晨，她起得早了一点，准备好早饭，催促他洗漱。
　　宋时肖刷牙洗脸，冷水冲走了一些胡思乱想，走回餐桌时，苏朝已经将盒子里的粥倒进了家里的瓷碗。

　　太阳比月亮更加明亮，酒意散去，两人之间的氛围少了昨晚的旖旎，变回了从前的熟稔，对于一男一女而言，共处一室一晚，醒来一起吃早饭，本来是非常暧昧的事，他们却做得颇为自然，苏朝给宋时肖点的小米粥，给自己点的时候没客气，豆浆、茶叶蛋和粢饭团，吃相跟和他炫耀一般。

　　一片热气袅袅里，苏朝问宋时肖今天干什么，宋时肖回答：“下午有一堂课，上完就回来补觉。”
　　宋时肖说这碗粥做得太淡，米质也一般：“下次有机会，尝尝我做的。”
　　苏朝知道他会做饭，笑着回答：“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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