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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誓
黎拂雪坐在偌大的洞府内,这里堆金砌玉,华光遍地,就连铜镜都如同水洗过一般,照得人明艳艳的。
只是她压根没心情去欣赏自己的大好容貌,拿着镜前一只铜雀不住把玩思忖着。
方才妖王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可她没去过妖界,又哪里认识祂?
什么菀菀类卿的经典戏码,也轮到她头上了,真当她是草台班子,随随便便就能成了别人的替身不成?
黎拂雪越想越恼火,镜心在脚边嗡嗡,不住摇摆鹤羽莲花剑穗,似是有话要说。
碍眼的剑穗,黎拂雪就是一声低喝:“别吵吵!我又不是真要委身妖王,再也不管殷归鹤了。再说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激动个什么!”
镜心果然安静了下来,只是委屈地一个蹦跶,重重砸了一下地面。
黎拂雪就是一瞪,忍住揍它的冲动:“能不能稳重一点,剑!就该有个剑样!敌不动我不动,等妖王来了,我再想办法取得祂信任,救出殷归鹤逃出这里,急什么急?”
结果没想到夕阳西沉,妖王竟好像忘了她一样,再没来过这所谓慕雪宫。
黎拂雪倒率先不淡定了:“嘿这老王八,不来了吗?”
镜心却悠哉悠哉,甚至挑了朵漂亮的绣球花,戴在了光秃秃剑身上。
如果它能说话,此刻肯定要哼出小曲儿了。
黎拂雪一股无名火,对着镜心就是一个爆栗:“玩玩玩!一天天的就只知道玩!殷归鹤怎么办!”
镜心嗡嗡哭泣,摇着鹤羽莲花剑穗,气得蓝光闪烁不停。
“我得去找妖王。”黎拂雪咬牙切齿,施了个遁法,偷摸着溜了出去。
就在她屏息凝神,感受天地灵气,寻找妖王身上那股邪气之际,一阵婉婉琴音如溪涧流过。
细细听去,又觉悱恻哀愁,好似离人哭泣。
若有若无的邪气也随着琴声摇曳,黎拂雪悄然循声而去。
月色溶溶,树影斑驳,花光浮动,美人垂泪,一头长发随风轻舞,祂素手纤纤,唯将心事付瑶琴,而祂身边正立着一兔耳小僮,耷拉着双耳,兀自拭泪。
黎拂雪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现身上前。
琴音越来越急,哭声也愈发悲切,小僮终于扯起公鸭嗓,放开喉咙,掩面痛哭起来。
这一声催人泪下,妖王手中琴弦乍断,鲜血汩汩流淌,可祂的眼泪却更是汹涌。
天地间,哭声此起彼伏,真可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情到浓处,两个妖怪竟然抱作一团,一会拿彼此的衣襟擦起鼻涕眼泪,一会又嚎啕大哭,狼狈滑稽自不用说。
黎拂雪捂住嘴,想笑又不敢笑。
那小僮睁着通红的兔子眼,又是一把鼻涕:“呜呜呜王上,都说凡人一辈子苦短,我俩要是没有见色起意,何至于现在为情所困?”
美人梨花带雨,却掐着厚重男低音,好生违和哭道:“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啊,可怜我的阿雪,可怜我这孤苦余生,又该几时重?阿雪,你不要阿念了吗……”
“王上,明知困苦,又何必出关?倒不如面壁,封心锁爱一辈子,也好过现下苦痛难当。”
“不,她像极了她。或者说,她就是她……只要有了她,就会有她。若是再无她,我亦不愿苟活了。”
黎拂雪却觉得他们好生矫情,什么她她她,说什么绕口令呢?搁这说相声来了?不过,阿念,是妖王的名字吗?
再说了,妖凡有别,凡人本来就非良配,活该这俩哭天抢地。
寒鸦呱呱,月光不知何时隐匿,此刻只有参天的枝桠,在沙沙晃动,犹如鬼影。黎拂雪蹙眉,才觉有点瘆得慌。
小僮立刻止住了哭,夜色里,红眼睛亮得惊人,仿若能滴出血来。
“只要有了她,就会有她?所以这才是王上出关的理由?”
忽听四周一声枯枝轻响,惊得所有人都放慢了呼吸,妖王立刻转头:“谁在那?”
黎拂雪也出乎意料,不是她发出的声音,一道橘红身影恰巧在不远处一闪而过,可妖王已经摆动蛇尾,迅速而来。
蛇信子丝丝吐出,黎拂雪只得硬着头皮,露出甜丝丝的笑,从阴影中走出。
“王上,是我啊。您让我好等,今日怎么忘记我啦?”黎拂雪拿腔拿调,心中赫然狂吐,几乎能开出一道绚丽彩虹。
妖王甫一见到她笑容,猩红蛇信子立时收入唇内,望着她出神。
“王上,有什么烦心事,都和我说说嘛,阿念,你这是在哭吗?”黎拂雪说着就要伸手,去碰祂娇媚的面庞。
妖王却抓住她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黎拂雪等待妖王将过往透露一星半点,再循循深入人心,拿捏祂,熟料祂只是深深凝望着她,最终却只是乖巧地偏头,将柔软的脸颊放在了她掌心。
像只小动物,信赖人类。
黎拂雪耐心等待祂接话,一刻钟,一炷香,一盏茶。
黎拂雪:。。。
好啊,妖王沉沉睡去了,却还保留着躺她手心的姿势,黎拂雪仿若捧了一个烫手山芋,丢也不敢丢,怕炸她一脸。
小僮这时才小心上前,赤红兔子眼无声打量她。
黎拂雪有些求助地看过去,小僮却摇摇头:“娘娘,好好陪祂罢,这万年,您让祂等得太久了。”
小兔子的耳朵也跟着轻晃,他又长得小小一个,黎拂雪不禁试探道:“我知道了,我陪着便是。只是,二夫人又是怎么回事?祂娶了我,爱我,为何还要再抬一房?”
为了不被怀疑,黎拂雪特意扭捏神色,一副拈酸吃醋的女儿情态。
口区!她回头绝对要把妖王狠狠揍一顿。
小僮果然动容:“那二夫人身份有异,留在妖界恐生祸端,王上也是为了江山社稷考虑,不是不爱娘娘了。”
“有异?老娘要见二夫人。”黎拂雪脸色一沉,气冲斗牛起来,惹得小僮脸色大变。
她赶紧挤出一个笑,捂住本色:“我是说,你领我去见二夫人,我要为阿念分忧。”
小僮犹豫再三,见她义正言辞,阿念长阿念短的,终于同意了。
彼时,抱香宫内,殷归鹤坐在石凳上,了无睡意。
妖王法力高强,所有碎片力量都吸纳体内,是以没有波及洞府内的妖怪。可祂如此登峰造极,他又该如何拿到碎片?
几个看守的小妖还拿着捆仙索,却排排坐好,围着殷归鹤,七嘴八舌说着什么。
“停停停,你上一句说的什么?喜欢一个人什么?”殷归鹤皱眉回神,一踹脚边石桌。
本就摇摇欲坠的石桌赫然裂开,轰然倒地,吓得小妖怪抖若筛糠。
“我说,阿念正是因为喜欢那凡人姑娘,哪怕深明人妖殊途,也要软下身段,不惜受尽天雷刑罚,几乎废了修为,也只求换得她来世一眼,没有回响他也在苦等。”
小妖抱住脑袋,嘤嘤哭泣。
天晓得王上走了以后,他们几个小的有多心力交瘁。
本来就畏惧这仙人身上金光,不敢擅自霸王硬上弓捆束他,想着他只要不闹腾,就和平相处,左右都是要当二夫人的,不好得罪,谁知被迫讲了一晚上故事。
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这人还是个杠精,不满意了就大发雷霆,身上金光都刺目了起来。
妖怪们纷纷颤抖:“我们说的可是事实,二夫人还有哪里不满意……”
“他妈说了不要叫小爷二夫人!”
妖怪们哭得稀里哗啦:“好的,二夫人……”
殷归鹤捂脸。
他烦闷不已:“你们嘴里这个阿念,真的是愚蠢至极,为了一个姑娘,就浑浑噩噩如斯,都说了凡人和异族不可能走到一起……”
殷归鹤喉中一卡,忽然不说了,那些妖怪们纷纷附和:“对啊,这地位、寿命、立场都不一样,又如何能走到一起?哪怕他是神,是仙,也不可能和一凡人相守啊。”
“凡人那般脆弱,生如蜉蝣,不过是神、仙、妖的朝晨一露,阿念这又是何苦呢?应当及时止损。”
“对啊对啊,再说了,凡人最是低贱,为何要喜欢一个凡人……”
殷归鹤双唇紧闭,只有拳头越收越紧。
他垂下长长的眼睫,烛火残影拉得冗长,孤零零在凹凸的石壁上跳动,闪烁不定。
是啊,凡人,最是低贱,纵使被上天垂怜,骨子里的血还是改变不了。
不是所有凡人都能遇到阿念,不是所有凡人都能享有阿念一辈子的苦等。
毕竟,爱是一种会消失的东西。
记忆中的滂沱大雨,浇不灭的大火,痛斥他灾星又曾经惜他爱他的父母,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自己,以及那洁白的,伸向自己的手,在眼前一一浮现……
而那只手的主人,拥有着这世上最娇俏的脸,她清凉的声音落在他累累伤口上,竟让他忘却了疼。
“喂,凡人,怎么要死不活的?跟本大小姐回家罢,我师尊人很好的。”
烛花噼啪,炸开一朵小花,妖怪们不说话了,仰头看向那红衣仙人。
少年一张脸都埋在阴影下,鲜红的道袍也爬满了大大小小的阴翳。
“二夫人?二夫人?那我们继续说下去啦?”
小妖们讨好巴结着,殷归鹤双瞳聚焦,心中空落落一片。
他淡淡道:“所以那姑娘,到底喜不喜欢阿念?”
这可就问倒了小妖怪们。
他们搓着下巴,几乎要将脏泥都搓出一根面条。
“那姑娘好像没说?不过感情吧,是这世间最难求的东西,阿念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那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殷归鹤挽唇:“那阿念还喜欢什么?一厢情愿,庸人自扰,傻不傻啊?”
“这……”
妖怪们似是想反驳他,可殷归鹤才不给他们机会,自顾自向下说道——
“抛开妖凡不谈,就拿感情说事,我若是阿念,我才不会喜欢那个姑娘,跟条摇尾狗一样,喜欢一个人作践自己,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小爷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为阿念那种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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