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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明蓁在进城前的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安宁,久违地梦到了在庄子上的事。
梦里有很多雾,看不清,摸不着,明蓁正打算寻母亲一起去放纸鸢,可身后的下人没有跟上。
她找不到路,她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找不到母亲,她便坐在地上哭。
眼泪落到草地里,直至看不见。
她好害怕,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天色已经日落,目光所及都是光秃秃的树和倾斜的影子。
天已经快累了,什么人也看不见,隐约还有狗吠声,明蓁一直坐在地上哭,直到出现了一个男人。
他走路很慢,一瘸一拐的,身上狼狈不堪,清俊的脸上止不住的沧桑,他艰难的蹲在她的身前,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一直看着她。
明蓁有些怕他,站起来想离开,就见他手里的帕子是阿娘的,抓着他有些脏的袖子,泪眼汪汪,问他可不可以带她去找阿娘。
他皱眉,把她的手从袖子上取下来,又用帕子给她的手擦拭干净。
“别哭。”
明蓁担心他不带她去找阿娘,便没再哭,只是哭太久没停住,鼻子一抽一抽的。
男人将帕子收进怀里,才带着她离开。
那日的夕阳其实很好看,只是当时明蓁没有心情注意。
她没有想到,她那时最后一次见着庄子里的夕阳,也没想到会就此离开父母。
她都没有好好道过别。
那人告诉她,她的外祖母来接她回去,她不依,要和阿娘一块,那人告诉她,你娘亲收拾行李,要晚一些。
后来,她便到了南溯,马车走了很多天,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明蓁一直没有等到要等的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直没有等到。
直到有一天,有人对她说,他带她去找她的家人。
窗外的雨声哔哩啪啦地打在房檐上,让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
明蓁缓缓睁开眼,偏过头,屋外的雨小了不少,依稀能看见月光,辨不出是什么时辰。
明蓁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想着明日就要见到父母,她心中还是难免紧张。
也不知道闻祈现在醒了没有。
明蓁坐起身,披好衣裳,走到窗前,一抬头便能看见夜空中的月亮。
看着月亮,明蓁想到的却是闻祈。
在窗前站了会儿,客栈里逐渐有了声音,明蓁穿好衣裳,收拾好包袱,便拿出闻祈写给她的字。
看了一眼,心想这时便也练不到了便小心收好。
明蓁没待多久,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明蓁,是我。”
明蓁打开门,就见闻祈站在门外,鸦青色长袍,头束玉冠,腰间配着一块玉佩,较平时要更郑重。
现在天还没彻底亮,明蓁看看着他,“现在就要走了吗?”
闻祈颔首,“今日进城人多。”
明蓁点头,拿好床上的包袱,便和他下了楼。
闻越已经到楼下,正打着哈欠,显然还睡够,见闻祈过来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一沓纸递给他,“哥,我抄了一晚上,觉都没睡好。”
闻祈示意时安接过,语气冷淡,“下次莫要再犯,你先给明蓁道歉。”
闻越一眼看向明蓁,她莞尔一笑,闻越心里暗骂一声,她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他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对不起,明姑娘。”
明蓁见闻祈要出去,随便嗯了一声,也跟着出去。
闻越见两人都走了,也没再在意明蓁的敷衍,今日心情倒是不错,累了那么久,终于要到家了。
几人入城时人并不多,没多久便检查通过了,现在的天亮得早,大街小巷商贩隐约有了要喝声。
许是昨夜没休息好,明蓁在马车里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时月在唤她,明蓁睁开眼,就见时月也在马车内。
“明姑娘,要下车了。”
明蓁顿时清醒过来,看向窗外,天已经大亮了,明蓁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朝时月点头,拿着包袱下了马车。
下来时,才发现人很多,明蓁抿唇,下意识的朝闻祈走去,他身前还有一个年轻的公子,两人还在说话。
明蓁停下脚步,等两人说完话,听见身后有声音,明蓁折首,就见闻越下了马车。
明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倒是闻越朝她走了过来。
两人离闻祈有些距离,闻越指着那个年轻男子,问明蓁,“你知道他是谁吗?”
明蓁没理他,闻越真是莫名其妙,她怎么会认识那人?
闻越见她这样,心里也没了劲,明蓁果真无趣。
“明姑娘。”
时安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喊了明蓁一声,将手中的食盒递给明蓁,明蓁接过,打开看了看,眼里有了喜意。
时安笑了笑,有些得意,“这可是第一份出炉的,还好公子让我早点去。”
“多谢时安。”
明蓁朝闻祈望过去,才发现两人已经说好话了,都盯着她的方向。
明蓁抿唇,走到闻祈身边,轻声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这一路上都没有卖春水糕的,闻祈说要到京都才有,而且要早上,这么多天的赶路,连她都忘了。
闻祈见她开心,也不由得弯了弯唇,“无碍,你日后想买也方便。”
明蓁嗯了一声,还是看着他,她知道她要走了,心里还是不舍,空落落的,很不好受。
她扯了扯闻祈的袖子,就听对面的人咳嗽了一声,明蓁皱眉,看向对面的人。
看了一眼,确定不认识,又看着闻祈,轻扯他的袖子,闻祈低下头,听她说话。
明屿白虽早听说过明蓁由闻祈带来京城,却没想到两人如此亲密。
闻祈知她疑惑,解释道:“这是你堂兄。”
明蓁啊了一声,“我有哥哥吗?”
明蓁看向对面的男人,他年龄也不大,看着也才二十出头,容貌俊美,他朝明蓁笑了笑,“我是明屿白,我来接你回去。”
明蓁点头,又问他,语气分辨不出情绪,“我爹娘呢?”
明屿白看着眼前的少女,年纪不大,未施粉黛,却依旧出色,他倒有些能理解二叔了。
“二叔上职,二叔母身体不好,便让我来接你。”
说罢,他指了指他身后的马车,那里有几个人侯着。
明蓁看向闻祈,正想对他说什么,便听他道:“快回家去吧。”
明蓁心说,还不是家,见闻祈这般催促,又不高兴,他竟没有一点不舍。
闻祈见她不悦,又补充一句,“回去好好吃饭。”
明蓁闷闷的嗯了一声,明屿白上前,将她送上马车。
明屿白朝闻祈拱手,“多谢闻公子这段时日对舍妹的照顾。”
闻祈看了一眼马车,声音看不出起伏,“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明蓁上了马车,掀开车帘,见闻祈还站在原地,他一直这般模样,即使只是站着,也矜贵无比,明蓁朝他挥手,闻祈回之淡笑。
马车的车轮动了起来,明蓁见离闻祈越来越远,心里空落落的。
就像一直在身边的人,突然离开了,让人不习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闻祈也成了她的习惯。
明蓁放下车帘,坐在车厢里,想着与父母见面的场景,他们终归不甚熟悉。
明屿白没有和她待一辆马车,兴许是怕她不自在。
明蓁坐在车里,能听见沿路的喧哗声,心说,京都可真繁华,明蓁打开怀里的食盒,拿出一块春水,放在嘴里,满意地弯了弯唇。
春水糕比较甜,甚至有些腻,但明蓁很喜欢。
这还是闻祈给她的第一种糕点。
马车穿过几条街便停了下来,明屿白率先下了马车,随后明蓁出来了。
马车前是一座府邸,比她目前见过的所有府邸都要气派,明府,明蓁眼睫颤了颤,裴府终究不姓明,她在那儿并没有归属感。
就她一个外人。
府外的人纷纷朝明屿白恭敬行礼,明屿白并不常到这儿,或许说,他们一家都不常到这儿。
明蓁的父亲很久就弃武从文,搬出了伯府,两房并没有太多往来。
明屿白见她愣神,朝她解释,“二叔母身子不宜吹风,我们先进去吧。”
明屿白很少见到过他的二叔母,似乎身子不太好,今日他只需将明蓁送到苏府,顺便看望便够了。
明蓁点头,提裙上了台阶,明蓁的父亲官拜尚书,诸事繁忙,不在府中。
两人刚进府,就有一个婆子带着人迎了过来,见到两人,面上止不住的心喜。
“老奴见过大公子。”
她看向明蓁,瞧着明蓁和夫人年轻时如出一辙的模样,有些恍惚,“这就是姑娘吧,夫人已经等很久了。”
听到她的后半句,明蓁的眼眸才有了波动。
母女俩要见面,明屿白也没必要在留下去,将人送到,便告辞了。
李嬷嬷想拉着明蓁,又觉得局促,便听明蓁喊试探的喊道:“李嬷嬷?”
李嬷嬷欣喜,“姑娘还记得老奴。”
明蓁点头,她还有些印象,确认了才有了回到家人身边的实感。
李嬷嬷抬袖子擦了擦眼泪,明蓁一直长到十岁都由她照料,只是六年未见,怎么也生疏了,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李嬷嬷对明蓁笑道:“姑娘快随老奴进去吧,夫人等你很久了。”
李嬷嬷想到夫人这几年的不易,总算将女儿盼回来了,心里也替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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