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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高三临近寒假前两星期那一年,裴景觞诊断出血癌。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不可置信的,裴景觞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医生“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医生坐在电脑桌前朝他点了头。
少年眼底霎时有泪光闪过,裴景觞不是一个怎么爱哭的人,平常他面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总是带着点笑,此刻他眼睛却红红的,似乎是对命运弄人的悲愤“怎……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得这个病?我身体很好的,我...我还拿过奖!”
听到“癌”字的时候,裴景觞就知道不抱什么希望了,少年此刻的情绪濒临崩溃,他压着声线开口问道“那我还有多少时间?”
医生目光平淡无波地看着他,似乎对每位病人都是如此,不论对方有多凄惨,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似乎没有人能挑起他们的情绪。
“至少三个月,多则半年。”
裴景觞绝望地闭了闭眼,喉结滚了滚,他从未想过,自己从未有过任何自杀倾向,也并没有“不活了”这样的念头,他其实一直都想活下去,即使家庭并不美满,尽管他的世界并没有很多爱,但他还是想活下去,一步一步地活下去。
他一直以为只有消极颓丧活着的人才会得这种病,可偏偏命运不公,这样的事情却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似是觉得他这样有些丢人,裴勇熄了烟从外面走进来“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别要死要活的一副样子在外面,尽丢人。”
闻到裴勇身上的烟味医生皱了皱眉“你家孩子得了这种病,你做父亲的还敢抽烟?烟瘾这么大?”
裴勇一副鄙视模样“老子有的是钱,还怕治不好?”
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这个病不是有钱就能治好的……”
还没等医生将话说完,裴勇就一把扯着裴景觞的衣服出去了。
这天刚好是周天,林玉晚将他约了出来,裴景觞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怎么瘦了这么多?”
于是他便骗她是得了厌食症
“得了这个病,看什么东西都恶心,吃不下去,瘦点正常。”
他转过头笑着看向林玉晚“我身体好的很,我还拿过大奖呢,放心,死不了。”
“疼吗?”她问他得这个病疼吗?
“你得了这个病,吃不下去饭疼吗?”
似乎是被她问的愣了一瞬,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从他吃不下去饭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身体出问题了,于是便让裴勇带他去医院。
疼吗?不疼,或许只是难受而已,难受得想死。
他转过头,眼底已然有了泪光,借着落日余晖,裴景觞笑了笑,庆幸她看不出自己此刻的异样。
“不疼,顶多就是难受而已。”
林玉晚突然转移了话题。
“到时候等你高考结束,我请你看电影呀。”
“好。”他笑着答应,眼底却是一片悲凉。
这天回去,裴景觞拿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离开。
飞机上,他看着窗外缥缈的、绚烂的的火烧云,本是万里高空,他的心情却如坠谷底。
那双时常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满是遗憾。
“对不起,我食言了……”少年的心声随着飞机划过的航线掉落在这片土地上,消融于天地之间,没有人能听得见。
他没有告诉林玉晚他离开的消息,想必等她放假回来,才会收到他半个多月前发的电子信息。
裴景觞精心编织了一个谎言,说上学期请假过后开始跟不上进度了,于是家人便打算送他去国外进修一年,她也就真的信了。
他说电影以后再看,他说他会一直等她。
后面的消息,则是报备他在这边一天的生活是怎样。
这一个月里裴景觞瘦了许多,身子骨越发消沉。
最开心的时候莫过于林玉晚放假后给他回了消息。
林玉美:怎么样?在那边的生活还习惯吧。
他停下筷子,笑了笑,随后回复过去。
裴景帅:嗯,还好,就是白人饭特别难吃,吃不惯。
林玉美:难吃也总得吃点吧,你身体都这样了,不吃怎么行?
裴景帅:就是因为难吃,所以也准备了一些我们那的特色,放心吧,现在吃的非常好。
林玉美:可给你吃美了吧,长肉没有?
裴景觞撒了个小谎
裴景帅:日子过得那么丰顺,肯定长了点肉啊。
林玉美:我看看呢?
裴景帅:有什么好看的?才过了半个月呢?能有多明显?还是以前那副瘦瘦的样子,丑死了,不给你看。
林玉美:你是在凡尔赛吗?别逼我现在顺着网线过去找你。
裴景觞叹了口气,举起手机对准自己,似乎是不太满意,又换了个角度,最后还是去窗边拍的。落日熔金,暮云合璧,路上行人,一点黄昏的辉色映照在少年的脸庞上,添了几分气色。
裴景觞似乎是觉得现在自己干瘪枯瘦的样子太丑,于是轻微地鼓起脸颊,拍了张照发过去。
他走出门,医院的走廊上来来回回陆续有行人,间隔的时间很长,人不算多,裴景觞鼓起勇气找了个路人。
“你好,可以帮我拍个照吗?”话毕,他似乎又觉得不太对劲,又用英文说了一遍。
只见那人笑着接过。
少年靠在窗前的栏杆上,满脸堆笑,阳光洒满走廊,万物美好。
他又要求多拍了几张,以免以后不时之需。
道过谢,随后他便将照片发了过去。
裴景帅:【图片】
林玉美:不错不错,诚不欺我,这多好看?哪丑了?
高三高考结束,林玉晚放假回来问他
林玉美:我们这高考结束了,你那边怎么样?
思索一番,他想了以前一般在学校时的语气回了过去。
裴景帅:还好,一直是第一。
林玉美:装货。
他笑了笑
裴景帅:就问你服不服?
林玉美:服,老太太不扶就服你。
这个暑假沈枫宇和顾鑫来找过他。
少年穿着以前再正常不过的病号服,现在再穿却显得身形小了一圈。
他看着公园里生机勃勃的景象,小孩荡着秋千,大人在一旁宠溺地陪着,有欢笑打闹,有莺歌燕舞,有鸟语花香……
再平凡不过的景象,对他来说却像触不可及的月亮。
裴景觞眼神有些黯淡,他转过身,眼里流露出悲慨之色“你们不要告诉她,帮我瞒着,能瞒多久是多久,至少到她高考结束。”
沈枫宇一向笑意盈盈的眸子里也染上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你现在这身体状况……真的不让她知道吗?”
顾鑫一向沉默寡言,此刻亦是如此,但又和往常不太一样,这样倒显得整个人有些沉重。
少年笑着摇摇头“我是将死之人,迟早要离开的,我也不知道我的离去对她来说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我不想影响她,恨我也罢,那也得是以后你们告诉她之后的事了。”
“以前我总想着自己在她心里能重要一点,对我印象深刻一些,但现在我倒希望你们在她面前提起我的名字的时候她能无波无澜的,至少对她没什么影响。”
“高二是个分水岭,不小心一个走神都可能会影响到她的前程,我希望她能考上一个好大学,好在以后的社会能有扎根立足之地,至少知识是她拿得出的底气,学过的东西不会骗她。所以……我赌不起。”
“你们会帮我的吧。”少年的眼神里是一种不属于同龄人的稳重,如果迟早要离开,那么……在他离开之前,他得先她一步成长。
沈枫宇红着眼眶点头答应,到了最后却又破涕为笑“说什么呢傻儿子,什么死不死的,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裴景觞知道现在自己只是强弩之末,所以他没有反驳,只是坦然地笑了笑,笑里是对生死的看淡“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又看向顾鑫“麻烦了。”
裴景觞与二人寒暄过后便先行离开,他一如既往地上楼,在经过一个拐角处时顿了顿,偌大的争吵声让人听着头疼,他在其中还觅到了一丝熟悉的男音。
虽说在外地,医院里的大多医生却都是中国人。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撒泼的地方。”在一旁的医生平静开口,和面前蛮不讲理的男人不同,他并没有以相同的方式吼回去。
随后传来男人的怒骂声“你们这家黑心医院,治不好说什么大话,浪费老子的钱!”
一旁的护士无奈开口
“我们没有说大话,只是说你儿子的病成功治好的几率很小。”
“那意思就是能治好呗?现在你们又给我说很困难,早他妈干嘛去了?!现在一次化疗就是十万,真当老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一众人都被他无理取闹的行为给整无语了,他们不知裴勇是暴发户,还是运气好的那种,没什么文化。一个西装革履的大男人在医院大吵大闹属实不怎么雅观。
一旁的医生纵使戴着口罩,脸色也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这位先生,如果您实在不想交钱大可以不治。”
“不治就不治!大不了老子再培养一个!”说罢,裴勇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模样,随后从口袋里掏出烟,正要点燃却被制止
“医院里不能抽烟,这位先生还请你出去。”
裴勇收起烟骂了声,到底还是出去了。
裴景觞在远处默默听着,心如坠谷底,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回的病房。
来到床边,偶然看见裴勇在楼下抽烟,一支接着一支,看样子心情很不好。
突然远处来了一位老人,她满鬓白发,一步一趋,以自己最大的速度来到了裴勇跟前,裴景觞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奶奶。
老人满面纵横,扯着男人的衣服
“你还有没有心呐?!那也是你的孩子啊!小裴还那么年轻...不能不治啊!”
“就当妈求你了……”老人说着渐渐跪下,裴勇也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刚刚经过他老母亲一哭丧,已经有些人开始出来看热闹了。
他扶起老人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治了?”
“真的?”老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裴勇面上装腔作势地答应“真的。”
待打发走老母亲后,他才原形毕露。
裴勇指着周围的看客道“看什么看?他妈的还没看够?!”
被他这么一吼,那些人又唏嘘着缩了回去。
到底是要面子的人,话放出去了到底不能不做,“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个道理裴勇还是懂的。
每次的化疗裴景觞都痛不欲生,感觉身体像是快要被撕碎了一般,体内像是有一台搅碎机,将他的一切四分五裂开来。
化疗结束后的几天,裴景觞总会接连吃不下去东西,就算吃进去,没一会也会吐出来,有时甚至会吐出一口血水。
看似无坚不摧的他,其实在这一刻也想过逃离这人世。
但每每看到她的消息,心里的褶皱,像是被熨平的衣角,温眷、留恋便油然而生。
有时半夜他也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生怕自己哪天死去。那时候,他会站在窗边,纵观万千灯火,却流下泪来,默默地看上那么一两个时辰,擦擦眼泪上床,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又早早醒来,他打开相册看了看刚来时拍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年璀璨夺目,耀眼灿烂,再看如今镜头前的自己,枯瘦如柴,日渐消沉,十分丑陋。
林玉美:怎么样?起床没?
裴景觞语气如常,没有什么不对,仿佛他就应该这样
裴景帅:早就起了,不像你,一放假就天天赖床,也不知道出去走走。
林玉美:行了行了,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啰嗦,不跟你聊了,我约了朋友出去玩,再见【吐舌头】
他们每天都会聊点,裴景觞每次都不想结束,但又怕深陷其中,从而打扰到她学习,只得悻悻收手。
结束后他会一遍遍往上翻着聊天记录,不断回味。
这天
沈枫宇和顾鑫又来看他,两个人手里各自拎了一大堆补品。
病床上的少年眼袋乌青,双颊凹陷,骨瘦如柴,不复从前的意气风发。
“不是说会好的吗?”沈枫宇一点点挪步到床边看着他,眼眶泛红,掉下一滴泪。
顾鑫在身后紧紧攥着拳头,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多大个人了?还哭,丢不丢人?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裴景觞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调侃他。
“顾鑫。”裴景觞叫他,随后念了一串数字。
“密码是001125”
“什么?”
“我手机密码,你们答应过我的要帮我好好瞒住她,我觉得……还是提早告诉你们要好。”
“记住了吗?”
顾鑫红着眼点了点头,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挡住眉眼,看不清此时的神色。
沈枫宇在旁边骂了声道“现在说什么?到时候等人家高考结束了你自己回去说去,懒得你,我们可不会帮你,如果你想告诉她,就快点好起来自己去说。”
裴景觞笑了笑,说了声“好”。
“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他治不治都是死!要治你自己筹钱去!反正我是没钱了。”裴勇面无表情说完,波澜不惊。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呐?他可是你亲儿子!”
“难道我就不是你亲儿子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儿子吗?!”撂下这句话之后,裴勇便转身,一阵风似的走了。
只留下身后老人无力地瘫倒在地,面露绝望之色。
裴景觞在旁边的公园静静看着发生的这一切。
这天过后,他开始跟着奶奶。
然后便看到一把年纪的老人,动用自己生平的所有关系,挨家挨户地走访借钱,有时会跪下来求他们,被求的那户人家会嫌晦气,随后丢一把钱甩出门外,撂下一句“不用还了。”
只留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忙脚乱地捡钱,她嘴里不停道着谢。
将钱拢在一堆,她捡起来拍了拍,如宝似的放进一个干净的布袋里,嘴里不断念叨着“给小裴治病。”她是怕钱脏了医院不收她的钱,便又将布袋套上一层塑料袋。
然而,看着这一切的裴景觞,他指甲死死扣着墙边,缝里全是白灰,决心一下定,他毅然决然地回到医院收拾好行李来到前台登记出院。
护士小姐姐好心劝他
“你现在这样子出院,只怕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少年笑笑,他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声音沙哑
“你就别劝我了,你也知道化疗这个东西就是个无底洞,到最后还不一定能治得好,人财两空。”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仿佛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我选择放弃治疗,麻烦你给我办理出院吧,谢谢。”
白发苍苍的老人急忙赶回来缴费用的时候,却得知人早已走了。
一个年迈的老人,无助地瘫倒在医院大门口嚎哭,哭累了她才想起来找人,但还没开始便被裴勇接了回去。
“我会让人去找他的。”有了裴勇的保证后老人才放心地跟他回去。
幸好之前攒下了些钱,可裴景觞却找了个环境脏乱破败的出租屋住,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怕弄脏了别人的地盘,只得找了个这种地方。
房东三番五次地劝过他“你交了钱,不能只住这个啊,实在不行我给你换个比普通房间差点的也比这要好。”
少年闻言只是笑着摇摇头说了声“谢谢”然后拒绝。
于是从这天开始,房东频频关注他。裴景觞显然也注意到了,每次出门买完早餐回来都会对他礼貌地笑笑
“早啊。”少年的声音爽朗,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仿佛他还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早。”
他有时会将面包分点给门边的小猫,只是少年的身影一次比一次更加瘦削。
他吃不下去饭,开始失眠,头发也已经掉光,只是寻常带着假发,又衬他,没能瞧得出来有什么异样。
夜里,他坐在满是尘埃铺满的桌面上写信,他吹了口气,给自己呛的不行,最后还是用自己的衣袖将桌面给擦干净。
写完差不多接近11点,他拿出手机,突发奇想地给对面人发过去一条消息。
裴景帅:作业写完没?
林玉美:快了。
裴景帅:林玉晚。
林玉美:嗯?
裴景帅:新年快乐,希望你能在新的一年里顺顺利利地长大,平安喜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发,但已经撤不回来了
林玉美:还没过年呢?你这是干嘛?提前祝我新年快乐怎么着也得有诚意发个红包不是?
裴景觞在一边思索良久,最后把红包金额从5200给换成了6666。
寓意顺风顺水
比起隐晦的爱,他更希望她平安顺遂
裴景帅:【红包】
裴景帅:作业没写完就赶紧写,别熬夜,对身体不好。
林玉晚有些没搞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心。
林玉美:今天哪根筋抽了?这么大方?被盗号了?是本人吗?红包我领喽?!
裴景觞这边显示对方已领取你的红包。
裴景帅:嗯。
裴景帅:晚安。
林玉晚有些捉摸不透他的莫名其妙,只觉得心慌,不明所以地还是发了句
林玉美:晚安。
这个暑假他们无话不谈,裴景觞仿佛要将这辈子都话都说完。
手机息屏以后,他隔着屏幕,吻了吻她的微信头像,眼眶中淌下热泪。
忽觉胃里翻涌,他又跑到厕所吐起来,少年双手撑着地,仿佛要将吃进去的东西尽数吐出来,可地上只有血水还有一些夹杂在其中的内脏碎块。屋内破败,没有马桶,只有一个简陋的蹲厕。
这已经数不清是他吐过的第几次了,他每次突发兴致买回来的饭菜在打开后就不想吃了,光是闻着味都想吐,但他想到了奶奶,想到了林玉晚,他想活下去,于是他开始试着吃饭,也开始疯狂地吐,吐到天昏地暗,直到趴在浴室的地板上再也起不来
“对不起,奶奶……”少年说出了他最忠诚的道歉。
裴景觞收拾了一番,从地上爬起来,他又来到窗边坐下,窗外夜色醉人,灯火通明,他脑海里却浮出一张脸来,一张总是笑着,仿佛天不怕地不怕,有时也会很拘谨的脸
“我很想你,真的,我想你。”一滴泪掉落在地板上。
少年擦干眼泪,转身上床睡觉。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爷爷奶奶,有林玉晚,有沈枫宇,也有顾鑫,他没有生病,一家子其乐融融地坐在一块,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小裴这么快就把人带回来了啊?”奶奶在一旁偷笑道。
沈枫宇顾鑫二人却装作什么也没听懂的模样,疯狂埋头干饭。
林玉晚低下头去,脸颊微红,一言不发,裴景觞看她这样心底漾开一抹暖意,笑了笑,替她解围“奶奶你说什么呢?这是我朋友。”
“是是是。”
“老婆子你也真是的,给人家整得多不好意思?”爷爷在一旁帮腔。
“老头子你又说我……”
大家笑成一团
爷爷奶奶给孩子们相互夹着菜,杯子里装的果汁,大家时不时站起来碰个杯,庆祝一下。
宴席结束,待将人都送走之后,林玉晚才慢悠悠地出来,裴景觞挑眉看她“怎么?还不走?你是在……等我送你?”
她头摇的像拨浪鼓,裴景觞甚觉可爱,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待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又连忙松手。
“那...那我走了。”林玉晚有些不好意思。
裴景觞替她送上早就打好的车,将车门关上后挥了挥手“嗯,我听见了。”
“一路平安,到家记得跟我发消息。”
“等等。”
“嗯?”
林玉晚掏出一个录像机递给他“回家再看。”
裴景觞笑着点头答应。
待将人送走后,他才把录音机打开。
屏幕前的少女坐在一个高脚凳上,她扎着一个侧麻花辫,不如往日一般那么干净利落,此刻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是温柔的,少女手拿吉他,轻轻弹唱。
歌曲终毕,画面一转,是少女两手拿着仙女棒的模样,她将手举起来挥了挥
“裴景觞,新年快乐啊!”
棒上的星火簌簌落下,将她的羽绒服烫出一个小洞来,录音机外传来林母的责备声
“啧,一点也不小心,刚买的羽绒服。”
“妈~我录视频呢。”
画面再一度翻转,屏幕前的人穿着可爱浅色系的毛绒绒睡衣,少女靠近屏幕,声音细如蚊咛
“我喜欢你……裴景觞,我喜欢你,你听见了吗?”
视频的最后以少女的一句“晚安”结束。
裴景觞笑了笑,细心将她送的录音机收起来,随后望了一眼她乘车离开的方向,转身回家了。
手机里发来平安到家的消息,少年眉梢温柔,回了句“晚安,早点睡。”自己便也躺下了。
第二天的太阳照旧升起来,可少年这次却再也没醒过来,他沉沉地睡去,于梦中结束他这短暂的一生。
再过两天便是学校新生报道的日子,也是他的生日。
本以为走这一遭,会圆满地结束。
不想,走的时候,他还是17。
都说17岁的少年藏不住心事。
可他却藏住了一切,藏住了他这短暂、腐朽的一生。
人是在两天后被发现的,他刚来时,孑然一身,房东对他颇为关注,频频几天不见人影便去了出租屋,待发现少年真的离开人世后才立马报了案。
床上的少年走的安详,眉眼带笑,看样子,应该是做了个好梦。
奶奶赶到时趴在床边泣不成声。
“景觞啊,都怪奶奶,是奶奶没本事,奶奶没能有钱给你治病……”
老人哭的昏厥住了院,裴景觞的葬礼也只粗略一办,而他的母亲——却只寄来了一封500块钱的红包。
他的墓在故乡的一处墓园,从此这就是他的家。
他永远沉睡,长眠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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