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室求贤

作者:入雨听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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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8 章


      贺绾生得清秀,眉也温婉,似三月初生的嫩柳,偏那双眸子却如澄澈湖底那尾鱼,灵气镌满淡色的眼。
      然而现在鱼沉寂下来,那眼像一面铜镜,朦朦胧胧地映进贺洵眼里。
      “他们没来找我,是我自己要来的。”
      “贺爹爹,让我去吧。”
      “绾绾已经长大了,贺爹爹总不能一直将我捆在身边的。”贺绾这话说得难听,可她的心思,贺洵却再清楚不过。
      “绾绾,我有能力保住你。”贺洵盯着她的眼。
      贺绾别开眼,笑道:“贺爹爹,我早晚也要嫁人的。”
      “那并非嫁娶,那是和亲。”贺洵声音有些颤抖,“绾绾,你可明白?”
      “若是嫁人,你是公主,没人敢对你不敬。”
      “可那是连国。”
      贺绾垂眼,突然,她埋下了头,屈膝跪了下来。
      “两年前,贺爹爹将我收为义女,那是我便知爹爹用意。贺爹爹已经尽力护了我与众妹妹,绾绾无以为报,只希望爹爹不要再为女儿忧心。”
      元武十四年冬,昭平公主远赴连国和亲。
      昭平离开后的第三天,昏国国君遣散了众养女。
      冬雪又覆上枝头,覃储为身旁的人披上一件披风。
      “原来天子也护不住人。”覃储替他束发,手指穿过发丝,微凉的触感隔着发丝变得不甚清晰。
      宋协张了张嘴,想问“你呢”,末了又觉得自己这话来的莫名其妙,于是又闭了嘴。
      “我能。”
      覃储仿佛知道他的想法,回答道。
      宋协没回答,于是覃储接着道:“只要是我想,我就能护住。”
      头上的触感消失,覃储松了手,宋协抬眼看向他:“我信。”
      兵不厌诈,宋协见多了兵法,不抱期待,更不期待那人是自己。
      他那时不知,覃储的言而无信,早在遇见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那场冬日漫而寒,雁栗死在了那场雪里。
      她生时平淡,死时也寂寂,直到许久后,师醉白才知她患疾已久。
      她从未与人说起,大约也是早知自己命不久矣,她才这般急切地想要为自己活一次。
      半月后,师醉白在枕下发现了一封信。
      “见字如晤。”
      “自知命不久矣,留下此信,望府君勿念。”
      “府君恩情已无以为报,病弱之躯,不愿再累府君,有意隐之,府君切莫自责。
      难言生不逢时,只恨才未尽,却无扬名之命。幸有府君之辈,然世道不公,天下女子,譬如昭平,命总难控。只盼来世仍是女儿身,此世难为天下女立公,尚有来世,时世更迭,总有还我女子自由时。”
      “字短至此,意虽仍存,却再难言。”
      “盼府君旦逢良辰,顺颂时宜。言不思尽,再祈珍重。”
      信末落下一点,那墨浅浅晕开,似三月春水,荡开无解之绪。
      承了雁栗之言,来年三月,圣上寻访,过景州时,将景州府官召入了京。
      至仲夏时,新任府君正疑惑这前府君的府邸竟清贫至此时,便听有人叩门。
      他开了门,便见门外站着位陌生少年。
      “你找谁?”
      来人见到他时愣了愣,才道:“我找府君。”
      “我就是府君,”那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事?”
      见那人愣住,他沉默片刻,恍然道:“你是要找前府君吗?”
      “前府君?他去了哪?”
      江绛怔了片刻,问。
      “这我不知,我也新上任。你有事吗,没事就走吧。”
      面前的门被重重关上,他站了好半天,才想到,对了,府君总爱去的那茶馆。
      茶馆小厮见了他,愣了片刻后,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
      江绛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问道:“府君呢?”
      “你说前府君吗?”说到这,茶馆小厮似乎有些惋惜,继而又高兴起来,仿若有些骄傲,“前些日子,皇上把他调到宫里去啦。”
      江绛心一紧,好半晌才道:“那雁栗呢?”
      茶馆小厮沉默了片刻,抬眼看了看他,好半晌才说:“雁栗去年就……没了。”
      仿若紧绷着的那根弦断开,簌地一声,轻轻地弹在心上,却生生的疼。
      “……开什么玩笑。”
      茶馆小厮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就埋在城南渭河旁的那片林子里,节哀吧。”
      直到那块写着“雁栗之墓”的碑真真切切地在眼前,江绛只觉夏日的热昏了头,朦胧感如此不真实。
      那日后,他外出游历,或许是固有的思维将他禁锢,才会对雁栗说出那样的话。
      后来他见了无数惨剧,看过一个又一个女子麻木的脸,昭平公主和亲的消息传出来,他恍然间明白了雁栗那时的话。
      他赶回景州,想告诉雁栗那时是自己愚昧,想告诉她她比他更加勇敢,想告诉她她没错……想说的话太多,却只剩满目疮痍。
      江绛坐在坟前,将那些杂草一一拔去,种了一株菊。
      城南多了个寺庙,那方丈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人人都在疑惑为何会将寺庙建在一座坟前,那方丈却从不回答。
      这庙不收香火钱,要上香,需先为那坟焚烛。
      更奇怪的是,那庙中,从来没有送子观音。
      覃府内,听闻师醉白被召入京中的消息,覃储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继而有些释然地笑了笑。
      他知,离那个时间越来越近了。
      宫中探子带来这个消息时,宋协正在院里,教棠绮去折那枝海棠,细小花瓣落在他发顶,他不觉,穿过海棠那几缕繁枝,春日的光吻他那双淡淡的眸。
      覃储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忽而觉,这辈子,真的好短好短啊。
      几日后,下了春来后的第一场雨。将那原本压了满枝的海棠打落了许多,都跌入了泥里,将那纯白的花沾满了脏污,更衬得暗。
      宋协看着花瓶中插那几枝海棠,捻了捻那薄薄的花瓣,冲它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是吧。”
      正说着,却听棠绮急急忙忙往屋里赶。
      “先生!不好了!有人抢你男人了!”
      宋协一听这话,捻着花的手一抖,将那花瓣扯下大半。
      本来还焉知祸福的,现在知道了。
      宋协叹了口气,转身道:“棠绮啊,话不能乱说的……”
      这一转身不要紧,一看给他吓了一跳。棠绮全身湿哒哒的,正往下滴水,额前齐齐的发都贴在了一起,样子极其狼狈。
      宋协忙拿了块干的布,往棠绮的头上擦:“你怎么不拿伞就乱跑……”
      棠绮悲戚地说:“先生,那是抹布……”
      没等宋协说话,她顺手拿了把油纸伞塞在了宋协手里,拉着他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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