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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黎秋又恢复了嗅觉,闻到了温暖的药香味,梦中那个咕嘟咕嘟的声音仍然还在,睁眼时,没看见什么银烛什么二太太的,金灿灿的台词在她眼前晃晃跳跳。
【逢城郊匪乱,药价陡增。连下几场雪,秋兰生了病,回家养病,却发现了鱼老二的日记。】
知道修改台词也无法长久影响人物,黎秋又已经有些疲惫了。
顺手去枕头下面找笔时,才感觉到自己手动不了。
整个手腕都被箍着,她撑起脑袋去看,才发现贺砚清正攥着她的手,刚上完药,把透亮的药膏放到桌上去,转过来,一双深沉的眸望着她,神色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黎秋又突然想到了每次都能让她“歘”地哭出来的那种铺天盖地的悲伤,莫名其妙,又无从避免,好在后来没再犯这毛病了。
贺砚清抓得并不紧,只是黎秋又实在没力气。
她赶紧扭头看向自己的台词,果然,没等到她改字,台词就消散了。
看贺砚清的模样,应该是看不见台词的,黎秋又松一口气。
“醒了,手还疼吗?”
手倒是不怎么疼了,她看了眼自己被包扎起来的手指,一直被贺砚清握着,察觉到她的视线,贺砚清松开了手。
“我感觉有点头疼。”
是啊,她病了,她现在是病秧子秋兰。
四周又是一间陌生屋子,与之前鱼老二的屋子差不多,也是黑漆漆的一间。
床的旁边是陈旧的木头桌子和凳子,再往外看,就是一只大水桶,里面还有鱼嘴张合的声音,大水桶的旁边,一个小灶台,上面燃着小火,咕嘟咕嘟熬着药,浓郁的药香灌满了整间屋子。
黎秋又躺回床上了,这是发烧的感受,脑袋昏昏沉沉,朝贺砚清偏偏脑袋,半眯着眼,非常虚弱的样子,“贺砚清,我好像是发烧了。”
贺砚清站起来,一手撑在黎秋又耳边,一手去探她额头,黎秋又朝里面躲了躲,“你又不是人,没有体温,怎么能感受到我是不是发烧?”
灶上的咕嘟声越来越浓稠,跟岩浆在冒泡似的,贺砚清一时无言,好一会儿,他坐在了床沿,“我不是人,所以我的手可以给你降温。”
黎秋又额间冒冷汗,难以确定是发烧更严重了,还是因为恍惚间说错话,后怕的。
“对不起。”黎秋又亡羊补牢,但愿贺砚清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贺砚清眉眼间闪过一丝心疼,又笑了笑,清风朗玉一般,“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只要你在这里,我永远不会生气。”
“那你还拧了那么多十六太太。”黎秋又闭上眼,咕哝了一句。
贺砚清:“……”
“她们都不是你。”
黎秋又:“所以你不会杀我,之后也不会,是吗?”
贺砚清轻声:“你烧糊涂了,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永远不会的。”
“那你发誓。”黎秋又很想说自己应该又被人设硬控了,然而并不是,她可太懂得蹬鼻子上脸了。
以往每每生病,她就会理所应当地向外婆提要求,这种时候,不论说什么,外婆都会答应她的。
病了口淡,就想要吃口北方老家的腌白菜,外婆跑去认识的北方邻居,挨家挨户问着找;
想偷懒多睡几天懒觉,外婆就打给学校替她请假,从不在学业上逼迫她;
还想要外婆在她睡醒后,可以准备个惊喜礼物在枕边,手腕上的那只怀表,就是当时在生病时,外婆给她准备的。
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要求,她也没什么非常贪心的东西。
而现在,她的脑袋实在是转不过来,唯一想要的就是自己的小命。
“我发誓,贺砚清不论是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永远,永远不会伤害乔挽云。”
黎秋又生无可恋,她还能说啥啊,贺砚清已经给足了面子,要让贺砚清知道她不是乔挽云,还不是一个死。
刚才在梦里见到了正儿八经的乔挽云,和黎秋又的性子天差地别,她也不知道贺砚清是怎么就把她当成了乔挽云的,她开始祈祷这样的梦多做点,好让她早日了解乔挽云的人设。
“秋兰,你醒了。”鱼老二直接推门进来,把灶上的药倒出来,给黎秋又端过来。
她准备喂给黎秋又的,又看贺砚清一直坐在黎秋又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就把药碗递给贺砚清。
“让你男朋友喂你吧,我还要去卖鱼。”
鱼老二走近,黎秋又发现这个时候的鱼老二已经长大了,看上去已经十六七,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果然是那个见鱼就吐的二太太,原来二太太年轻时,还是很好看的,眉清目秀,仔细瞧瞧,竟然还带了一点妆。
“鱼老二,”黎秋又叫住了她,“别给我花钱买药了,你自己把钱存着,不喜欢鱼的味道就不要再卖鱼了。”
鱼老二的神色闪过一丝怪异,随后又冷笑一声,“秋兰,你好好的。”说完就离开了屋子。
应该是过去了数十年,两人的关系竟然更紧张了。
贺砚清端着药碗,没有要给黎秋又喂的意思,而是放到了桌上,推到那药膏的后面。
确实不太妥当哈,黎秋又要坐起身来,自己喝药。
她伸了伸手,想叫贺砚清把汤药递给她,贺砚清却看着她笑,“怎么这么乖?叫你喝药你就喝?是饿了吗?”
黎秋又睁圆了眼,“我病了啊我!不喝药怎么能好呢?发烧真烧成傻子了怎么办?”
说到傻子,黎秋又突然还有点担心那傻子的。
贺砚清拦住了黎秋又非要去端药碗的手,“你没有生病,生病的是秋兰。”
“可难受的是我。”
贺砚清视线在黎秋又脸上又定了一会儿,因为发着烧,双颊还有些泛红,一双眸子也不知怎么就泛着水光,光这么看着,贺砚清的心都快化成一捧柔柔秋雨。
“我有个办法能让你好受些。”
“哦。”黎秋又朝他举起双手。
早说啊。
贺砚清把她手按下去,“这个,吹手心不管用了。”
“那要怎么样啊?”
贺砚清:“你闭上眼。”
黎秋又乖乖闭眼,心里祈祷:你可千万别亲上来啊,你要是亲我一口,我就……无能为力。
但一股轻柔温凉的轻风,从她眉心灌入,像一点凉凉的雪花点在那里,被体温化开,转瞬消失无感。
黎秋又再一睁眼,昏沉的脑袋和沉重的眼皮在那瞬间都恢复了正常,跟点了清凉油似的管用。
“真有用!你好厉害呀贺砚清!”
贺砚清笑得骄矜。
黎秋又不忘正事,身体舒坦了,就赶紧从床上蹦下来,“那俩小子呢?”
“这个时候正闹匪患,我让他们去打听打听我爹这时候在哪。”
这屋子实在小,一眼就能看完,床边有一只小箱子,黎秋又想打开看看,发现上了锁。
按理说台词让她看见日记,那她就一定会看到日记,应该不会设置难办的坎吧?
她起身后,贺砚清顺手把她刚才胡乱掀开又堆在那里的被子叠好,问她:“你找什么?”
黎秋又有点不想理他,视线一转,看见贺砚清手里不知从哪来一个本子,她赶紧凑上前,“哪来的?”
贺砚清指了指枕头下面,她那红色围巾还整齐叠在枕边,黎秋又无语,从他手里接过本子,坐床上看,又悄摸地把手伸到枕头底下去,找自己的笔……笔呢?
她又在自己身上摸了两下,才摸到一直卡在袖子里的笔。
到这里来后衣服都没有换,还是那一身,身上长裙袖口束紧,但袖子宽大,笔在里面一直晃荡,她干脆把笔掏出来,像最开始一样,挽了发,把笔簪上去。
鱼老二的字迹比小时候写得好了很多,很工整,没有连笔,也没有错字。
只是比小时候写得还要的简洁,内容复杂字数又少,黎秋又感觉读起来废老鼻子劲了,前因后果都靠简单的已知条件去猜。
9月17,鱼无,银元送张娘,孩子痢疾。
9月20,鱼无,秋兰买裙。
9月21,一个奇怪的人,鱼卖光。
9月22,那人又来。
往后翻,内容都是同样简洁,但黎秋又看见了二太太善良的一面,以及她与一个男人从相识到渐渐熟悉,再到只剩一层窗户纸的过程。
那人的身份没有在日记中体现,但能看出来,是一位人高马大的英俊男人。
黎秋又和贺砚清凑在一起看日记,忽然有种偷摸做贼的感觉。
但贺砚清看得很坦荡。
大概是他长得太端方仪正。
黎秋又指了指日记中的“那个男人”,对贺砚清说:“没准这就是老爷呢。”
贺砚清皱眉疑惑,“不一定。”
“二太太在我三岁那年才入门。”
“那这么说,这男人是二太太的初恋咯。”黎秋又心底隐隐有些雀跃,像是发现了什么豪门秘史似的。
写小说时她更擅长描述恐怖氛围中的心理,在人物关系方面一直是硬伤,因为身边很少接触到除她和外婆的情谊之外的感情。
略微一琢磨,黎秋又补充:“不过也有可能你这时候已经出生了呢?”因为鱼老二的日记里没有写年份。
贺砚清靠近黎秋又,就着她捧日记的手,向后翻了几页,指了指日记中的“剿匪”二字。
1月16,他进了军队,准备剿匪。
1月17,他说回来娶我。
“我爹是在剿匪这年,和我妈结婚的,也就是这个冬之后。”
“我要后年才能出生。”
不知道贺砚清的哪句话戳到她笑点,黎秋又没忍住“噗嗤”笑出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贺砚清无奈地在她背后拍拍顺气。
“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看见你出生时的样子。”黎秋又看着眼前正气俊朗的贺砚清,开始幻想他小腿乱蹬的年纪。
她笑着笑着,贺砚清眉目也盛了笑意,他手掌自然而然落在黎秋又后背,又忽听他说:“不怕我了?”
黎秋又骤然瘪嘴,一双眼里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不怕了。”
贺砚清眼中都是柔情。
木桶里的鱼甩了甩尾巴,砸得桶壁“咚”得一声,又开始咕嘟咕嘟吐泡。
贺砚清看着那水桶沉思,他也不清楚当年上一辈人发生过什么,后来需要他在意的事太多,上辈人的恩怨对他来说实在不重要。
父亲在贺砚清生母去世一年后找的二太太做续弦。
从贺砚清记事以来,二太太和父亲的感情很好,大概是因为贺砚清,贺振江才一直没有将二太太抬为正房。
不过对二太太后来的地位来说,正房不正房的也不太重要。
“你可以跟我讲讲‘鱼腹传情’的故事吗?”黎秋又偏着脑袋凑到贺砚清眼前去。
看样子黎秋又确实是不怕他了。
贺砚清心中有了些猜测,手指轻点了点黎秋又的脑袋,起身,准备带着她出门。
站在门口,给黎秋又把围巾围好,连她脑袋都裹在里面。
“或许,我们正在经历的,就是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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