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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是我的错〗
维姬·维尔本能要拒绝。
逃逸的杀手开了数枪，也许是故意的，中弹部位遍布在受害人的躯干和头部，血液溅射地满地都是。
就她赶来的时间，警方应该完成了取证，并转移了尸体，但那种血腥的场面无论如何不该让小孩子进去。
维姬·维尔对上科瑞的眼睛，精神一刹那的恍惚，她再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代表同意的“好”。
荷尔·荷斯察觉到了她瞬间的变化：“维尔小姐，她们是朋友，谢谢你，让她在这种时刻能陪伴阿希莉亚。”
……他万分思念跑去上学的马迪·沃特斯和不知去哪里享受生活的玛莱雅，他真不想一个人面对边上这个大概率能改变其他人思维的小怪物。
小怪物转过来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这是在夸奖他吗？
荷尔·荷斯的脚步微不可察地往后挪了挪，不确定地想。
科瑞可不知道有人将她脑补成了什么恶魔，还理解错了她的感谢。她正跟维姬·维尔说话。
后者告诉她，她来公寓是为了调查，沃德先生是否有什么不良人际关系。
荷尔·荷斯心道，这可不能让她问科瑞。他硬着头皮抢白道：“维尔小姐，我去开车，路上我来回答问题怎么样？”
他故作轻松地笑道：“她们小孩子一起玩儿的时候，哪里会注意到别的东西？”
维姬·维尔是打车来的。她穿着高跟鞋不方便开车，此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我们在公寓门口等你。”
科瑞魂不守舍地跟着记者走下楼梯。
沃伯顿·沃德。阿希莉亚·沃德。
她对前一个名字的印象很薄弱，对后一个名字的印象很深刻。将它们放在一起，在亚马乌罗提生活多年的科瑞，无法说服自己这对父女的名字只是现实世界诞生的某种巧合：
阿希莉亚·沃德是玩家在游戏剧情中至交好友原本的姓名。她十二岁时被双重间谍的父亲带到游戏中某个主城，在游行活动中遭遇了失控的魔物。她失去了父亲，被养母抚养长大。
由于父亲的身份，她不断被间谍骚扰，为了摆脱阴影获得新的人生，她接受了保护者的提议，改名为……
……敏菲利亚。
想到这个名字，科瑞的内心深处涌上了名为悔恨的情绪。
游戏中的敏菲利亚，是指引玩家的重要的领路人。玩家最初踏上旅途，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爱好，是为了享受一段故事……敏菲利亚则带领玩家，一步步认识到了现有世界的美好之处，让玩家真正的诞生了保护世界的念头。
科瑞用男号的好友跟她说，他转服离开，短暂跨服回来时，第一个迎接他的、也是唯一一个记得他的人，就是敏菲利亚。那一刻，他真切地产生了“回家了”的感觉。
可惜不同服务器剧情进度有差异，他转服后已经见不到敏菲利亚了，时间已经流逝到百年后，叫这个名字的，都是继承了她意志的、称号是“光之巫女”的少女。
点到为止，他为了不剧透，再没提过相关的事。而科瑞随着剧情进度，看着敏菲利亚为了拯救世界奉献了一切，她的生命，她的灵魂。很久之后在星之内海，灵魂归处，玩家才终于再次见到敏菲利亚。
一团明亮又随风飘摇、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团。明明牺牲到灵魂不具备人类的形象，还惦记着给玩家指引方向。
在道路被阻断、无法前进的断口，她用仅剩的力量，化作玩家抵达星海深处的桥梁，再度消失了。
直到在剧情尾声，漫长的旅途的终点，耳畔会划过她的话语，鼓励着玩家前进——
“希望之火还没有被扑灭。只要你还在，星星之火就可以燎原！”
科瑞仿佛真的又听见那个清亮的、温柔的声音。
穿越到这个世界，对科瑞来说，这简直是命运给她的一个“昔日重现”的机会。
哪怕一切似是而非，也不影响她拥有了一个改写故事的机会。
一个改写原本无法触及或无能为力的悲剧的机会。
可她错过了。
就在这栋公寓里，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阿希莉亚又一次失去了她深爱的父亲。
……她明明知道这里的治安不好，却还是漫不经心地睡觉，想着世界上无时无刻在发生意外，没有人能够解决所有的突发事件。
她关心有限的故事，阅读面前的故事，心安理得地抛弃了其他可能正被销毁的故事。等她将目光转移过去，留下的只有一地灰烬。
什么诗人，分明是个愚蠢的旁观者。
这全部是她的责任。
现实不是游戏，哥谭不是地图主城，悲剧不是刷新的事件，每一个生命都是真实不可重来的。
任何一次袖手旁观都可能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无法干预所有不能成为她的借口。
科瑞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下定了决心。
她不再神游太虚，耳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荷尔·荷斯对维姬·维尔介绍，说沃德父女是从战乱国家阿拉米格逃离的，选择哥谭是沃德先生的工作需要。
双面间谍……科瑞回忆起这沃德的设定。如果现实中他也是一位间谍，这次会是灭口吗？
她摇摇头，甩掉了猜测。不能以游戏经验带入，先入为主很可能会犯错。她必须抓到犯人，至少要给敏菲利亚一个交代……
荷尔·荷斯的车开得很快。现场被警方拉起了横条封锁，维姬·维尔让他把车停在稍远的地方，一行人下车，在她的带领下直接前往布鲁斯·韦恩所在，被当做临时休息点的车辆处。
科瑞远远得看到敏菲利亚……阿希莉亚裹着布鲁斯的西装，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从下摆处露出的裙摆上星星点点都是血迹。
车门是开的，一位老人站在这儿，弯腰替她擦脸，如果换一条路线，科瑞就看不见阿希莉亚了。
布鲁斯也在车内，那一侧的车门没有被打开，他整个笼罩在阴影中。
科瑞转动视线，封锁线外围满了未被准许入内、长枪短炮的记者们。她默默贴近了荷尔·荷斯，用他高大的身躯完全遮挡住了自己，避免暴露在聚光灯下。
维姬·维尔率先靠近。布鲁斯听见高跟鞋的声音，将视线转移过来，意外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的人。他低声问：“科瑞？”
维姬·维尔想要说的话被打断了，她惊讶地来回看了看两人，想不到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布鲁斯的声音较小，不影响科瑞听见。她抓住荷尔·荷斯的袖子，拽着他不得不加快速度，一路小跑着。快要抵达车门边时，她放轻了脚步。
阿希莉亚似乎是睡着了，是精神遭受到重创后疲惫所致吗？
“布鲁斯。”科瑞小声回应。没有装作不熟，一起通过副本，她将蝙蝠侠视作未来可能再次合作的好友，“阿希莉亚怎么样？你呢？你还好吗？”
她急切想要知道阿希莉亚的情况，但她一眼看见了布鲁斯难掩沉郁的表情，心中微动，忍不住出言关心。
参加晚宴前卡尔瓦兰替她补过课，犯罪巷是如今大众习惯的称呼，它在十多年前的正式命名是公园街，会有这种改变，源自此处发生的韦恩夫妇的惨案。
偏偏他在此活动时，又目睹了一对父女的悲剧……
“不用担心我。”布鲁斯说，“阿希莉亚……”他摇摇头，说不出她很好，就像他说不出自己还好一样。
他看见了全过程。父女二人应当是路过，被他在此处的宣讲吸引驻足：韦恩基金会将要资助犯罪巷的诊所和医院，以及专门对儿童负责的慈善信托基金。
作为父亲的大人是一瞬间转身蹲下抱住女儿。布鲁斯站在台上，被突兀的动作吸引了注意，紧接着，枪声响起，父亲的身上绽出血花。
布鲁斯顷刻间就明白了：行凶者瞄准的是女儿。
人群尖叫着散开，而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冲下演讲台，冲到那对父女身边，却无济于事了。
他能做到的，只有将摇晃着父亲、拼命呼喊“爸爸”大声哭泣的女孩抱进怀里，紧紧拥抱着她。
他无法让她停止哭泣……
“大概是哭累了，身心都很疲惫，我听到哭声停止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他说，“……是我的错。”
老人并不赞同他的话：“老爷，这不是……”
“是的。”布鲁斯打断他。
他说出猜测。这对父女的行程里本不包含听他演讲，如果行凶者的目的是对他们下手，大可以将场合选在更加偏僻的位置，而不是目击者甚多、更大可能暴露其身的地方。
这意味着，受害者是在被确定的地点中，被随机挑选的目标。
维姬·维尔拍下了活动现场的照片，多数是关心医疗减免的成人，少数是想要改善生活的街头流浪儿童，只有沃德父女，是象征着家庭的单位。
……在犯罪巷，被挑选的亲子。
维姬·维尔当即说不能排除是沃德先生的仇人的可能性，匆匆离开现场想要去找证据。他明白她是想要安慰他，想要替他开脱……
科瑞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臂上：“不是的。你在做善良的事，不能也不应该将他人作恶视为自己的责任。”
布鲁斯说：“行凶者是为了对付我。”
维姬·维尔很不礼貌地环起双臂：“这是什么？布鲁斯少爷信奉起受害者有罪论了？”
布鲁斯张了张嘴。他试图反驳。
“先停止自怨自艾，少爷。”荷尔·荷斯将手机放到他的面前，“要争执责任，就先把凶手抓住，搞清楚他的目的。”
手机停留在一张资料页面，上面的人叫做乔·切尔，是个职业杀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
荷尔·荷斯说：“都看我做什么？雇主让我保护的对象出了事，我当然要赶紧抓住破坏我工作的人。”
而且，他不知道科瑞跟阿希莉亚是什么关系，她显得太关心了，让他有些怵，万一她再变成之前那种让人觉得害怕的状态怎么办？
科瑞探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机，转头问他：“你怎么能这么快就知道是谁？不会出错吗？”
“我敢在哥谭做保安，肯定有我的路子。”荷尔·荷斯含糊道，他总不能说在被阿梅莉安丝夫人雇佣当保安前，他就是个满世界接收雇佣的杀手吧。
“我给业界的朋友发了消息，刚刚有人回复我说——”
那个朋友没接针对韦恩少爷的单。
“——他看见有人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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