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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云南的盛夏裹挟着湿热的风掠过澜沧江畔,民族舞蹈节的鼓点声混着蝉鸣在竹楼间回荡。芬攥着入场券的手心沁出薄汗,三年前天逸病房里那封未写完的信笺,此刻仿佛又在她眼前展开。舞台上银饰叮当作响,当那个蒙着素色纱巾的舞者踏过月光登场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 舞者腰间缠绕的红色绸带,与天逸在曼谷街头舞动的纱笼如出一辙。
傣族舞特有的三道弯姿态在舞者身上流转,指尖轻颤似孔雀开屏,可每个旋转的弧度里,都藏着泰国古典舞莲花手的影子。她的膝盖在落地时微微卡顿,如同被雨打湿的蝴蝶翅膀,却丝毫不减舞姿的凌厉。当舞者扬起手臂划出新月般的弧线,芬突然想起曼谷街头那场血色舞蹈,天逸也是这样,用破碎的身体绽放出最炽热的光芒。
“天逸!” 芬的呼喊淹没在鼓点的高潮里。她跌跌撞撞冲过人群,裙摆扫落观众席上的茉莉花环。舞者恰好转身,纱巾下露出的脖颈处,有道淡粉色的疤痕蜿蜒如河,那是当年橡胶子弹擦过时留下的印记。四目相对的刹那,澜沧江的夜风掀起纱角,芬看清了那双眼睛 —— 还是记忆里的杏眼,只是眼尾添了细纹,像被岁月刻上的涟漪。
舞者轻轻摇头,银质脚铃的脆响裹着傣语歌谣消散在江风中。她隐入舞台后方的竹影时,腰间红绸突然飘落,像片燃烧的枫叶坠入观众席。芬拾起绸带贴在脸颊,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茉莉香,和多年前夜场后台的味道一模一样。
此后关于舞者的传闻如澜沧江的支流般四散开来。有人说在金三角的木棉树下,见过她教孩子们跳融合了中泰舞步的新舞,孩子们用竹筒敲击出的节奏,能让山岚都驻足聆听;也有人在曼谷唐人街的暗巷里,瞥见红衣女子倚着褪色的霓虹招牌,月光落在她变形的膝盖上,如同给伤口镀了层霜;更有信徒在云南的古寺外,目睹过身披灰袍的尼僧,诵经声里总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舞曲韵律。
每当雨季来临,江水漫过傣族村寨的青石板,总有人看见澜沧江畔闪过一抹红衣。那身影踏着涨潮的节拍起舞,破碎的舞步与翻涌的浪涛共鸣,纱裙在风中舒展如蝶翼。岸边的老人们说,这是澜沧江的女儿在诉说往事,那些关于曼谷街头的抗争、舞台上的荣光,还有一个舞者用半生追寻的自由与新生,都化作了江水般绵长的舞姿,在岁月里永远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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