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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
贾还乡刚从须弥空间踏出,便被眼前的景象定住了脚步。晨光熹微中,屋内或立或卧着数头形态各异的妖兽,它们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妖气,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妖族,一双明眸里满是新奇。
“师傅,它们是您的朋友吗?”贾还乡侧首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
金千山说:“是哦是哦,叫师叔就好!”
贾还乡闻言,立刻敛衽,对着那群妖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姿态落落大方:“晚辈贾还乡,见过诸位师叔。”
一头狐妖轻盈地踱步上前,嗓音带着独特的韵律:“呦~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这眉眼,不像本地人呀?”
“师叔好眼力,”贾还乡微微颔首,“家母确是外邦人士。”
“原来如此,真是越看越好看。”狐妖的声音带着赞叹。
金千山适时地拍了拍贾还乡的肩,引她看向一旁那位沉默如山的身影。“还乡,那是你熊师叔。往后在医术上若有疑难,尽可来请教它。每日修炼结束后,它会在外面等你。”
那熊妖体型极为魁梧,站立时如一座铁塔,皮毛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乌亮光泽。若非它口吐人言,眼神温厚而通灵,乍看之下与山中巨熊无异。
“拜见熊师叔。”贾还乡再次行礼。
熊师叔低吼一声,算是回应,随即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近。它低头仔细端详着贾还乡,忽然伸出宽厚如蒲扇般的手掌,在她发顶轻轻摩挲了两下。下一刻,贾还乡只觉身子一轻,竟被熊师叔双手握住腰肢,轻而易举地举到了半空,还轻轻晃了晃。
“姑娘咋这瘦嘞!轻飘飘的,这可不行啊!”熊师叔的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它一只手稳稳地“拎”着贾还乡,另一只爪子在腰间挂着的布袋里摸索片刻,掏出一根色泽诱人、散发着秘制香气的肉干,递到她面前。
贾还乡先是一惊,随即被那肉干的香气吸引,竟也就这般被举在空中,小口啃咬起来,腮帮子很快塞得鼓鼓囊囊,吃得津津有味,脸上毫无愠色,反觉有趣。
“好啦好啦,快放下来吧,别把我这徒弟折腾坏了。”金千山在一旁笑着劝道。
“孩子自个儿都没急,你急个啥?俺不也这么拎过你?”熊师叔瓮声瓮气地反驳。
金千山面上掠过一丝窘迫,干笑两声:“……哈哈,陈年旧事提它作甚。”
“没什么事,我就先带她走了?”
“行嘛,早点放回来,别给他吃撑了。”熊师叔便这么“拎”着还在啃肉干的贾还乡,大步流星地往林子深处走去。
金千山无奈摇头,转身欲对君有归和赵莫苦说些什么,目光所及,却不由得一怔。
只见君有归正双手捧着赵莫苦的脸颊,凑得极近,毫无避讳地仔细端详着。少年真仙的眼眸澄澈如碧空,此刻盛满了纯粹的惊叹:“喔!莫苦,你长得这么俊的吗!比我见过的男人都要俊哎!你今年多大啦?怎么能长这么高的?”
赵莫苦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弄得措手不及,僵在原地。视线撞入那片毫无杂质的蓝色眼眸,他只觉得一股热意“轰”地一下涌上脸颊,连耳根都烧得通红。他漂泊几十年,何曾与人如此贴近?
就在这时,君有归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语气变得笃定:“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赵莫苦心头猛地一紧,思绪翻涌,正不知如何作答,君有归却自己给出了答案,语气雀跃:“我想起来了!你真的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啊!”
“唉?”赵莫苦彻底怔住。梦里的人?他这八十多年因心魔所困,灵识几乎被封禁,连识海都难以脱离。乃是无魂之体,如何能入梦?难道……无名的意识并未完全消散转世。
“呦,”金千山带着戏谑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这是看上我家有归了?脸都舍不得挪开了?”
赵莫苦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盯着君有归失了神,慌忙后退半步,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而君有归却浑不在意,在西霞村,他与弟弟妹妹们向来是如此亲昵玩耍的。
金千山笑着继续介绍:“有归,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断金门掌门……”
“的属下。”赵莫苦迅速接过话头,语气平静无波。
金千山挑眉看向他,眼神带着探究。赵莫苦回望过去,目光坦然,没有丝毫慌乱,仿佛在说:“你管我是谁。”
金千山也是个好脾气,便也顺着他的话道:“对对对,断金门掌门的属下。之前他身上带了点不干净的东西,跑到咱们这儿了,先让他在我这清净之地待一段时间祛祛晦气。有归,天色不早,你先回去吧。”
“等等啊师傅,”君有归想起正事,忙道,“我刚才被您打进那梦魇里的时候,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我身体里了,凉飕飕的,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梦魇”二字如针般刺入赵莫苦耳中。他眼神骤然一凛,之前那点旖旎心思瞬间消散,锐利如刀的目光直射金千山,带着无声的质问:你竟将他置于如此险境?
金千山被他看得一阵心虚,尴尬地移开视线,打着哈哈安抚君有归:“没事的没事的,一点残留的浊气罢了,你回去好生休息,运转几个周天灵力自然就化解了。”
“那还乡姐呢?她去看诊了?”君有归这才注意到贾还乡不见了。
金千山心下好笑,这会儿才想起来?“她跟你熊师叔学本事去了。”
“好嘛,那我先回去啦!师父再见!莫苦……再见!”君有归笑容灿烂,转身蹦跳着出门,还不忘回头用力挥了挥手。
赵莫苦望着他消失在阳光中的背影,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舍,也轻轻抬起了手。直到那身影彻底不见,他才缓缓转身,面色已恢复沉静,看向金千山。
然而,他却见金千山抬手在面上一拂,脸上那层用于伪装的柔和灵力光晕如水流般褪去,露出了底下更为清晰深刻的真实轮廓。赵莫苦定睛一看,瞳孔微缩,随即,一抹了然又带着几分讽刺的笑意浮上他的嘴角。
“原来是你呀,”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莫千年。真是好久不见”
金千山,或者说莫千年,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庆幸:“幸好我聪明,先把那两个小的支走了。不然,还真保不齐你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怎么?”赵莫苦挑眉,“八十多年过去了,这名头还没摘掉?”
“哪有那么容易?”金千山语气带着淡淡的嘲弄,“若是容易,又怎配得上‘千古罪人’这四个字?”
“所以,”赵莫苦切入正题,“我初来栖霞村时,神志不清,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如此……关照我?”
金千山回忆道:“你来时,灵力紊乱,心智退化如十五六岁的孩童,浑浑噩噩。唯独看见有归,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拽着他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撒手,非要跟他回家不可。”
赵莫苦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今日我探查你身体,发现了几只纠缠的梦魇,便让有归代为拔除,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历练。可万万没想到,你灵台深处还藏着‘大货’——三只已成气候的心魔。”金千山神色凝重起来。
赵莫苦沉默片刻,空气仿佛都沉重了几分。他终是开口,声音低沉:“是无名的。”
“武神无名?”
“是。也就是现在的君有归。天授三年,他在断金门外与我一同遇袭,心魔应是那时趁虚而入,寄宿于我体内。但当时……出手之人是谁,我并未看清。”
金千山沉吟道:“原来如此。但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一件事。君有归并非无名。无名在世时灵力冠绝天下,他陨落之后,灵机散于天地。栖霞山乃灵脉汇聚之所,有归在此地诞生,凝聚真仙之体时,难免会沾染上一些无主灵力……”
“你见过无名本人吗?”赵莫苦打断他。
“没有。”
“我不仅见过,”赵莫苦目光如炬,语气斩钉截铁,“我还与他日日相伴,对他的灵魂气息熟悉入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君有归绝不仅仅是‘沾染’了一点!他的灵,至少有一半,是来自无名的本源!而另一半,才是一些驳杂不清的破碎灵识。我想,你们真该重新审视一下有归的真实身份了。”
金千山闻言,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好,我明白了。那你现在,要回酆都吗?”
“我想回,你也不会轻易放我走吧?”赵莫苦瞥他一眼,“况且,心魔因我而来,我责无旁贷。”
“今夕不同往日,我还真不信我这阵法能拦得住你,想找有归就直说呗。”
金千山指了指下山的小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是栖霞村。慢走不送。”
赵莫苦不再多言,转身沿着蜿蜒山径而下,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君有归的笑颜。那样温暖,那样鲜活,明明是与无名一般无二的容貌,给人的感觉却已是云泥之别。无名是孤绝的雪峰,而他,是暖彻人心的春阳。
不知不觉间已行至山脚。一阵风吹来,他才惊觉自己还穿着那身宽大又破旧的衣袍,实在有碍观瞻。他心念微动,体内灵力流转,周身泛起一道微不可见的幽光,下一刻,衣衫已化作一袭合身的常服,虽简洁,却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清冷。
恰在此时,一个在村口玩耍的孩童偶然抬头,恰好捕捉到那灵力流转的微光与衣衫变换的瞬间。孩子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指着赵莫苦,用尽全身力气激动地大喊:“哇!哥哥!你也是仙人吗!好厉害啊!衣服一下子就变出来啦!”
这一嗓子,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村中正在忙碌的男女老少闻声,纷纷放下手中活计,好奇地围拢过来。很快,赵莫苦便被热情的人群团团围住。
“哎哎哎!你就是昨天被有归带回来的那个小伙子吧?”
“小伙子也是仙人吗?是千山师傅新收的徒弟?”
“后生瞧着面生得很,打哪儿来啊?是来找人的吗?”
七嘴八舌的询问涌来,赵莫苦何曾见过这等阵仗,被挤在中间,颇有些手足无措。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是来找君有归的!”
这一声喊得极为响亮,连正在家中吃着午饭的君有归都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爹,娘,外头好像有人找我,我出去看看。”君有归放下碗筷,循声跑了出去。
挤进人群,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被围在中心、显得有些无奈的俊朗男子。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是我朋友!”君有归一边喊着,一边挤到赵莫苦身边,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对着乡亲们解释道:“各位叔伯婶娘,这是我朋友莫苦,从外地来的,暂时在咱们村里住下。”
“原来是有归的朋友啊!那没事了,散了散了,都回家吃饭去吧!”众人闻言,这才善意地笑着,三三两两地散去。
君有归松了口气,牵着赵莫苦的手往家走。掌心传来的温度让赵莫苦微微一愣,却没有挣脱。
“我该如何称呼你?”赵莫苦低声问,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叫我哥哥就好啦!”君有归答得理所当然,显然还惦记着对方昨日“痴儿”的模样。
赵莫苦从善如流,唇角微弯:“哥哥,我们要去哪?”
“回家啊。对了,你吃过晚饭没有?”
“还没。”
“也对,师父他们大概都会辟谷之术。走,跟哥哥回家吃去!”君有归拉着他,脚步轻快。
赵莫苦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始终落在君有归牵着他的手上,以及那洋溢着无忧无虑的侧脸上。
二人回到家中。一进门,李老焉和李湘见到赵莫苦,皆是一愣。昨日他狼狈不堪,今日收拾齐整,竟是这样一位龙章凤姿、俊逸出尘的年轻人。
“唉呀!你就是昨天那小伙子吧?这一收拾,可真俊啊!”李老焉啧啧称奇。
赵莫苦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君有归已抢先笑着解释:“爹,娘,就是他他还没吃饭呢,我去拿双碗筷”
餐桌上,李湘慈爱地给赵莫苦夹菜,随口问道:“莫苦啊,你是哪里人氏?”
君有归心里一紧,生怕爹娘知道他是酆都人惹爹娘忌讳,正想打个圆场,赵莫苦却已坦然回答:“晚辈是酆都人。”
“!!!”君有归夹菜的动作僵在半空,惊愕地看向赵莫苦。他昨天不是一问三不知的痴儿吗?怎么今天……
他猛地反应过来,梦魇已除,对方神志早已清醒,再非那个需要他照顾的“痴儿”了。想到自己在金千山住处捧着人家的脸,一路上一口一个“哥哥”自称……君有归瞬间觉得脸上发烫,嘴里的饭菜都失了滋味,只顾埋头苦吃,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直到饭后收拾碗筷时,他那点尴尬才稍稍褪去。赵莫苦主动提出帮忙,二人便一同站在灶台边清洗。
水流潺潺,一时静谧。还是君有归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些许不好意思:“那个……莫苦啊,上午在师父家,还有刚才路上,我不是有意的,你别介意……”
“没关系的,”赵莫苦侧头看他,眼神温和,“哥哥不用在意这些。”
“既、既然你好了,就不用叫我哥哥啦,直接叫我有归就好。”
赵莫苦却摇了摇头:“但是,我还是感觉叫‘哥哥’更顺口一些。”
“可是你年龄比我大呀”
赵莫苦想了想,现在的君有归确实比他年龄小,而且他也很喜欢有归这个名字,便说道“那好吧”
午后,君有归照例在村中散步,赵莫苦便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被这样一位风姿出众的人跟着,君有归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仿佛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这时,他瞧见了正在路边低着头,百无聊赖踢着石子的张家小妹。君有归眼睛一亮,扬声喊道:“阿妹!哥哥在这里!”
小女孩闻声抬头,见到君有归,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一头扎进他怀里:“有归哥哥!”
“嘿嘿,”君有归弯腰将她抱起,“阿妹今天怎么没来找哥哥玩啊?”
“我去找你了呀!可是你不在家!”阿妹撅起小嘴。
君有归一想,今日确实比往常回去得晚。
“哎呀,是哥哥不好,迟到啦。不过哥哥今天给你带了糖,当作赔礼好不好?”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用油纸包着的、五颜六色的糖块。
“哇!谢谢哥哥!”阿妹的眼睛瞬间亮晶晶的,小手紧紧攥住了糖果。
“不用谢,明天哥哥一定准时来找你玩,好不好?”
“好!拉钩!”
看着小女孩欢天喜地跑远的背影,君有归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他转过身,见赵莫苦正静静望着这一幕,眼神深邃,似在思索着什么。君有归想了想,也朝他伸出手,掌心躺着几颗剩下的糖果
“给你。”
赵莫苦微微一怔,随即笑意在眼底化开,伸手接过那几颗带着对方体温的糖块,小心地收了起来。“谢谢。”
傍晚时分,夕阳将天边染成绮丽的橘红色,两人并肩向家走去。
赵莫苦忽然轻声问道:“有归,你在这里……过得幸福吗?”
君有归有些意外,转头看他,晚霞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幸福啊!”他答得毫不犹豫,笑容比晚霞更灿烂,“有爹娘,有还乡姐,有师父,有阿妹和村里这么多朋友,当然幸福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赵莫苦望着他的笑容,心中那块沉寂了八十年的寒冰,仿佛也被这暖意融化了一角。“没什么,”他摇摇头,语气轻柔,“只是看着哥哥,便觉得好奇。”
暮色渐深,两人已回到院门口。君有归犹豫了一下,问道:“对了,莫苦,你今晚是住我这里,还是回师父那儿?我家屋子小,床也窄,怕是睡不下两个人……要不,你去师父家凑合一晚?”
赵莫苦听在耳中,却误以为是君有归在委婉地请他离开,眸色几不可察地暗了暗,从善如流道:“好,那我去千山师父家住一晚。”
“嗯,那你快去吧,再晚山路就不好走了。”君有归朝他挥挥手。
赵莫苦点点头,转身步入渐浓的夜色中。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只见君有归已推开那扇透着温暖灯光的木门,身影没入其中。
他独自走在山路上,夜风微凉,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君有归的声音和笑容。“有归看起来……过得真的很幸福。人也比从前……活泼了不知多少。”想到他让自己叫“哥哥”,赵莫苦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脚步也不知不觉轻快了许多。
来到金千山居所外,他心中那股莫名的欣悦尚未平复,直接抬脚“哐当”一声踹开了房门。
屋内,正准备歇息的金千山被这巨响惊得一个激灵,怒道:“谁啊?!!”
回头一看,只见赵莫苦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金千山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你有病啊!大晚上踹什么门!滚球!!”
赵莫苦浑不在意,径自走进:“火气别这么大嘛。有归那里住不下了,我来你这边借宿一晚。”
话未说完,就被金千山连推带搡地赶出门外。“有归那里住不下,难道我这里就住得下吗?!去去去!爱哪儿哪儿去,躺外面草地上数星星吧!”
“砰”的一声,房门在眼前紧闭。
赵莫苦碰了一鼻子灰,无奈,只得再次运起轻功,几个起落,身形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又回到了君有归家的小院外。院内灯火已熄,一片静谧。他站在篱笆外,望着那扇窗,却迟迟没有勇气上前叩门。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那扇木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君有归披着外衣,探出头来,脸上带着些许睡意和疑惑:“莫苦?你怎么又回来啦?”
月光下,赵莫苦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他走上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然和期待:“哥哥,师傅他已歇下,将我赶了出来。今晚……能不能收留我?”
君有归看着他,心一软,侧身让开:“好嘛,快进来。不过我的床可能真的睡不下两个人,我帮你打地铺吧?”
“好。”赵莫苦应着,跟着他走进温暖的屋内。
君有归利落地铺好被褥,赵莫苦便安然躺下。然而,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君有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他侧过身,望向地铺上那个安静的背影,忍不住轻声问:“莫苦,你睡着了吗?”
“尚未。”赵莫苦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那……你的本名叫什么?就是……在成为‘莫苦’之前的名字。”
黑暗中,赵莫苦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答道:“三安。三个的三,安康的安。”
“三安……”君有归在唇齿间重复了一遍,“姓三吗?这个姓氏倒是少见。”
“无姓。只是‘三安’。”
“唉?这样啊……”君有归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些许歉意,“那我之前擅自给你取名‘莫苦’,你没介意吧?”
“当然没有,”赵莫苦的语气带着一丝真切的笑意,“相反,我觉得‘莫苦’这个名字很好听。哥哥取名很有天赋。”
“真的吗?哈哈!”君有归的开心几乎要满溢出来,“那你说你是断金门掌门的属下,那位掌门……他长得帅不帅呀?”
赵莫苦闻言,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帅。但是……没我好看。”
“噗……”君有归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人就这样,隔着昏暗的夜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从村里的趣事,到外界的传闻,话题琐碎而温馨。赵莫苦始终面向君有归的方向,虽然看不清,但他能感受到对方逐渐平稳的呼吸和放松下来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君有归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终被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取代,再次沉入梦乡。
黑暗中,赵莫苦睁着眼,听着身旁之人的呼吸声,只觉得八十年来漂泊无依的灵魂,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他极轻极轻地,再次低唤了一声:
“有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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