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猫阿橘的N个日夜

　　雨水来得毫无预兆。起初只是几滴，随后便如天河倾泻，将整座城市淹没在灰蒙蒙的水幕之中。阿橘正蜷缩在一处废弃的纸箱里打盹，突然被一阵刺骨的凉意惊醒。它抖了抖耳朵，发现雨水已经漫进了它的临时小窝。排水系统不堪重负，街道转瞬间变成了湍急的河流，浑浊的水流裹挟着垃圾、落叶和破碎的广告牌，冲刷着每一个角落。阿橘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它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阿橘和它的同伴们被困在一处稍高的台阶上，四周早已被洪水包围。它们挤在一起，皮毛湿透，身体因寒冷而微微颤抖。雨水拍打着它们的耳朵，风声呼啸，像是某种无形的野兽在黑暗中低吼。恐惧在空气中蔓延，尤其是那只小老鼠——它蜷缩成一团，牙齿不停地打颤，黑豆般的眼睛里盛满惊慌。阿橘能感觉到它的心跳，那么快，那么慌乱，就像自己第一次被抛弃时那样。
　　阿橘低头看了看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雨夜，它被装进纸箱遗弃在路边；那些饥饿的日子，翻找垃圾桶时被其他野猫追赶；那些寒冷的冬天，只能靠着自己的体温取暖。它挪动身体，挡在小老鼠前面，用自己湿漉漉的皮毛为它遮挡风雨。小老鼠愣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地往阿橘的肚皮下钻了钻，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丝安全感。阿橘感受到小老鼠的颤抖渐渐平息，这让它想起曾经也有只老猫这样保护过自己。
　　“一切的幼崽都是可爱的，哪怕是老鼠！”阿橘眯起眼。
　　洪水仍在上涨，浑浊的水面漂浮着各种杂物——断裂的树枝、破碎的木板、一个被冲走的塑料桶。阿橘盯着那些漂浮物，突然意识到它们或许能成为活下去的希望。它用爪子扒拉了一块较大的木板，推给身旁的另一只流浪猫。那只猫起初有些茫然，但很快明白了阿橘的意图。它们开始合作，用牙齿和爪子拖拽漂浮的木板和树枝，一点一点地搭建起一个简陋的避难所。阿橘的前爪被木刺划伤，但它顾不上疼痛，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木板并不稳固，随时可能被水流冲散。但它们没有放弃，一只猫用身体压住一端，另一只则努力调整位置。渐渐地，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临时庇护所成形了。它们挤进去，尽管空间狭小，尽管木板仍旧摇晃，但至少能避开最猛烈的风雨。阿橘的呼吸渐渐平稳，它感受到同伴们的体温，这让它想起很久以前，在它还小的时候，和兄弟姐妹们挤在一起取暖的感觉。
　　阿橘望着远处被洪水吞噬的城市，霓虹灯在雨幕中变得模糊，像是被水晕开的颜料。它想起自己曾经的家——那个温暖的阳台，那个会轻轻抚摸它的人类。记忆中的阳光那么温暖，人类的手掌那么柔软。但那样的记忆已经太遥远了，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现在的它，只有这群同样无家可归的同伴，只有彼此依偎的体温，只有在这片洪水中挣扎求生的本能。阿橘突然明白，也许这就是它的命运，永远在风雨中寻找一个暂时的避风港。
　　雨仍在下，但阿橘知道，洪水终会退去。就像每一次饥饿、每一次寒冷、每一次被驱赶一样，它们总能熬过去。流浪的生命就是这样，没有永恒的安稳，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坚持。阿橘想起那些在街头遇见又走散的同伴们，有的被收养了，有的永远消失了。它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此刻，它要守护身边的这些生命。
　　它低下头，轻轻舔了舔小老鼠的头顶。小老鼠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里映着阿橘的身影。阿橘突然觉得，也许这就是它存在的意义。它们会活下去。因为它们别无选择。雨声渐渐小了，阿橘听见远处传来救援车的声音，但它没有动，只是更紧地护住了身下的小老鼠。在这个被洪水围困的夜晚，它们找到了彼此，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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