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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
薛宥到任安镇司的第一日,其首要任务便是随张宝熟悉司内布局,了解各吏员的职责。
“薛大哥,我们同是行司,负责行动的执行,其下有众多司卫可供调遣。在行司之上,有度使、支使和同司。度使,自是不必多说,是安镇司的总指挥,统辖全司事务;支使,是度使的副手,协助度使管理安镇司,你刚刚已见过霍支使和任支使;同司,则负责管理安镇司的各项具体事务。”张宝将安镇司的各级官职简要解释了一遍。
薛宥闻言问道:“你我皆为行司,周灏和阿元也是行司,不知安镇司一共有多少个行司?”
“支使两人,同司四人,至于你问的行司,则有八人,可以说是这安镇司里面最小的官。其实安镇司并不大,官员也不多,但安镇司直接听命于圣上,所以也不用害怕其他有司衙门和官员的刁难。”
说罢,张宝打算带他去见四位同司和其他行司,忽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于是试探地问道:“薛大哥,公子应该和你说过安镇司的职责所在了吧?”
薛宥郑重点头,正色回道:“放心,度使已经告知过我,既然进了安镇司,我自然明白我们要做什么。”
张宝闻言放下心来,面露期许之色,也学着薛宥郑重地点了点头,而后又拍了拍对方的肩,俨然一副前辈对后辈寄予厚望的神态。
薛宥虽比张宝年长四岁,但论在安镇司当差的资历,他的确比不过张宝,遂笑着再次点了点头。
张宝见对方当真,立马破功,嬉笑道:“你和周大哥进安镇司真是件大喜事,终于有人陪我玩了。你是不知道我哥有多无趣,他整天板着张脸,只会告诉我这个不能说,那个不能做。我苦无人知我潇洒不羁之性久矣,如今你和周大哥来了,那我的好日子也要来了啊!”
张宝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欢快地拉着他就走,一路上嘴巴没停过。
薛宥见他忽然如此兴奋,感到有些讶异,虽摸不着头脑,但也笑着跟上了他。
两人在安镇司里转来转去,在一通忙活之后,薛宥终于拜见了司内所有的官员,也摸清了此间布局。
“现下你已见过安镇司内所有官员,也熟悉了各屋各室,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张宝伸了个懒腰,忽而想到公子交代他的事情,连忙放下胳膊往衣襟内袋里掏。
“我今日初到安镇司,多谢你领我熟悉此间。”薛宥微笑道谢,末了补上一句,“还望张行司以后多多指教。”
张宝连忙摆手道:“你我不必言谢,咱们称呼照旧,你管我叫阿宝,我管你叫薛大哥。”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薛宥,“公子吩咐我将这药给你,对你的伤口有好处。”
见对方接过药瓶,张宝摸了摸自己的头讪讪道:“原本我早该将这药给你的,但这几日我忙于王章的事,一时忘记了送药给你。”
薛宥抬头笑道:“你和度使能记挂我的伤,我已是十分感激,现下又得到此药,多谢!”说罢,他将药收好。
张宝笑着摆摆手:“我不过听命行事,那你的伤势如何了?”
“已无大碍。”
张宝点点头,想到罪魁祸首转而愤愤道:“都怪那王章,若不是他污蔑你,你也不会被关入大牢,也就不会受伤了。如今他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薛宥听罢微微叹息,神色略显忧愁地说道:“人死便恩怨两消,此事就让它过去吧。”
张宝见他脸色忧郁,以为他是在惋惜王章的死,于是急切道:“你是不知道那王章贪墨了朝廷多少银子,收了别人多少礼,帮心术不正之徒办了多少脏事。他欺上瞒下,本就死罪难逃,况且他与贼人勾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他早该想到会有今天这般结局。”
薛宥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王章这人是死不足惜,但他的家眷或许并不知晓他的那些勾当,受其连累,往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王章这件事算是暂告一段落了,有新的案子需要我们操心咯。”周灏笑说着朝他们二人走来。
张宝看见他,顿时喜笑颜开走上前去:“我领薛大哥熟悉安镇司,刚刚才走完整个司衙。”
“什么新案子?”薛宥见周灏到来,便不再继续思索王章的事,也跟着向前走。
不等周灏开口,张宝抢先答道:“我正准备和你说这事的,昨晚杨家的管家和厮仆看见水鬼了。”
周灏看出薛宥脸上的疑惑,遂补充道:“杨观杨老爷,曾任国子监监丞,六年前辞官了。”
“有人受伤吗?”薛宥见两人皆摇头,心中疑惑更甚,“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扮作水鬼吓人?”
“若是王章还活着,倒有可能是他派人假扮的。”张宝说完撇了撇嘴。
“何出此言?”薛宥和周灏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据我所知,王章有意与杨家结亲,杨老爷也有此意,起初两人谈得挺好,但最终杨老爷还是婉拒了王章,王章也因此与杨家结怨。若有人想吓唬杨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杨老爷有意但却没成,看来是杨家公子无意啊。”周灏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张宝点点头继续说道:“杨家公子突患急病,在稳住病症之后,杨家老爷便将他送到原州老家养病,直到六年前,这杨家大公子才回临安。”
“六年前!”薛宥和周灏再次异口同声说道。
张宝知道眼前两人六年前不在临安,于是解释道:“对,六年前,杨家大公子回到京城,醉酒杀了两个人,被官府通缉,最后在明华池落水身亡,杨家老爷也因此辞官。”
周灏听罢若有所思道:“明华池和杨家池塘相连,这杨家莫非真有水鬼?”
“不管有没有,既然他们说看见了,那我们就要抓住这只水鬼。”张宝边说边朝着空气出了两拳,拳还没收回来,肚子突然咕咕地叫起来,他一手拉住薛宥,一手拉住周灏,“先不说这些了,今日薛大哥上任,我请你们吃饭。”
三人暂时抛下公务,点了酒菜大快朵颐。
*
两人到达安镇司,薛宁见前面站着的人无意搀扶,便自己跳下了马车。
贺羽听见身后的声响,转身瞥了她一眼,随即整理好衣袍,迈步进了司门。
薛宁低着头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进了此间,她心中紧张,未发觉前面的人已然停下脚步,仍继续向前走,恰巧贺羽转身,两人就这样面对面贴在了一起。
她连忙后退一步,抬头道歉:“贺公子,对不住,我——”
“无碍,等会儿进了正堂,你不必紧张,如实说便是。”贺羽打断她,面色从容地说道。
“我明白。”
贺羽见她微微泛红的脸上依然是一副平静的神情,猜她是故作镇静,心下好笑,轻轻挑眉点了下头,而后转身继续向前走。
两人一起进了正堂,此间已有多人在等候。
薛宁甫一进屋,就见周灏和张宝对她笑,她也笑着回应他们,目光一移,便看见站在他俩身旁的薛宥正表情严肃地盯着自己,她顿时收起笑容,低下头。
“公子,杨家管家还未醒。”张元禀告道。
贺羽点头回应,随即在公案后坐下:“春红,你先说昨晚发生了何事。”
站在薛宁身旁的女子深吸一口气,而后颤声回答道:“回大人,我昨晚在主屋照看老爷,听见外间有响动,于是我开门查看,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我以为是贼,正准备叫人,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叫喊,认出那是舅舅的声音后,我便连忙循着声音到了池塘,看见舅舅跌坐在地上,我跑过去扶他,然后就看见了水里面的那个东西。”
“你不必害怕,如实相告即可。”贺羽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看见的那个人影是何样?”
“那人影一闪而过,我并未看清。”春红的声音仍然有些颤抖。
贺羽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你舅舅也就是杨家管家陈一,他为何会在那时出现在池塘边?”
春红平复好自己紧张的心绪,渐渐镇静下来,摇了摇头:“回大人,我并不知,我到池塘时,已经有几个厮仆在那儿了。”
“水中的那个东西是何模样?”
春红咽了口唾沫,而后缓缓道:“回大人,那东西的头发又长又乱,两个眼珠子往外突出,十分可怖,我看了一眼便被吓得闭眼跌坐在地,等到再睁眼,那东西已经不见了。”
贺羽一直盯着她,想到杨家其他厮仆的描述,知道她此话属实。
“今日我命人去杨家寻你,你为何不在?”
春红又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而后答道:“回大人,老爷今早疼痛难忍,夫人命我去仁济堂寻杨祢衡杨大夫,我一早便出了门。”
“那你为何久久未归?”贺羽知她所说是事实。
“回大人,仁济堂的伙计说杨大夫去了明华池,我只得又去明华池寻他。”春红抬头对上贺羽的眼神,又赶忙低下头,小声补充道,“杨大夫是老爷的远方亲戚,老爷身体不适皆是寻他来看诊,所以我必须找他。”
贺羽闻言看向周灏,对方朝他点了点头,看来春红说的是实话。
他现下已无甚要询问春红的了,正事暂时办完了,该换人了,他瞥了一眼薛宥,发现此人正紧皱眉头盯着薛宁,而那薛宁正侧头看着身旁的春红,他在整个讯问期间就没看见她的脸摆正过。
“薛姑娘,你今日为何会跟踪春红?”
薛宁刚才一直在认真听两人说话,忽闻堂上人叫她,随即收敛心神,将事情原委如实相告,既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任何遮掩,只是说到落水救人时,她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贺羽瞧着她这副模样,又看看薛宥盯着她的严肃目光,心情大好,看来某人回家要挨训了。
“那你有看见那怪物的长相吗?”听她说到最后,贺羽开口问道。
薛宁摇摇头:“没有,但我摸到了他的手,那双手有很多疙瘩,手背上还有许多尖刺。”
贺羽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都可以离开此间了。”
看见低着头跟在哥哥身后的薛宁,贺羽淡然一笑,她既然要给自己添堵,那就不能怪他向她哥哥告状。不过她此次的确很危险,难不成他以后得安排个人跟在她身边?思及此,他不禁轻叹息,而后也离开了正堂。
正堂内只剩下周灏和张宝,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贺羽和阿宁……真没想到。”周灏不可置信地看着贺羽离开的方向。
“两人进门前贴得那么近,公子刚才还看着阿宁笑,他俩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如今又是郎情妾意,太好了,太妙了。”张宝手舞足蹈地说着,“若是阿宁成为贺府少夫人,这简直比我自己成亲还开心。”
“你怎么这么确定?”周灏双手抱臂看着眼前笑得合不拢嘴的人。
“这还需要确定么?我就没见过公子对除了夫人和小姐之外的女子笑过。至于阿宁,你来贺府那天是公子的生辰,那日阿宁主动提起要见公子,那娇羞的模样,你是没看见。”张宝继续在正堂里跳来跳去。
周灏想起自己方才无意间撞见贺羽和阿宁相贴,终于是接受了这个事实,遂语重心长道:“贺羽为人不错,他若能对阿宁好,这确是一桩美事。”
“我家公子那可是一等一的极品男子,要家世有家世,要容貌有容貌,要什么有什么。周大哥,你要相信阿宁的眼光。”
说罢,张宝拍了拍周灏的肩膀,准备继续跳舞以庆祝得知这个美好的消息,忽而定在原地,然后神秘兮兮地靠近周灏。
“周大哥,依我所见,咱俩得装作不知情。他们正处在互相倾心的初期,若是得知我们已经知晓此事,阿宁一定害羞得不敢再表露心意,所以我们得装作全然不知,让他们两人自然发展下去。”张宝正色看着他,“而且我们也不能让薛大哥知道此事,若是他棒打鸳鸯,那我的心都会碎的,以防万一,他还是不知道为好。”
“英雄所见略同。”周灏已然完全接受薛宁与贺羽互相倾心的事实。
两人相视一笑,十分默契地击了下掌,达成了一致。
“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些?”
“我十七岁了,已经不小了,况且帮公子办事,了解的东西越多自然越好。”
两人笑说着离开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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