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蛊

　　“站住！你是何人！”两个碧水派弟子上前喝住来人，手中剑已半出鞘，做了一个防范的动作。

　　小乌栖收手，脚下空灵的剑化作一团灵气聚合在他掌中后熄去，他上前对二人躬身行礼，“两位师兄，我叫乌栖，是松山派弟子，来寻我家掌门。”

　　两人对视一眼，立马收剑，同他回礼，一个人道：“劳烦你在这里等等，我先去问问才能放你上去。”

　　后山林间不见日，而前山的日头十分毒，干巴巴的烘着大地，让人才站了一会，便汗流浃背，燥得不行。

　　守门弟子朝小乌栖走过来，偏头用下巴指着一旁小道后的一角屋檐，道：“山上有大事，一时半会怕是难顾及你，你去那处歇会吧，里面有茶水也凉快，人来了我喊你。”

　　小乌栖摇头道谢，过了又两刻钟，那个碧水派弟子才领着宋晨来了。

　　小乌栖一见是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禁揪紧了衣衫，宋晨没察觉处对方情绪的异样，大大咧咧朝他招手，“你快来吧，赶紧跟我上去，掌门等你好几天了，拖拖拉拉不像话！”

　　小乌栖闷声“嗯”了一声，一言不发跟在宋晨身后。

　　顶着烈阳，宋晨背后被汗水洇湿，有些发痒，他抬手扯了扯黏糊的衣衫，不禁意发现小乌栖用一脸说不出滋味的表情瞪着他。

　　“怎么了你？”宋晨脚下慢半步，皱眉瞪回去。

　　“没......”小乌栖没管理好神情，讪讪收回目光，故作镇定道：“掌门还好吗？”

　　“当然好啊，莫名其妙！”宋晨摸不着头脑，随后伸长手臂把小乌栖捞过来，拖着他加快步子，“你是怕掌门责怪你来迟了吧？放心放心！比试今日才开始，上午这场是庄师兄上，下午那场本来是你的，谁让你没来已经让何小花顶替了，不过小花胆子小嘛，说不准又让给你。”

　　大热天，两个男人靠在一起更是又黏又闷，小乌栖推开他靠过来借力的手臂，擦了一把脖子上的汗，顺口问：“掌门呢？”

　　“明天吧——哎，碧水派这破楼梯又长又高，掌门又不准我们在外人地盘上御剑，咱们往那边躲着点，偷偷用法术上去吧。”

　　说着，宋晨拉着小乌栖朝一旁的小树林钻。

　　一阵劲风从由远而近，两人同时回头，热浪立即糊了他们的眼，宋晨含糊得呸了一口，眯眼抬头望着一个体型稍胖的男人御剑从他们头顶飞过。

　　那人正是后山林子里跟黑衣人说话的家伙，小乌栖目光追随他远去的方向，二话不说也唤出灵剑，凌空追上去。

　　宋晨根本来不及抓住小乌栖的衣角，急忙也追上去想劝他低调一点，奈何小乌栖跑得着实太快，宋晨追不上只好压低声音喊道：“乌栖！你慢点！咱们是外客不能如此嚣张！”

　　宋晨徒劳地喊了几句，没多久三人便前后脚到了比试擂台后的一处偏殿的外廊。

　　白甫收了剑，周身气势却没敛下去，他转身审视身后跟来的两个人，板着脸十分严肃，语气中有股怪罪的意味。
　　“比试都开始了，你们这是上哪去了？”

　　小乌栖正要接话，身后没刹住脚的宋晨猛地扑过来抱住小乌栖的双肩，两人同时朝前趔趄几步，险些把脸砸在地上。

　　宋晨抬起脑袋立马对白甫躬身行礼，尬笑道：“请长老见谅，我这个师弟来晚了，我方才是去接他的，我们担心错过比试，才不得已御剑跟过来，绝无冒犯之意！”

　　小乌栖把压在他身上喘气的宋晨推开，点了点头，目光不觉透过白甫身后的间隙，望向正坐在擂台前的高台上的李知稹。

　　白甫也不多说，哼哼“嗯”了一声，甩袖将双手背在身后，示意两人赶紧过去，自己则是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他是谁？”小乌栖问宋晨。

　　“碧水派的长老啊，叫什么名我倒是不知道，诶你看，庄师兄跟那人正打着！快走快走！”

　　宋晨啰啰嗦嗦说些有的没的，两人从外围低调地靠近松山派弟子的位置，小乌栖在宋晨边上的空位置旁半蹲下来，没有坐，伸着脖子眼巴巴望向李知稹。

　　弟子的座位与掌门的座位之间隔着一段台阶，李知稹注意到他，小乌栖立即远远对李知稹行了一礼，但碍着规矩礼仪，不能兀自上前，只好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这块地方的阳光比山门的要白几分，却不燥热，落在李知稹原本白净的皮肤上，令整个人带了几分不真切的光晕。

　　李知稹朝他招了招手，小乌栖才从侧旁快步跑到了李知稹的身边蹲下，尽量把自己的身子藏在掌门的宽椅后，不让人注意。

　　李知稹偏身轻轻揽着小乌栖的头，把人往前带，“坐我前面吧。”

　　小乌栖没有动，凑到李知稹耳边将他在玉杉林里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知稹垂眸沉思半晌，拉起小乌栖的手腕把脉，拧眉道：“内伤倒不算严重，但还是要好好养，下午的比试还是何小花去，你坐在这里看看热闹。”

　　小乌栖撇嘴道：“掌门，他们如此算计你，实在可耻可恶！不如让我现在就去盯着那个坏长老以防万一，要是我还能抓个证据便更好了，到时候看他们羞不羞！”

　　“不行！”李知稹低声摇头，“这事我有分寸，你别多想，坐前面来吧，我给你疗伤。”

　　“掌门！”小乌栖着急道，“你可有应对之策？”

　　擂台上庄凊和对手交锋出巨大的气流波动，风一阵热一阵冷地吹佛，底下的弟子们屏住呼吸看得认真，气氛一时竟然静得落针可闻。

　　碧水派掌门杨展余光扫过小乌栖，意味不明地朝他们看过来。

　　李知稹偏头对杨展礼貌一笑，拍了拍小乌栖的头，轻声道：“赶紧坐好，有话回去说，听话。”

　　小乌栖朝高坐上的人望去，杨展这人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两鬓却已花白，深邃的眼睛深深凹进去，眼袋乌青，淡淡的皱纹扒在脸上，看起来暮气沉沉的。

　　小乌栖对他微微躬身行礼，他淡淡一笑，随即移开目光，重新落在擂台上。

　　一阵温润的暖流从手腕处爬上来，小乌栖回过神，盯着面前这只手看了看，突然挣扎出来，垂头丧气地坐在李知稹身前的脚踏边。

　　“掌门，上个月那件事......对不起。”

　　李知稹又要将他的手腕拉过来，小乌栖却躲开了。

　　“那是一个误会，你的好心我知道，我还要好好谢谢你的汤呢——来把手给我，内伤拖不得。”

　　小乌栖把双手抱在怀里，一声不吭盯着擂台上的场面，李知稹无法，不再多说，盯着眼前人乌黑柔顺的后脑勺看了会，才移开目光。

　　上午这场比试，持续了一个时辰，最终以庄凊险胜为终。

　　松山派弟子围着大汗淋漓的庄凊欢呼雀跃，庄凊喘着粗气摆摆手，脸上没看出几分喜悦，仿佛这结局在他意料之中，他只是完成了一件不讨喜的任务而已。

　　大伙见庄凊如此反应，不明所以地把笑声收了回去，只跟周围同伴压低声音庆祝。

　　明明是赢了比试，松山派的气氛却十分诡谲，其他门派的弟子对他们又是羡慕又是不解，只好暗自以为松山派实力超群，根本不把碧水派放在眼里。

　　碧水派有人听到这话，忍不住发酸，气汹汹跟掌门长老告状，结果一些难堪之言又意外被松山派弟子听了去，差点害得双方打起来。

　　庄凊把惹事的弟子抓回来骂个狗血淋头，更是没给碧水派弟子一个好脸色。

　　两边弟子都窝火，以至于下午的比试倒像压上了彼此荣辱，格外剑拔弩张。

　　给松山派掌门休息的客房里，何小花摊在地上抱着李知稹面前的桌角哭了半个时辰，眼睛又红又肿，鼻涕泪水湿了一地。

　　李知稹安慰累了，手肘抵着桌面手掌扶额面无表情环视屋内，想着哪里有东西可以给这孩子擦脸。

　　砰——
　　大门被庄凊一脚踹开，两人吓了一跳同时抬头，庄凊和小乌栖四手提了四个食盒进来。

　　庄凊把食盒压在桌子，揉了揉手腕，嫌弃道：“何小花你差不多得了，这模样下午让人看了，又要惹口舌！”

　　小乌栖把瑟瑟发抖的门板检查一番，确认没坏之后轻轻合上，转身和李知稹一起摆菜盘子，“我也可以上场的。”

　　“对啊对啊！”何小花立马应声，抽泣道：“乌栖比我厉害，让他去吧！本来就是他去嘛！”

　　庄凊瞥了一眼小乌栖的脸色，还在想一个月前的鞭伤要不要紧，李知稹一边摆筷子一边点头，“也好，小花起来别哭了，先吃饭吧。”

　　庄凊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何小花，“你就在这吃！这模样就别出去让人瞧见了。”

　　说着，又对小乌栖道：“你能行吗？”

　　小乌栖把哭得软塌塌的何小花扶起来，用脚拐来一旁的凳子给何小花坐下，他没抬头，声音却很坚定，“绝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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