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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诫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玛丽轻笑一声,“如果你以为单单只是听了个悲惨的故事,就能让我眼泪涟涟。那么我只能说,先生,你实在是高估了我的同理心。”
有些人的怒火能让世界为之震颤,而有些人除了憋在心里生闷气外什么都做不到,我又为什么要为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更何况,不是有您出面完美替我解决了这一麻烦么?除了对您感恩戴德,我还需要做什么呢?”
她言辞中的嘲讽意味实在过于明显,就连傻瓜都能听出来。
林顿无措地眨了眨眼睛,轻声发问:“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玛丽动作一顿,深深叹了口气。
“不,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你做了所有该做的事,”
“就像个英勇的骑士那样义无反顾地挡在我面前,毫不费力地解决了这一争端。非得说,那只能是你的表现过于完美周全,反而将以后会完成此举的先生们衬托得像个小丑。”
林顿微微一笑。
他很欣赏玛丽这份稍显尖锐的幽默感。
碎星点缀在漆黑的夜幕之中,连扑面而来的风都带着香粉甜腻的气息。
青年看见玛丽嘴角的那股带着嘲讽的笑意渐渐淡去。
“可问题在于,为什么你在这么做呢?林顿先生?”
玛丽转头往林顿望来,语气几乎叹息,“为什么你会断定,我一定需要你的帮助?”
她的眼中终于映出他的倒影。
青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想解释他只是在践行绅士的行事准则,能为一位淑女提供微不足道的帮助是他的荣幸。但心底,林顿知道这不是玛丽想要听到的答案。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有些荒谬。”玛丽盯着自己的掌心:“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最可笑的是,不论我开口也好沉默也好,其实没什么区别,我都不存在。”
从始至终,不论是雷蒙德,还是那个蛇纹身的男人,在这一过程中都压根没多给她一个眼神,他们只看到林顿。
似乎成了个一个女人,她就注定是个被剥夺发言权的小东西,
他们甚至没把她当做一个人。
如果她从出生到死亡都碌碌无为,没有遇见那名为海伦的异世灵魂,那么玛丽注定不会对头顶的星空有任何兴趣。
但命运对她残酷的地方正是如此——
它让玛丽对更好的世界有过匆匆一瞥,但又让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是她永远无法触及的未来。
玛丽没有说话。
她眼中那份激烈的情绪仿佛也感染了面前这个乐天的青年,否则她不会从林顿脸上看到被刺痛的表情。
“玛丽小姐,你说错了一点。”
埃德加·林顿轻声开口:“我没你想得那么英勇。”
“在一个青年面对麻烦心生畏惧打算退却的时候,是一个女孩挺身而出的身影,给了他勇气。”林顿直视他的眼睛:“玛丽小姐,你没有你想的那么微不足道,你让一个懦夫当了次英雄。”
玛丽微微一愣。
随即慢慢松懈下紧绷的神经,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人总能在关键时刻帮到她。
“你说动了我。”玛丽开口:“为了表达我对你的谢意,如果有什么我能做到的事请尽管开口。”
然后她看见林顿的眼睛顿时亮了。
“也许你愿意和我跳支舞。”
玛丽有些意外:“如果这是你需要的话。”
“这是我今晚唯一想要的。”林顿轻声道。
望着青年沉静的眼眸,玛丽仿佛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她将手轻轻放在青年的掌心中。
指尖相交的那一瞬间,一阵奇异的感觉沿着皮肤炸开,消失的速度快得像错觉。
舞曲欢快的节奏让玛丽很快将那短暂一瞬的不同抛之脑后。
林顿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暖黄色的灯光映射在他浅栗色的眼眸中,焕发出某种温柔的光亮,笑意如涟漪般在他眼里荡漾开。
要是演的,他的演技还真够精湛。
“玛丽小姐,你对于住所是什么看法?”
尽管觉得他的问题依旧有些没头没脑,但玛丽还是耐心给出回答。
“我认为一个理想的住所只要拥有遮风挡雨,供人栖息的功能就够了。”女孩顿了顿:“不过英格兰人的确对于房子有种出乎常理的热爱,在某些人眼中,住处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甚至妻子孩子不过也是房子中的一个装饰。”
“我想这样的绅士绝不算少数。”
林顿立马向她表示,他绝对不是那种人。
玛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不是。”
“当然,我只是为了避免舞会提前解释。”林顿支支吾吾,过了一会儿又锲而不舍朝她搭话:“那么玛丽小姐,你对定居的环境又是怎么看呢?你是更喜欢城市还是乡村?”
“我不知道,如你所见我在乡村长大,没去过多少地方。”她坦诚相告,“不过我想,其实这两个选择并没有什么区别。一个好的居所不仅仅在于物质上的享受,而重要的是和你相伴的是什么人。”
林顿敏锐地问道:“那么,呆在这里的生活对你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女孩微微偏头,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家人们。
伊丽莎白正和夏绿蒂聊着天,不知道聊到了什么,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流光溢彩。
“我不能说满意,也不能说不满意。”
玛丽开始打太极,模凌两可道:“我想人生没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情。待在梅里顿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尽头,这样的生活平淡又安全,虽然是没劲了点,但我还又什么可抱怨的呢?命运早就做好了安排。”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他,林顿不再开口。
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这支舞曲要比她所想的结束得更快。
曲终。
玛丽致了个礼便转头离去。
或许是她动作太急,低着头没注意前方路况,又或许是舞场区域着实小了点,站在同一场地上享受乐曲的年轻人实在多了点。
总之玛丽转头没走几步,和迎面而来的男人撞了个结实。对方反应极快地稳住步伐,没有造成更大的乌龙,玛丽的头饰却勾在他的衣服上。
一颗纽扣应声而落。
女孩眼尖地在半空中接住——
她动作一顿,抬手,当看清掌中之物时,玛丽忍不住呼吸一滞。
暗金色铜扣上印制着一个她相当熟悉的动物。
那是只猫头鹰。
这跟她从假“于连”车上找到的那枚纽扣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一瞬间,无数种推测自玛丽脑中闪过,让她的动作不由迟缓下来,对面那人忍不住开口提醒。
“小姐,我想你手上的东西是我遗落的东西。”
玛丽顺着声音朝上望去。
首先映入视线的便是那不算陌生的蛇形纹身,然后她看清了那张在今夜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孔。
男人明显认出落玛丽,挑了挑眉。
“世界真小不是么?这位……”
“玛丽·班纳特。”女孩自我介绍。
对于她忽然直率友善的变化,男人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矜持地朝玛丽点了点头:“幸会。”
丝毫不介意他略显冷淡的态度,女孩刚准备开口套近乎,这时候另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打断了她的话语:“玛丽,你没事吧?”
是林顿。
青年迈步朝玛丽靠近,不着痕迹地在迈尔斯·道森和她之间挤出一个位置开。
一眼瞧出林顿眼中的不友善,迈尔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什么也没开口,只是礼节性扬了扬帽檐,便转身离开。
玛丽一个劲地盯着他的背影,冷不防问:“这个人,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么?”
这场舞会虽然规模盛大,但同时也鱼龙混杂。玛丽对于梅里顿的人家算是有所了解,但对于另外两镇的来客,她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她没有注意,林顿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你对他很感兴趣?”
“嗯。”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迈尔斯·道森,小布莱恩的确跟我提起过一些关于这位先生的传闻,”埃德加·林顿保守开口:“虽然这么在背后评论别人不是件道德的事,不过我建议你不要和他有什么往来。”
“为什么?”玛丽抬头看他,她眼中不加掩饰的好奇让林顿心中有些苦涩。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他算是对这个女孩有所了解。
玛丽眼中空无一物,他还没见过她除了那条狗外,对什么能这么感兴趣。
青年抿了抿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开口的时候带了几分私心:“因为迈尔斯·道森的发家史不怎么光彩。他本身也不是什么正派的好人。”
玛丽懂了。
她大概能猜到迈尔斯是什么职业了。安德森说过,他的人渣姐夫是邻镇帮派的打手,结合雷顿看到迈尔斯乖的像鸡仔的态度,不难看出,迈尔斯的地位在帮派里要比她高上许多。
那么问题来了,猫头鹰纽扣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帮派的头头身上?
注意到女孩若有所思的表情,
林顿表情一肃,郑重开口:“玛丽,答应我。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玛丽心力想着事,随意应答了几句。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林顿还站在自己面前。
“还有什么事么,林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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