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兄今日发疯了吗

　　离两人不远处走出来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子，有着白色的耳朵和九条尾巴，生了张极为好看的脸。

　　是狐妖。
　　妖族的种群之一。

　　慕玄黎记得史书曾言，在人妖之战前，妖族还经历过一次战役，是三千年前的三族之战。

　　那时的妖族不仅在巴蜀占有一席之地，在嘉南也有族居，但因妖族争抢帝位还未团结，曾在沧灵界掀起过一阵腥风血雨，厮杀相当惨烈，人族与兽族也被迫卷入其中，甚至波及到了人族的地盘。

　　那时流月教和中立世家门派不参与其他地域的争锋，仙门正派与一些兽族无法忍耐此事，从而联合对抗，爆发三族之战。

　　后来，上界神女得知此事，亲自降世调和两方之间的矛盾。然而没过多久，神女在战争中惨烈逝世，嘉南的妖死伤惨重，其中包括狐族，只巴蜀的妖族还留一线生机。

　　但很快，妖族迎来了新任妖帝，他们被新任妖帝统一起来，与人族划清界限，互不相扰，在嘉南隐居于世，沧灵界也算是和平了几千年。

　　可八年前的人妖之战，仙门正派又将此矛盾揭发出来，声称妖族在嘉南祸乱，并由北辰殇发起这次战争，带着部分家族门派的修士上门讨伐，将妖族几乎灭了个干净。

　　思绪飘回，涂山青痕手上化现一柄长剑，身影一闪，立刻与祝煜轩缠斗起来。

　　两人一为元婴中期，一为金丹中期。

　　慕玄黎虽也是元婴期，但手里只有一把长剑，并无多余的法宝，又见他们剑光四射，便光明正大地往后退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是一定要做收尾的黄雀的。

　　祝煜轩凉嗖嗖地瞟了她一眼，手上没注意，长剑被涂山青痕砍为两半。
　　他往后跳去，将手上的剑扔掉。
　　食指的戒指闪过亮光，祝煜轩的手上出现了一柄长枪。

　　赤色的枪身，金色枪头，仔细看去，那枪头处雕刻了一只凤凰，十分贵气。
　　这正是他先前用的那柄长枪。

　　“天启辰枪居然在你手上，你到底是谁！”
　　涂山青痕紧紧盯着那柄长枪，表情满是不可思议。

　　慕玄黎虽未听过什么天启辰枪，但看表相，这应当是高阶的法宝。
　　那长枪气势上不错，只可惜，祝煜轩的境界不如这狐妖，依旧落了下风。

　　祝煜轩半蹲下来，长枪撑在地面，求救般地看向慕玄黎。
　　他的眼尾红了起来，那模样真是委屈得很，似乎真的无计可施。

　　慕玄黎与他目光交汇，祝煜轩捂住胸口，眉头微皱，“玄黎，先前因你而受的鞭伤又发作了。”

　　慕玄黎：“？”
　　鞭伤痛捂胸口？

　　“好痛，感觉自己要死了。”说着，他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
　　慕玄黎眼皮一跳，别过视线，试图眼不见为净。

　　然而祝煜轩的目光不依不饶地黏在她身上，慕玄黎实在忍无可忍。
　　陡然间，涂山青痕的长剑向着他心口刺去，慕玄黎随即身影闪动，出现在涂山青痕的面前，双指并拢接下了剑锋。

　　两道威压同时张开，她手上甩开长剑，踹上涂山青痕胸膛，令他往后趔趄几步。
　　“想伤人，你还未问过我。”

　　祝煜轩抬起头来，见慕玄黎出挑的身影挡在他面前，衣摆与高马尾飘飘而扬，不禁眸光微动。

　　慕玄黎偏过脸来，“看在师姐份上帮你，记得感恩戴德。”
　　“……”

　　涂山青痕抬起长剑，指向慕玄黎的头颅，“我不欺负弱者，你最好乖乖识相给我让开。”

　　慕玄黎扬起下巴，毫不示弱，“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我发号施令？”

　　“真是好大的口气，可在我的幻境里，只能按我的规则来。”

　　“规则？”慕玄黎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活下来的人，才配讲规则。”

　　话音落地，慕玄黎释放出威压，周围地面随之轰隆隆震动起来，幻境半空忽而被震出几道裂缝，透出几分黯淡的光。

　　慕玄黎眼中划过蓝色灵光，寒气自她脚下展开，迅速扩展到涂山青痕的身边，他的身子被冷气侵袭，脚面结上冰霜。

　　“冰？”涂山青痕低头看去，神情有些讶异。

　　“别出神，看这儿。”
　　涂山青痕抬起头来，迎面倏然挥来一个明晃晃的拳头，“咚”一声，那拳头狠狠挥在他的额头上。

　　趁他毫无防备，慕玄黎砸开他手里的剑，又给他的胸膛来了一拳！
　　涂山青痕狼狈地被她撂倒在地，身体的灵力运转仿佛被寒气放缓，四肢被冻在地上。

　　慕玄黎用剑抬起他的下巴，嘲讽道：“你这元婴中期是用丹药堆出来的？只精通幻术？”

　　两人四目相对，涂山青痕双眸亮起灵纹，似要施展幻术。
　　慕玄黎见状，二话不说，抬起一巴掌糊在他的两只眼上，打断他接下来的施法。

　　“你…你这个女修！你耍诈！”涂山青痕气急败坏地指责她，无能狂怒的模样被她看在眼里。

　　慕玄黎索性不与他废话，剑锋参进他的脖子，“少废话，速速把幻境破了。”

　　恰在此时，不远处一人鬼鬼祟祟地藏在草丛里，凌木瑶悄悄探出头来，看向剑拔弩张的几人，尤其看向慕玄黎。
　　但她听不见几人间的声音，只能暗自在一旁观望。

　　涂山青痕咬牙切齿道：“休想让我破开幻境！”
　　慕玄黎半蹲下来，盯上那双妖异的眼睛，“那小蝶并非常人，你与她之间有何图谋？”
　　涂山青痕别过脸去，“你不配得知。”

　　慕玄黎欲要施压，然而下一刻，半空的乌云陡然黑压压一片，地面霎时狂风乱作，沙尘掩目。

　　“住手！”
　　随着空中传来一道声音，慕玄黎下意识循声看去。

　　那人后背张开一双华丽的紫色蝶翼，在半空中悬浮，一袭紫色长裙包裹腰身，而那张脸，则是先前中了幻术的小蝶。

　　她是妖？
　　可慕玄黎察觉不出她的灵力归属，渐渐地，她心中隐隐出现一个猜测。
　　莫不是半妖？
　　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人与妖的后代，难以探知到灵力归属。

　　见慕玄黎一时出神，涂山青痕趁机挣脱手上的坚冰，双手掐诀，慕玄黎脚下再次亮出那道黑洞，她皱眉往下看去，猝不及防地坠入其中！

　　凌木瑶将慕玄黎的遭遇收在眼中，在草丛里踏出一步，但见他们人多势众，自己又退了回去。

　　碍眼之人终于被他清除了，涂山青痕震开脚下的冰块，从地上站起来，挪向小蝶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小蝶，你醒了。”

　　“嗯。”
　　小蝶从半空落下，收起自己的蝶翼，来到涂山青痕身边。

　　涂山青痕垂下长剑，这才正色面对祝煜轩。
　　“说吧，你是谁，为何有天启辰枪？是当年人妖之战的人族吗？”

　　小蝶拍了拍涂山青痕的肩头，道：“你瞧他的戒指。”

　　祝煜轩对上小蝶的眼睛，接着走到涂山青痕面前，抬起裹着纱布的右手。
　　他的食指上果真一枚精致的黑色扳指，刻着金色凤纹。

　　两人缠斗时涂山青痕并未留意，现在放大在他面前，他却明白了。
　　“原来是你？”涂山青痕面色复杂。

　　“嗯。”

　　小蝶面上多了几分忧伤，“想不到你还活着。”

　　可涂山青痕退开一步，嘲讽道：“你不去做正事，却和这群人族鬼混在一起，不知她在天之灵该作何感想。”

　　祝煜轩冷下脸，显然已经不耐烦，“这与你无关，你最好滚出这座山庄，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滚回花间谷，否则等人族大能来了，我可救不了你。”

　　“你又如何得知我在花间谷？”涂山青痕瞪大眼睛，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祝煜轩忍无可忍，“你到底烦不烦？”

　　涂山青痕哼了一声，他拽住小蝶的手臂，道：“小蝶，你随我一同回去。”
　　小蝶抽回手，“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走的。”
　　“与我相处这么久，你难道还要回到颜子谦身边？”

　　这话让祝煜轩拨云见雾，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的举动，似笑非笑道：“涂山青痕，不要告诉我，你大费周章给我们设下幻境，是为了保护她，掩人耳目。”

　　涂山青痕：“……”

　　祝煜轩接着猜测：“而你给她设下识海幻境，就是为了劝她跟你去花间谷？”

　　仿佛是被戳破心事，涂山青痕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你少插嘴。”

　　“哦。”祝煜轩漫不经心应声，他眸光一转，视线放到小蝶身上。
　　“所以，小蝶，你为何要选择颜子谦？”

　　小蝶扫视过两人，沉下声音，纠结开口：“此事说来话长……”
　　祝煜轩把枪杆别在后背，弯眸浅笑，“嗯，洗耳恭听。”

　　小蝶垂下眼帘，将过往之事一一道来：“八年前人妖之战后，妖族几乎被人族灭亡，但总有些妖死里逃生，那其中，就包括我。”

　　“那一年，我自己一人逃出紫幽神山的火海，不管不顾地逃去中原，逃去北漠，那几年一路上颠沛流离，本以为自己能寻一处安身之地，只是不曾料到……自己的妖身暴露。”

　　小蝶深吸一口气，“我是半妖之身，被拍卖楼那些高层修士察觉，所以他们要将我卖到那些人族手上，拉拉扯扯间，我本以为自己要成为他们的阶下囚，但那时颜子谦刚好来到拍卖楼，我便与他就此相遇。“

　　“他救了你？”祝煜轩问道。

　　“嗯，他境界虽不敌他们，但好在他的身世不俗，又给了那些修士灵石，把我赎了出来，还说要给我安身之地。”
　　“那时我与他很快交好，不但得知了他的身世，也得知他与其父的矛盾，所以我才冒险一试，控制他的心智，让他与我成婚。”

　　祝煜轩应道：“你倒浑身是胆。”

　　小蝶叹了口气，“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倘若我能顺利嫁入颜家，有这世家大族的庇护，于我而言有利无弊，他只会有我一个妻子，且不易和离，何况他心性本就叛逆，也鲜少有人怀疑他的决绝。”

　　涂山青痕却凄凉一笑，“小蝶，你我青梅竹马，我自然明白你的难处，可那颜家可是当年人族的帮凶！”

　　小蝶一甩衣袖，忿然作色，“我的半妖之血从出生起就遭妖族排斥，八年前那场战役，已经让我无处可去了，那几年苟延残喘到金丹期，却险些被人族修士抓去当做玩物，若不是他来救了我，我如今又是何等下场？”

　　涂山青痕垂下眼睫，一时哑口无言。

　　祝煜轩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两人，偏过身对小蝶说：“你要想好，若你回到颜子谦身边，待他日颜五当家发觉，可不只是被抓到拍卖楼那么简单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
　　语罢，小蝶展开翅膀，甚至连眼神都不再分给涂山青痕，匆匆从两人身边离去。

　　涂山青痕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愤懑地攥紧五指，“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她带回去的。”

　　祝煜轩转过身去，淡淡道：“随你。”
　　说完，涂山青痕脚下现出传送阵，眨眼间身影消失在原地。

　　祝煜轩往原路返回，不远处的草丛传出窸窣的声音，他的瞳仁微微一动，抬步缓缓往草丛走去。

　　长枪拨开那草丛，祝煜轩挑唇笑起，“哎~险些忘了，这里还有一位呢。”

　　凌木瑶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下，她抬眼看到祝煜轩，脑门一个机灵，迅速从地上站起来，支支吾吾：“你、你……”

　　她定了定心神，鼓起勇气指责道：“你与那妖是同伙吧，你身为人族，怎能随意放他们作恶，你怎能如此…！”

　　他略一挑眉，却是一副无辜模样，“有吗，我为何不清楚？”

　　“祝煜轩，你休要装模作样！”

　　祝煜轩双眸一弯，笑得极其灿烂，“难道说……你看见了什么？”

　　凌木瑶怒目圆睁，她抬高声音道：“你信不信我告诉沈师姐，你把妖放走了！”

　　闻言，祝煜轩忽然沉下脸来，一步步逼近凌木瑶，趁她无路可退之时，手指猛地扣住她的下颌，慢慢俯下身来，瞳中的恶劣一览无余。
　　“若你敢将此事传出去，我不介意让你永远困在这里。”

　　凌木瑶盯着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面上的愤怒被恐惧替而代之。
　　她挣扎着退后几步，咽了咽喉咙。
　　“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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