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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 大雨
雨浇了一整个下午,到傍晚降水也不见趋缓。
玻璃上不断有水滑落,雨刷不知疲倦左右扫着,清出一片视野,纪景山看着远处几乎静止不动的车流,挂了档。
方淮应该只是想闭目养神,眼镜还搁在脸上,现在已经睡着了。镜片底下是安静垂着的睫毛,一小片阴影落在更下方。
纪景山是想伸手去碰,想法却也只能是想法。
方淮情绪低落的时候像耳朵耷拉下去的小动物,其实很容易看得出来。他很想摸摸方淮脑袋,安慰说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但立场在哪?
前面三车相撞,追尾事故,车上人没事,后头车堵了一条街长。交警过来,身上马甲也反光。
前车一动不动,纪景山看了眼手机,忽然听见半句轻飘的呓语:“……纪景山。”
他心里一动,却听身旁的人接了下一句,虽然含糊,到底听得出原型。
外循环没开,湿气还是从窗缝里渗进来了,方淮来找他投诉,声音里带着点化开了的委屈:“……我讨厌你。”
纪景山失笑,顺着他话往下哄着,声音也放得轻:“谁讨厌谁?”
方淮没搭理他,缩着身睡得沉了些,过一会又换到朝着他的面向,呼吸清浅,撩拨着他神经。
他看着睡着的方淮,却想,情绪器官有时是容易受影响,方淮说一见他就胃疼或许不是假话。
怎么就这么敏感。碰到了要躲开,重话是不能说的,眼药水连自己滴都困难。
他第一次撞见方淮滴眼药水已经是很久之前。职工宿舍就那么大空间,他占了门口处位置翻书,方淮就在沙发上捣鼓眼药水,用了很多张纸巾都没搞完。
他合上书,声音不大,却把方淮吓了一跳,明显又滴歪了,于是又浪费了半张纸巾。
纪景山没说话。
此后几年,这个场景就成了他脑海里固有的定格的印象。沙发窗帘落地灯,格子间改的厨房,傻愣傻愣的方淮,和他的看不惯。
看不惯。心如止水的人也会看不惯。只对另一个人看不惯。
看不惯他糟践自己,看不惯他不如意,此外还有不知不觉间已经滋生到不可收拾地步的控制欲,连他自己都觉夸张。
难得心烦,字都像蚂蚁似的在纸上爬,纪景山看不下书了。
“你那么敏感?”他把眼睛两个字给省略了,打算回房间里去,从沙发边走过时扫了眼,停下了脚步。
“天生的。”方淮揉了揉眼睛,看他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师兄你有空吗?……就,帮我一下。”
纪景山对自己的认知向来清晰。也许换一个人来能拒绝,至少当年的他和现在的他是做不到。
他接过半透明的眼药水滴瓶,洗了手回来,直接拿手指抵了方淮下眼睑,见人又有要冲他眨眼的趋势,沉声道:“你不要躲。”
话一说完,他自觉严厉了些,再开口时语气便和缓许多:“……头往上仰,看我就好。”
方淮睁大了眼,由着他手指上下摸索找到合适的位置,眼睫不再忽闪忽闪了,直到他引了一汪水进去。
“好了。”他抽了张纸巾塞进方淮手里,又将瓶盖旋上。
方淮哑着声冲他道谢,还记得要笑,眼睛只能半眯着了:“师兄你技术果然很好。”
“……我之前去眼科,换了两三个人来才滴得进,他们都拿我没办法。下次过去,我给师兄打广告好了。”
纪景山淡淡应了,却不合时宜地想,刚刚见到的瞳色很漂亮。
平常见惯了鼻梁上架着眼镜的方淮,刚才一瞥,才觉出这双眼惊艳之处。他过来之前,方淮拿纸巾蹭得重,眼尾染了浅红,怎样看都勾人。
纪景山往房间里走,肯定了最初的猜想。方淮掉起眼泪来,应该是很漂亮的。
现在看,方淮脸色似乎比那时要更白些,不是好事。
红灯时他端详过,方淮睡熟了,对他肆行无忌的目光毫无察觉,眼下隐约可见一点青黑。
看着是真的累狠了,没休息好,人又在病中,睡得沉才正常。
估计是前几天夜班被叫起来没能歇够,也有缺乏锻炼的原因,当医生的体力不该太差。
车开进地下车库,在位置上泊好,纪景山考虑着怎样叫醒人合适,艰难地张了嘴:“……小淮?”
方淮没被叫醒,反而抓紧了身前系着的安全带。
纪景山看见他下意识去找那条深灰色的带子,心下了然。
长期形成的习惯没那么容易改变,方淮睡觉必须找着点东西才睡得安稳,以前是他,现在不知道是空调凉被还是抱枕,可替代品太多,不是非谁不可。
他低声喊了几遍睡着的人,实在没辙,又轻拍了下人肩膀:“方淮,起来了。……到家了。”
方淮迷迷糊糊被他这么一喊,起床气倒没有,只是好一会才逼着自己坐起来,又使劲揉了两下额角才清醒了些:“很晚了?”
头晕的症状没减轻多少,方淮看了车载屏幕上时间,判断出自己是睡了有一会,纪景山答他:“市场后面路口堵了二十分钟,前面追尾,你睡过去的时候。”
方淮应了声,还沉浸在刚才的睡梦里。
他梦见了他和纪景山。
是顺理成章搬出来一起住之后的事。租的房子带阳台,在客厅的位置,西照日,又是顶层,夏天很热,门上贴了玻璃纸,光线洒进来,一地绿影,梦里晃得他眼睛生疼。
当时住着却不觉得。
纪景山和他说到家了,他下意识就以为是过去那个他和纪景山拥有居住权的屋子,醒来时也有一瞬错以为还是两年前,还是可以对纪景山肆意依赖的关系。
怪不得忽然被喊醒他也没觉得心率快上多少,下班、堵车,蹭纪景山的车回家,困了刚好可以小睡一会,根本就是过去曾无数次上演过的场景。
……甚至于纪景山已经替他解了安全带,肌肉记忆还没完全忘记。
方淮一个激灵,也人不用催了,飞速开了车门往下跳,纪景山侧目看他一眼:“你被虫子咬了?”
方淮在心里呵呵了两声。他是真希望现在天上能掉几只无害的虫子到纪景山身上。
电梯刚好停在负一层,进了轿厢,他抢在纪景山之前把数字十二摁亮了,顺手也按了十七。
方淮自认算盘打得响,纪景山却当没看见,还是跟出来了。
到门口,纪景山站近一步,终于舍得将那一袋子药递到他手上。上楼时他就提过意见,说我自己拿就好,也被拒绝,好像他有多弱不禁风,方淮是很烦他这样的。
发着烧上一天门诊他也不是没试过,患者满意,科室也高兴,请问他到底柔弱在哪里?
明明有很多话可以说,在纪景山那里最后也只凝成简短的一句“好好休息”。
手上拎着沉甸甸的一袋子药,包装盒尖利的边缘硌到腿上,方淮心里突然就涌上再压不下的一股委屈劲:“——你就没有别的什么话要说?”
相识已久,他早清楚面前这个人的性格,也知道或许十年过去都听不到一句真正想听的话,但还是会难过。
一下子站得太高,他不知道该怎么给纪景山台阶上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周围一切环境音才可能被淹没。楼下一声长过一声的喇叭声响、客梯开门时几楼到了的机械播报全部退到遥远天际,潮水褪去后的浅滩上,方淮看见一个偏执又无可救药的自己。
多说一点吧,他想逼着纪景山开口,不要拐着弯的关心也不要刻意保持的距离,游戏里闪避技能点得最高的角色都学不来纪景山这套忽远忽近。
下午不管不顾把他按进怀里的是谁,现在连在门口都不和他站得太近的又是谁,他就这么形态多变,一会是脆弱的瓷器,半天过去真碎了,成了锐利的瓷片,所以才要被小心翼翼地捡回手心?
碎了也只能怪纪景山,谁叫这人不把他护住的。
纪景山这样聪明的人,书背得住,学什么大抵都能举一反三。他就应该冲上去掐纪景山脖子,逼人一字一字跟着念,为了达成目的多凶狠也不为过:
说你清楚自己不可能对我放心的,因为我就是这样的脾气,说你想留下来照顾我说你想进来坐一坐——或者只一句话就够了,说你还爱我啊。
他在沉默里看着自己的理智分崩离析,而纪景山只是注视着他,像想探究出他突然间又陷进愤怒里的缘故,不带其他感情。
那人的视线存在感太强,永远是风衣一样将他当头罩住,不冒犯,但也逃不出。方淮仓促低头,想掩过眼底脆弱,心里其实明白,自己是又钻牛角尖了。
这样简单的几个字,要纪景山说出口来,难道会比和院感办领导沟通还要难吗。
他试着张了口,蒙了层水雾的眼睛眨着,比往常还要灵动,嗓子却是干的,像被耦合剂黏到一起,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
再仰起头来时,湿润目光恰恰和纪景山撞上,他没有逃走。
纪景山一怔。
门口灯是暖黄的色泽,衬得脸部线条再冷硬的的人也多了几分柔和,身量高些的男人喉结滚动,犹豫半天还是唤了声:“……小淮。”
方淮的呼吸屏住了。
纪景山看向他手上拎着的袋子,目光很快移开,话里充斥着无奈:“之前说不想听我道歉是不是?我也觉得现在不合适。”
“说多想多,你又是最需要休息的时候。……如果你真的一见到我就难受,那我可以避着你走。”说这话时,纪景山仍然是他熟悉的平静模样,“不要想太多。半夜如果烧起来,袋子里有退热贴先用,实在不行也垫点东西再吃药,不要空腹。”
方淮听着,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声音都发颤:“然后?”
纪景山不明所以,脸上神情有些微疑惑:“……然后?不确定就看说明书,或者来问我。”
这个人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有多欠抽。
方淮要气死了,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自胃到咽整条食管全是烧心一样的痛。
纪景山把他当什么了,还学不会照顾自己的学龄前儿童?
过道不够宽敞,放了鞋架再堆些杂物,他和纪景山前后站着,已然把空间占去不少。旁边圆孔射灯前不久物业才来换过,洒下来的光弧是山丘状,映得纪景山的影子也浅淡,眼里关切倒很真的。
方淮面无表情,视线幽幽在他脸上停驻片刻,心底翻涌着的情绪硬是给压下去了,再开口时听不出半分异常。
他说:“我还以为你有心。”
他语气冷淡,不带什么精神,纪景山知道他一发起烧来人总是焉焉,于是职业病又给犯了,清了清喉咙,下意识提了一嘴:“多喝水,凉的辣的不要吃了,你——”
“这种话师兄说过很多次了。”方淮打断了他的话,有些发白的唇抿着,只道:“我都好好记着的。”
“……不早了,你回去煮粥吧,也快一点。”
方淮手就握在门把上,视线低垂,声音是换一个人来也能听得出的疲乏。
“我要休息了。”他说。
纪景山没能再接上话。方淮当着他面关上了门,动作之果断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避之不及,像他刚提供了一次毫无体验感可言的送货□□,名下很快将要有第三百零一条差评。
装药的袋子已经交了出去,掌心空荡,他下意识摩挲了下手上素圈,没有如方淮所期盼的那样当即离开。金属触感微凉,碰着了很容易使人冷静下来,纪景山眉头轻蹙,明白先前是有哪句话惹得方淮不高兴了。
错在他,任谁病着都厌倦听冗长繁杂的嘱咐。但如果他只把最重要的地方挑出来讲,方淮又该气他话少了,天底下能找到两全的办法的时候总是不多。
纪景山只能苦笑。记忆里,方淮还是第一次这样态度明显地把他拒之门外。
喉咙里像刚被谁给喂了片鲜切的柠檬,酸且泛苦,倒是提醒了他,忘记给方淮多开瓶维C了。
没有人在身边看着,方淮不会记得要偶尔买点水果,一日三餐能正常吃下来都值得送幅锦旗表彰,能做到营养均衡健康搭配是奇迹中的奇迹,他本来也没指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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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没来得及约 开文前会换的

【富贵少爷×他拐来的怕虫的厨子】
沈扬知年过二十,最害怕的依然是各种节肢动物。
某天实验楼里偶遇蟑螂,他连怎么呼吸都忘了,直接僵在原地,一张脸白得和鬼一样。
咫尺之处,两只翘起的马尾正友好地同他招手,沈扬知精神崩溃的前一秒,安全门开了,有个男人走过来,如同天神降临一般,捏起停在他身上的蟑螂,往称量皿里一放,关上了。
对方淡淡扫他一眼,嘴里吐出冰冷的几个字:“你害怕?”
沈扬知疯狂摇头:“怎么可能。你们院的实验动物,挺、挺特别的哈。”
这是他在谢衍面前撒的第一个谎。
就在隔天,招聘平台的猎头联系上他:“城北谢家在招营养师,包吃包住,工资一个月两万八。那家少爷脾气不好,胃口也差,你要能让人吃得下饭,合同直接签五年,干得好奖金还能再翻两番。”
沈扬知只听到了钱砸进袋子里的声响:“地址在哪?”
这不比他当美食博主赚得多,不去是傻瓜。
——但没有谁和他说过,这什么少爷,会是从蟑螂须下救下他的那位啊!
同老板见面的第一天,沈扬知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谢少肩上停着蝴蝶,复眼和主人一起,冷冷地盯着他。
沈扬知心里大喊救命快离我远点,脸上笑容半分不减:“少爷你饿了吗,我刚烤了小饼干。”
谢衍:“?”
试工就这样通过了。沈扬知持证上岗,兢兢业业投喂着传说中的谢家少爷,一不小心和人滚上了床。
谢少不通情爱,但愿意和他分享一切美好事物,比如实验室里萤火虫身上泛着的光。
开灯之后,看清虫子本体的沈扬知一下呼吸过度,手脚发麻。
谢衍寻了个标本袋来给他套了,疑惑的眼神望向他。
沈扬知闭眼扯出个笑,死也不认自己怕的是满室密密麻麻的虫子:“你靠得太近了,我害怕。”
谢少迟疑了:“你不喜欢?”
保住工作要紧,沈扬知抓住他手腕,整个人抖得不像话:“……很、很漂亮。所以我们还是出去吧啊哈哈哈。 ”
他研究云南菜,谢衍就叫人连夜送了半箱竹节虫来。沈扬知拆开包装的瞬间差点没当场去世,礼貌起见还要感谢老板。
而后终于有一日,对方不小心撞破了他的秘密。
走到哪都被当成佛供着的谢家少爷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来碰他的手,神情受伤:“……逼着你接了不喜欢的物件的是我。”
“要讨厌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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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脑子抽抽的,受财运很足且会做饭,只是一遇到虫子就结巴
主要拿来搞各种不可意会的脱敏尝试
睡前小甜饼,萌萌小情侣三餐四季平淡如水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