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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接下来的几天静悄悄的，并没有如我预料的那般发生一场轰轰烈烈、错综复杂的宫斗。
我思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太皇太后把这件事弹压了下去。
从得喜那儿传来的消息也间接地印证了我的猜想。
太皇太后赏赐了菁儿数不清的吃食、衣料、首饰和补品，还许诺等皇帝一回来就将她晋为贵人。
我再一次深切地体会到，太皇太后才是平城皇宫里的实权人物，妙莲这个皇后手里其实可以说毫无权力。虽然早已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最终结局，但身处其中，眼看着妙莲如此鲜活美丽的生命，我还是禁不住要为她感到担忧。
然而，妙莲自己倒是一点儿也不心惊。
“这有什么？本来也得晋为贵人嘛，不过是迟早的事。”她很不屑地撇撇嘴角，对我和菱儿笑道，“你们听说过哪朝哪代的皇子或者公主的生母是个没名没分的宫女，那还不成了笑话？”
菱儿甜甜地笑了，给妙莲端来一盏用晒干的花瓣调制的茶饮。
半透明的黄玉杯里，五色的花瓣在热水中慢慢舒展，妙莲轻轻吹了吹，小小地啜了一口，淡淡的花香在她周围弥散开来。
许是古时车马慢，皇帝一直没有回来。不仅如此，连太皇太后派去给皇帝报喜的人也杳无音讯。
妙莲依然如常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差不多每次都会遇到冯清。冯清依然礼数周全，平板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神情。
没有人再提起菁儿的身孕，我注意到冯清换了两个跟随的侍女，于是，不仅菁儿，就连蔓儿也一并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太皇太后一句也没有责备妙莲，但每个人都发觉她对冯清明显礼遇了起来，这让我感到有些不安。
同是太皇太后的侄女，在冯润和冯清姐妹之间，太皇太后本来更喜爱妙莲，这在皇后人选的问题上就能很容易地看出来。
的确，妙莲长得漂亮，又比冯清年长一点儿，看上去比那个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冯清更像一位皇后。然而，在菁儿这件事上，无论是无心还是有意，妙莲显然有些急躁了。
另外，太皇太后不会不知道，蔓儿才是自幼随冯清长大的贴身侍女，菁儿和我一样，只不过是入宫前太师府现指派的，远不及蔓儿与冯清亲厚。然而，在代替自己给皇帝侍寝这件事上，冯清却选择了老实得甚至有点儿懦弱的菁儿，她肯定明白，性情张扬的蔓儿一旦上位，将会很难驾驭。
太皇太后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女人，她能活成今天的模样，绝对不是全凭运气。想当年她全凭一己之谋平定了乙浑之乱，保住了拓跋氏的皇位。如今，在内心深处，她肯定更欣赏虽然外表不够美艳，但心思深沉，善于忍耐，处变不惊的冯清。
一切平静得几乎让人感到有些厌倦，然而我知道，貌似养尊处优的太皇太后的眼睛正在敏锐地盯着宫中的一切风吹草动。
太皇太后绝对是个强大的女人，一点儿也不糊涂，容不得半点儿小觑，我默默地想，不由得对妙莲的处境越发感到忧心。
十余日后，皇帝终于回来了，风尘仆仆，满面疲倦。
整个皇宫都忙碌起来，先是皇帝的接风宴，然后是菁儿的册封礼，一时之间加倍热闹。
这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未知男女，但可想而知，他的心中一定充满期盼，异常欢喜。美中不足的是，菁儿是奴仆出身，十几岁时被冯府从人贩子手中买下来，这之前已经转了很多次手，根本不知道母家的姓氏。虽说她出身冯府，但若与太皇太后、皇后和左昭仪一同姓冯，显然也不够尊重。无奈之下，皇帝另择了一个“吉”字给她，取吉祥如意的好兆头，就封作了“吉贵人”。
皇帝和太皇太后都不是奢侈的人，平城皇宫里的日子过得一向很节俭。菁儿虽然新晋了贵人，但皇帝却并未另指一处宫室给她居住，仍让她与冯清同住倚兰宫，冯清住在正殿，她住在西配殿。因为怀着孩子，皇帝自然经常去看望这位新晋的吉贵人，于是，左昭仪冯清也连带着多了不少见到皇帝的机会。
菁儿有孕期间是不能侍寝的，宫里的众人都有意无意地想看看这位左昭仪是否会因此得宠。
但没过多久，众人就都有些失望了，因为冯清也并未因此得到皇帝多少垂青。
如果忙完政务还不太晚，大多数时候皇帝都会宿在妙莲的宫里。
其实，我很理解皇帝的这种心情。
他自幼被太皇太后抚养长大，平日在朝上接触的也都是心机深沉的人，回到后宫自然不会再去喜欢寡淡无味的冯清、李贵人或卫贵人。
妙莲虽然心中另有所属，但性格却比冯清之流活泼快乐许多，而且，既然入宫并且已经身为皇后，她自知不能拒绝皇帝的亲近，再加上两个人都处在需要亲密接触的年龄，流连数日，我居然从两人的眼角眉梢中读出些许爱慕的意味来。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应该也算是得了善终吧，我默默地想，
史书也可能记载有误，太皇太后没有那么杀伐决断，孝文帝没有那么宏图大略，幽皇后也没有那么荒淫邪恶。他们不仅是历史人物，更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普通人。
云舒云卷，飘过平城皇宫四方形的天。日子一成不变地一天天过去，我对古代的生活感到有些厌倦。
如果太皇太后只是一个身体不太好的老太婆，如果拓跋宏和妙莲也只是一对普通的年轻夫妇，相守着一起度过了十几年平平淡淡的岁月……如果真能这样，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然而，真的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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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