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萤火

　　碎钻般的晨光穿透窗帘缝隙，落在床头与肌肤之间，若有若无的金线在空气中缓缓游移。

　　周云凡在灼热的禁锢感中苏醒，睫毛轻颤，还未睁眼，便感受到后背被温热的胸膛牢牢贴住，像一块微微出汗的绒毯将她整个人裹住。

　　夏阳的手臂紧紧圈在她的腰间，掌心安分又沉稳地贴着她腹部，而两人的腿不知何时纠缠在一起，她的足踝竟被他卡在腿弯里，一动便触电般战栗。

　　昨夜的片段如火星重燃，从指尖一路烧到耳根。跨年时的酒心巧克力、窗帘缝隙漏进的烟花碎光、他落在锁骨上的吻…… 记忆像被温水浸泡的糖块，甜得发腻，又带着一丝隐秘的灼烫。

　　她脑中嗡嗡作响，一句「完了」还没落地，就撞进他睁开的眼眸里。那双眼幽深，带着没睡足的雾意，却仍捕捉到她最细微的慌张。

　　“早。” 他嗓音低哑沙哑，像从胸腔深处涌出的潮水。指尖划过她后腰的蝴蝶骨，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挑衅。

　　她一动不动，像只被围困的小动物。丝绸睡裙的肩带滑到臂弯，露出肩头暧昧的红痕 —— 那是昨夜他失控时留下的印记，此刻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刺眼。

　　“昨晚还敢咬我，” 他轻笑，唇贴着她耳廓，呼吸烫得她脖颈发麻，“现在倒害羞了？”

　　她小声抗议：“你别说了……” 尾音裹着气音，像被猫爪轻轻挠过。可声音发虚，又心跳如雷，早就把那点口是心非暴露得彻彻底底。

　　晨光里，那道昨夜用枕头筑起的 “楚河汉界” 早已尸骨无存，羽绒被踢散成雪团，横尸在床角。周云凡瞥到地毯上散落的衬衫纽扣，脸颊瞬间烧得通红，猛地推开他跳下床，抓起睡袍裹紧自己：“我去洗漱！”

　　浴室镜子里，她的脖颈泛着薄红，左锁骨下方那颗小痣旁，还留着淡淡的牙印 —— 那是她昨夜情急之下咬的。热水流过脸颊时，她忽然想起夏阳当时闷哼的声音，指尖不自觉地抚上那处皮肤，心跳又漏了一拍。

　　两人起身已近九点，窗外是伦斯特难得放晴的清晨。银月河的水面波光潋滟，城市沐浴在柔金色的光辉下，仿佛昨日的烟火还未熄灭。酒店套房的露台积着薄雪，夏阳正站在那里打电话，背影挺拔。

　　“…… 对，建筑史的论文我会按时发邮件，麻烦您帮我跟系里说一声…… 嗯，谢谢教授。” 他挂断电话，转身时对上她的目光，笑着扬了扬手机，“搞定了，杭澜那边请好假了。”

　　早餐是酒店送来的西式套餐，色拉、烤吐司、培根、煎蛋，摆盘精致，热气袅袅。周云凡搅着燕麦粥，眼神飘忽，手上的刀叉敲击盘沿发出清脆又不安的节奏。瓷盘里的太阳蛋被她戳得蛋黄横流，像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夏阳看出了她的心神不宁，却没有点破，只是将蜂蜜水推到她面前，轻声道：“喝点热的。”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凉得她微微一颤。

　　她 “嗯” 了一声，端起杯子小口抿着。蜂蜜的甜混着水温漫过喉咙，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那个……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回去了？”

　　“我订了一间公寓。” 夏阳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条不那么重要的新闻。他正低头切培根，银叉划开焦脆的油脂，发出细微的滋啦声。

　　“嗯？订公寓干嘛？你要住这？” 周云凡愣了一下，抬眼看他。晨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此刻的神情显得格外认真。

　　他 “嗯” 得理直气壮，叉起一块培根递到她嘴边：“陪你住一个月，公寓离你学校两条街，走路十分钟。”

　　“什么叫陪我住呀……” 周云凡嘟囔着张口接住，培根的咸香在舌尖散开，她忽然反应过来，“杭澜大学三月一日就开学了，你这是要逃课？”

　　“不是逃课，我请好假了。” 他挑眉，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打印纸，“课程表我同步好了，每天早上跟你们学校的早课直播，下午去图书馆查资料，晚上写论文。” 纸页边缘还贴着便利贴，用红笔标着 “云凡实验课时间，勿扰”。

　　周云凡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忽然想起迎新会时他帮她整理的活动流程表，眼眶微微发热。这个人，总是能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帖周到，却又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3月3日下午三点，周云凡抱着课本冲进老图书馆。

　　推开阅览室的门，那熟悉的座位上却没有熟悉的身影，就看见靠窗的位置坐着熟悉的身影，桌上摆着一杯热可可，奶泡上浮着一颗棉花糖星星，杯垫旁压着一张手写便签：

　　【19:00，极光温室。别迟到。】

　　她拿起便签纸，指尖抚过他遒劲的字迹，心跳漏了一拍。极光温室是英格伍德医学院最神秘的教室，据说只有教授才能申请使用，他怎么做到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三人闺蜜群的消息提示。点开一看，谭莹、沈木之、邵深深正在疯狂刷屏：

　　【生日倒计时 3h！直播设备已就位！】
　　【蛋糕模型我盯了一晚上，100% 还原！确保不被萤火提前知道！】
　　【成翰说要弹唱《夜空中最亮的星》，被我们集体否决了，太土】

　　周云凡看着屏幕，忽然想起迎新会那晚，大家挤在后台忙碌的场景。眼眶一热，手指飞快地敲下：【谢谢你们的精心策划和远程参与】

　　五点半，周云凡上完最后一节实验课，匆匆赶回公寓换衣服。

　　打开衣柜，发现夏阳不知何时放了一条紫色长裙 —— 和她在十佳歌手大赛上穿的那条很像，只是裙摆绣着细碎的萤光珠片。镜子里，她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眼角眉梢却带着藏不住的期待。

　　19:00，极夜降临得早，温室穹顶被调成低饱和的墨蓝。周云凡站在门口，刚想推门，就被身后的人蒙住了眼睛。

　　“夏阳？” 她抓住那只覆在眼上的手，掌心干燥温暖，指腹有常年握画笔的薄茧。

　　“是我。” 他牵着她，脚步轻缓地往里走。地毯柔软，踩上去像陷进云朵里，耳边传来细微的呼吸声，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丝带滑落的瞬间，周云凡屏住了呼吸。

　　三百只折纸萤火从穹顶垂下，每只里都藏着一颗暖黄灯珠，像一条缓缓流动的星河。墙面被投影点亮，是她和夏阳的照片：图书馆里并肩看书的侧影、楚泽医院走廊里相视而笑的瞬间、电竞决赛时他替她擦汗的抓拍…… 还有朋友们的笑脸：谭莹和庄子彦在篮球场边比心，邵深深和成翰在酒吧弹唱，关耳举着电竞奖杯傻笑，沈木之在舞团后台比耶。

　　尽头的微型投影仪里，关耳正举着手机直播杭澜大学的白天。“萤火！生日快乐！” 他大喊着挥挥手，镜头一转，成翰抱着吉他假装弹唱，被庄子彦一把抢过：“别丢人了，大白天唱什么夜空！”

　　夏阳抱着一把借来的木吉他，坐在投影幕前的小台阶上。指尖拨动琴弦，《Last Dance》的前奏流淌而出，和他在 Moon Bar 唱的版本不同，这次的旋律更轻，像月光漫过湖面。

　　“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 他的嗓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种独特的温柔，“黑暗之中漂浮我的期待……”

　　副歌响起时，温室忽然亮起一片灯海。周云凡转头，看见屏幕里的朋友们的屏幕骤黑，举起手机，灯光在黑暗中闪烁，像无数只萤火虫落在掌心。原来他们早就串通好了，隔着八个时区，为她拼凑出一片星光。

　　三层蛋糕被推上来时，周云凡捂住了嘴。顶层是 “苍晖峡谷” 的翻糖模型，下路双人组并肩站在防御塔下，夏阳的 ADC 小人高举着一颗粉色糖果；中层是紫色奶油星河，缀着翻糖做的星星；底层用巧克力酱写着：

　　【To 我的萤火
　　—— 愿你永远发光，而我永远为你追光】

　　“许个愿吧。” 夏阳放下吉他，走到她面前，眼底的光比灯海还要亮。

　　周云凡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希望我爱的人都平安健康，希望我们都能成为理想的人。”

　　夏阳在心底默默补了一句：希望未来的每天，我的萤火都能开心快乐。

　　零点前三十秒，全场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屏幕内外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场跨越山海的合唱。

　　夏阳剥开一颗蜜桃糖，含在唇间，低头贴近。糖块在两人唇齿间微微融化，甜味顺着舌尖一路蔓延，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让人头晕目眩。分开时，他的鼻尖抵着她的，嗓音低哑：“以后的生日，我都会在。”

　　她的回答是一个更深的吻。

　　凌晨一点，两人回到租的公寓。客厅落地窗外，极光忽然出现，像一条绿色的丝带在墨蓝的天幕上轻轻舞动。周云凡把剩下的纸萤火挂在窗帘上，暖黄的光透过纸页，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生日过完了，你也快走了……” 她趴在窗台边，声音闷闷的，“我有点舍不得。”

　　夏阳从身后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肩头：“傻瓜，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他指尖划过她腕间的萤光水晶，“等我们毕业了，就回杭澜定居，留在生养我们的地方。”

　　周云凡转过身，踮起脚吻他的下巴：“拉钩。”

　　“拉钩。” 他笑着伸出小指，勾住她的。

　　窗外雪落无声，窗内灯火长明。极光在窗帘的缝隙里投下流动的绿光，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给这个约定镀上了一层永恒的光晕。周云凡忽然想起夏阳在楚泽说过的话 ——“我们的路还长着呢”。是啊，路还很长，但只要身边是他，再远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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