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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安
萧府的床榻很大,俞昭却觉得逃无可逃。
还好帘幔放下后,帐内昏暗,她干脆眼缝眯着,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是身上人没了动静,覆在她腰上的手掌也不再捏来捏去,而且被捂热了。
萧庭安望着身下静止不动的人,要不是能听见她细微的呼吸,甚至都以为她又睡了过去。
他加重掌心力道,提醒道:“这是今日该做的。”
俞昭只觉呼吸不畅,脑子昏沉,这一日她累得够呛,根本没他这番力气。
听了姨娘的话,她清楚洞房花烛夜会发生些什么,可是真开始发生了,她又觉着局促不安。
反正都是要这样的,她也不犹豫,索性说:“可是我在配合啊。”
“你很想么?”
“……”
俞昭皱眉,这有什么想不想的。
“既如此,我腰伤未愈,就算了。”
萧庭安话音刚落,就从她身上翻了下去,扯着被褥背过她侧躺着。
不管如何,笼在身上的阴影终于离开了,俞昭轻声叹了口气,余光看见一边背对着自己的萧庭安。
两人合盖同一张被子,现下他卷着被子一角睡到一边了,中间却留个巨大的空隙。
这会只是秋天,还没点炉子,冷气不住地顺着被褥中间的缝隙往里钻。
俞昭冷得睡不着了,微微靠向了萧庭安的后背,试图缩小那一处空隙。
但她又觉得这么靠近他实在太突兀,遂小声问:“你的腰还好嘛?”
睡在外侧的萧庭安眉角一跳。
没听见萧庭安回应,俞昭还以为他没听见,又问:“是怎么受伤的,大夫看了嘛,大夫说多久会好?”
萧庭安敛眉,早知便不该来西院,而是该回书房睡。
他冷声道:“你不必多问。”
“……”
俞昭皱眉,好歹是成婚的第一日,他表现得这样疏离。
但转念一想,他们互不熟悉,他有一同长大的青梅,她也有一段无疾而终难以启齿的爱慕。
俞昭望着床顶,一股灭顶的压抑感趁着夜色袭来,如被池水包裹的窒息。
刚得知李敬弈死讯时,她就是这样,但这种情绪来得猛烈,消失得也迅速。
这下再听不到身后人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萧庭安提醒了句:“明日卯时一刻,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
“嗯。”
身后人答得快,他有些诧异,但也不做他想,闭目睡去。
直至熹微晨光透过窗扉,萧庭安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她的手脚紧紧纠缠住。
他眼睫微张,不知何时他平躺向上,而她手臂横在他胸前,连同一条腿也搭在了他膝上。
俞昭睡得很死,有人推她,她也张不开眼,再等她意识回笼时,身边已经没了人,帘幔半挂,萧庭安正站在床榻边穿衣。
“我已吩咐了你的婢女,还有一刻钟,我在门外等你。”
俞昭本来昏沉的头在听到一刻钟时,猛然惊醒,再接着就是青禾进房,以最快的速度服侍她穿衣梳洗。
因时间不够,俞昭只是挽了发髻,乌发上插了一只樱花白玉簪,一身素锦没甚么其他装饰,在青禾的搀扶下出了门。
院门口,萧庭安身着鸦青色长衫,只是看了眼出来的俞昭,便立刻动身。
萧庭安身高腿长,走得极快,俞昭在后面追得衣裙纷飞,青禾更是用跑的。
祁奉注意到这一情况,跟萧庭安斗胆建议道:“爷,要不走慢些,夫人跟不上了。”
俞昭不认识萧府的路,但大抵上府宅都有相似之处,这萧府的确比俞府大上一倍,而且庄严,甚至阴森。
她只看着地面,还在加快步伐,一个没注意鼻尖就硬碰上萧庭安的后背。
俞昭痛呼出声,眼尾泪液聚得快,她捂着鼻子,鼻骨被撞得生疼。
萧庭安拧眉望着她,自从昨日听丫鬟说她哭了后,又亲眼看见她眼眶含泪的模样。
虽说女子好似都爱哭,但她眼泪怎么能说来就来。
萧庭安咳嗽了声,眼眸没有丝毫动容,像是对下属那般,“记住,在这府里无话则短,有话也尽量别说,不可冒失,记住了么?”
俞昭沉沉地点了点头,抿着嘴,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萧庭安望了眼,收回视线,继续向老夫人院子走去,不过这会倒是慢了些。
他的长随祁奉眯眼,他主子未免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望着这么个大美人受委屈,竟也不会动半分恻忍之心。
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能镇得住那群官场上的老油子。
俞老夫人院里,刘夫人已经到了,院子外的小厮们正架着梯子,拆去挂在高处的红绸。
昨日的婚宴不算特别盛大,但萧府也极为注重,来往的皆是皇亲国戚,以及朝中重臣。
高门大户讲究礼仪,不兴闹洞房那一套,更何况宾客聚在前厅,谈着谈着就又去议论朝野内外的事,没多少人看见新娘子的真容。
刘夫人在座上见新婚夫妇来了,不免面带和善笑意,由其在看清跟在萧庭安侧后的俞昭后,不免也一楞。
纵使她见过这么多高门贵女,但俞昭她还是第一次见。
刘夫人回首与老太太对视,老太太笑得像捡到了宝,“怎么样,我就说这孙媳妇让人满意吧。”
俞昭和萧庭安一同请安,老太太看在眼里是越看越欢喜,手撑在桌边,支着额头。
萧庭安是一众孙子当中,最像她丈夫的。
萧庭安请过安后,也没多坐,便告辞说要去宫里当差,让俞昭陪两位长辈,说完便领着祁奉离开萧府。
俞昭瞪大了眼,视线跟着萧廷安,直至他消失在了远门外。
他留她一人在这陪他的奶奶和婶婶。
“孙媳妇,来我这边坐。”
老太太和蔼地笑着,向俞昭招手,俞昭强撑着笑,上了跟前,老太太摸着俞昭的手,口中连连称赞,接着就问她与萧庭安相处如何。
俞昭如实说:“他性子有些冷。”
倘若他说话语气可以好些的话,那和她还有些像。
老太太了然地点了点头,抹额上的翡翠绿得发亮,“他从小便是如此,只是待人冷淡了些,但本性不坏,你不必怕他。”
俞昭闻言有些恍惚,好像她曾经也听过这么句话。
“要是他对你不好,你告诉老太太我,我给你撑腰教训他!”说着老太太认真起来,“就算是我放过,他爷爷也不放过。”
“爷爷?”俞昭侧头,并没看见有老爷爷在这。
“他爷爷啊,自从不当官后,沉迷修道,隔三岔五把自己锁在院子里闭关,有时一待就是十五日。“
老太太无奈叹气,“他那院子烟雾缭绕的,我都不愿意去。”
俞昭点头,然后问现在要不要去给萧爷爷请安,老太太摇了摇头。
“现在萧府里都少有人见过他,你就当他不在。”
俞昭坐在了听老夫人讲了半炷香,大抵就是萧府府宅有多大,多少些下人之类的,又让她有什么不懂就去找钱管家,有什么需要的都问他取。
待老夫人说完,刘夫人才在一边开口,“俞昭啊,以往怎么没见过你,我跟俞夫人交往甚密,也没听她提起过你。”
俞昭莞尔笑道:“回夫人的话,我以往在家很少出门的,不太见生人。”
刘夫人“哦”了一声,她也想过,要是不能给萧济川娶个好助力,那就给他娶个对眼缘的。
她见惯了世家小姐,大多脸上堆着殷勤的笑,要么就是眼高于顶,傲气凌人,还没见过谁顺她的心意的。
她内心暗道,这萧庭安还真是走运,这样下贱的出身,还什么好处都让他占到了。
她转念一想,也不过就是个庶女配狐狸精的儿子。
这么想后,她这郁结的心算是舒坦了点。
…
俞昭在老夫人院里吃了早点后回西院,回去的路上,俞昭才大概清楚,这西院算得上是萧府最偏僻的地方了。
但没关系,没人叨扰。
除了晨昏定省要走好久的路,其他都是好的。
“二小姐,这回去的路也忒长了。”青禾抱怨道,“我觉得萧府安排的住处一点也不好,要不姑娘你去和萧老太太说说,让我们从西院搬出去。”
四下无人,俞昭叹了口气,“反正这里都这么偏了,那我们也正好落得清净。”
青禾皱眉,打量着西院,秋日的爬山虎半绿半黄,攀附着西院外围墙壁,这院内有一处假山,圈起的地里尽是些杂草。
看着阴森森的,昨日她都没睡安稳。
青禾道:“可这里看着像是许久没人住了。”
俞昭叉腰看着院里的泥地,“那我们就是第一个住在这里的。”
青禾看了看俞昭,她眼角带笑,青禾摸了摸头,突然想起了杨若梅说的那句话。
杨若梅说,俞昭是世上最好养的小孩。
俞昭指着那片只有杂草的空地道:“我们可以把这里变成家里的模样。”
“要去找管家要些花种才行。”俞昭低头掰着手指,“其实我还想种树,就种樱花树。”
但是樱花树原本是杨若梅院子里就有的,而且樱花树该怎么种,她还真不知道。
一想到要做什么,还有许多园林种植的事宜她不知道,俞昭眉眼间满是欣喜,她撑开双臂,觉得日子又有了盼头。
她们问钱管家要了花种,钱管家听了连忙去库房,可库里的种子都潮了不能用,他便又叫人详细去问,再统一出去采买。
对着来问信的小厮,俞昭仔细想了想,“月季,不止是红色那一种,有多少颜色全都买来,再买芍药,迎春……”
“暂时就这些吧。”俞昭苦思冥想,又嘱咐道:“月季是一定要买的。”
幼时在南方,杨若梅种了满院的月季,春日花朵娇艳欲滴,在盛开之际,杨若梅会一一采下那些饱满的花朵,再将花瓣曝晒在夏日的烈阳下。
到了秋日,她便可以拥有一个充满干枯月季香味的枕头,枕着睡上一整个冬日。
虽然那时日子清苦,远没有后来回俞府的日子奢华。
但俞昭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段时光。
还有一盘饿得要死时吃的青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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