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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贵太妃走后,郡主无人照料,先帝想让太后抚养她。”严姑嘴角露出嘲讽,“太后本想把她仍在偏殿好吃好喝供着,可您却有不同想法。”
“您说,仇恨就像火种,会永远弥漫下去。即便不是这一代,也会是下一代,绝不可能因为几口好菜好饭就能消弭一切。若郡主长久留在太后处,外人看来二人便是有几分情分的,到时候再想动手可就难了。您问皇上,是否相信这位年轻郡主真如面上这般纯净天真,倘若有朝一日她亮爪挠人,后果是否会超出想象。”
“皇上听后,说一切都由你来办。”
就这样,祝宁来到了苦寒的北洲。那时祝亦不过徐老将军麾下一个不高不低的将士,祝宁也就只能由徐老夫人教养。
说来讽刺,养育这对兄妹的,竟是他们杀母仇人的血亲。
“郡主可知,一切由我而起?”
严姑抿唇:“想来是知晓的。皇上并不过问这等小事,那次他亲自下令,旁人定能猜出是您的筹谋。”
她伸出手轻抚纪胧明:“您不必过分担忧,便没此事,他们与我们的仇怨也早已埋下了。”
纪胧明深吸一口气:“贵太妃究竟……”
“贵太妃愁思已久,早早便熬坏了身子,那日终不堪病痛,自行了断。”
严姑说得委婉,轻轻收回手安稳放置在自己双膝之上。
纪胧明笑笑,执起茶盏慢慢喝着。那时先帝还在,宫中尚不讳疾忌医,要拿到让人愁绪不断的药想来不难。至于贵太妃为何迟迟不请太医,许是她的确苦闷,便不觉得自己为人所害罢。
“这些隐事,为何姜族公主竟能知晓?”
按理说,这种一知便会被杀头的大事,连宫也没法传出才是,怎么一个异族公主竟这般堂而皇之地摆到台面上说?
“太后与贵太妃不睦是人尽皆知的,贵太妃走了,太后自然首当其冲被怀疑。既然旁人都这么想,又何必多费唇舌,总之二人的确不和睦就是了。至于这姜族公主,不过知道郡主不敢将这话告知旁人这才肆无忌惮,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姑娘,您当真忘了这样多么。”
“也是。”严姑惨淡一笑,“忘了也好。忘了也好……”
纪胧明还想再问些徐歧之事,却见平心进屋,凑近二人轻声道:“严大人,宫中有信。”
“你去吧。”纪胧明冲严姑道。
严姑并平心离开后,纪胧明急忙来到帐外寻叶宿。
七拐八绕了不知多久才在距帐子百米处寻见叶宿,她正在地里挖着不知什么,被挖出来的雪堆在一边,俨然成了小雪山。
她的手脸被冻得通红,口里却在不停喘着冒热气。
只见她将右手朝下猛地一挖,配合吃力的神情,终于在地底下掏出了一大坨连着泥的不知什么根茎。
“你在干嘛?”
叶宿一个激灵,见是纪胧明才放下心。
她站起身来,用脚将雪踢回地里,将手里物件递给了纪胧明。
纪胧明接过那东西,只能依稀见到泥中露出的一根根乳白色物体。
“这是什么东西?”
“这叫定心草,可解神智之毒。”
“你怎么找到它的?”
不同于普通草药一半地里一半地上,这根茎竟是整团都藏于地下。
叶宿羞赧一笑:“熟能生巧嘛。”
纪胧明没再追问,将定心草递还给叶宿,问道:“你方才可见公主回来?”
叶宿摇摇头:“公主去处是一小土坡,虽说不高,雪天里终究是不安全的。不如妾身寻几人……”
纪胧明深深皱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
环看四周,这块空地上只有三个大帐篷,绵生不在,祝宁想必也已经歇息了,可诡异的是,怎么帐外一人也不见呢?
刺杀?
一想到这里,纪胧明一颗心都吊了起来。
把人都支走,可不就好刺杀了?
“人都去哪里了?”她仿若无事问道。
“方才尚秋将军来,让随侍的都去男席帮忙,仿佛出了什么大事。妾身一直在此处等您,没有机会去打探一二。但方才看您身边的严大人也被唤了去,想必是极其要紧的。”
纪胧明干笑两声,总不能说严姑是去当间谍了。许是男席喝酒吃肉所用太大,这才让这边的去帮扶一二。
“公主去的那土坡……可有人把守?”
叶宿摇摇头:“妾身并没安排人在那处,那并非雪灵节所用之地。”
纪胧明在脑海中不断回忆着绵生走前的一幕又一幕,她的刻薄恶毒超乎常人许多,要紧的是,连祝宁都没有对其反抗一二,竟如习惯般忍耐了下来。
她原以为这是祝宁的苦肉计,可看样子,尚秋这壁角听不听都没什么区别,总之祝亦并没对绵生所做所说作出任何反应。
尚秋将人都唤走真的是为了应急吗。
如果说是为了其他呢?
比如……
不让别人看见听见绵生的失态行为。
可祝宁为何要默许配合?
“你手里那……定心草,这个地方有多少?”
叶宿举起手看了看,又低头向四周瞅了瞅。
“虽说不多,但与别处比已是极好的了。”
“你方才说这草是治什么的来着?”
二人对视数秒,一齐拎起裙摆就往山坡那头冲。
一路踉踉跄跄,不是脚踩不进雪,就是脚没法从雪里拔出来。
所幸北洲服饰御寒,鞋子也较高,这才没让寒气冒进肌肤。
二人哼哧哼哧赶到山坡前已是一段时间之后。
不知在哪一步开始,远处的惨叫声让二人的步履愈发缓慢。
那声音太骇人,仿佛有人在不远处被处以极刑。
纪胧明可以肯定,不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都没在现实中身临其境地听过这般声音。
“这……这……王妃娘娘……我们……我们还是去多寻些人吧?”
叶宿牙齿也有些打颤,抓着定心草的手更是哆嗦得停不下来。
“这是谁的声音?”纪胧明朝山坡上瞧,只能瞧见杂七杂八的树穿插生长,根本瞧不清里头光景。
叶宿摇头:“恕妾身直言,叫成这样,大家声音都没什么区别。”
纪胧明回头看看来时路,又想了想过来的艰辛程度,心一横便继续朝上走。她不能退缩,人尽皆知的可就不是秘密了。她必须要在众人之前知晓隐情,只有这样才能抢占先机。
“你去再找些人,我先去看看,哦对了,把你手上那草扔给我!”
叶宿看着已距离自己五六米的纪胧明,耳畔那惨叫断断续续,她咽了口唾沫,也跟着往前走。
“妾身跟您一起!”
……
二人彼此搀扶着不知爬了多久,耳边惨叫亦愈发清晰。
掺杂着的女声亦终渐明朗。
“公主……公主……您就让奴婢去喊人吧公主……您别这样啊……”
那惨叫停滞时,虚弱的女声传来。
“禾禾!不许找人……我一会儿就好了……不许去找人……”
果然就是绵生的声音。
没多久,她的喉头又涌动出呻吟,而后变为粗重的喘息,终是忍耐不住尖叫出声。
“这到底是什么病?”
“妾身没法确定,还需走近一些,瞧瞧公主症状才行。”
纪胧明不由得对叶宿钦佩几分,此人面上谨小慎微,在关键时刻却十分靠得住。
二人缓慢行进,愈近,绵生的哭叫便愈发直冲二人天灵盖。
终于,在半山腰一处平台,绵生及其侍女禾禾的身影出现了。
绵生正躺在地上,身下是一张宽大的毛绒斗篷,身上仍旧是较为单薄的夜行衣。
她双手抱头,面上尽是苦痛之色,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在地上翻来复起打着滚。
“看……看得出来吗……”
纪胧明说话也开始磕巴了,她从没见过人能痛苦成这样,仿佛全身上下器官都在被啃食般锥心。此时她心中生出不忍,颇觉自己此刻的行为卑鄙。
叶宿深深皱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绵生看了许久。
纪胧明有些着急,同样紧张地观望着不远处二人的反应,生怕她们忽然转过头。
绵生又静了下来,双手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垂落地面,就在其右手触地的一瞬间,叶宿开口了。
“是鬼步蛊。”她喃喃道,“这是鬼步蛊的毒。”
“这是什么?”
叶宿看看四周,确认没其他人才在纪胧明耳边悄声道:“这是北方特有的奇毒,这种蛊虫由花朵养成,中毒者行状怪异,如行鬼步。”
“更要紧的是……此毒极其难解,即便解了也有复发的可能。”
“一旦复发,便会比上回更加苦痛难忍。”
看看不远处绵生的情状,纪胧明料想她这已不是头回复发。
“若中毒者心志坚定,倒也不一定就行鬼步,但有一样是必然的。”
“他们自控力极差,极其易怒、偏执,状似疯癫、狂暴。”
和绵生的行为对上了。
那尚秋把人遣走也合理了,先叫走下人,约莫等会就会来帐中把自己也带走,目的就是遮掩姜族公主的古怪毛病。
那祝宁呢,她为何这般忍让。纪胧明不信她是怜惜绵生受病痛折磨才忍耐至此。
纪胧明不解:“就没什么办法根治?老复发这不成绝症了?”
叶宿狡黠一笑,拎起右手那一大串根茎道:“这个可以根治这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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