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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凌
浴室里还飘着齐陌留下的香气,橘子味的沐浴露混着玫瑰味的香薰蜡烛,在惆怅间添了几分淡雅的惬意。
解钦瑾看着慢慢蒸起水汽的玻璃门,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缭绕间,解钦瑾仿佛又看见了熙然。
熙然,我该问吗?解钦瑾看着朦胧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当年,她自以为清楚熙然的痛苦,想当然地用自己的想法开解她,保护她,最后却只能无力地在她盖着白布的尸体旁泣不成声。
“她是自杀。”
那些人告诉她,眼里没有愧意,尽是嘲弄。
“我们没干什么。”
“闹着玩而已。”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甚至隐隐带着笑意。
谁也不知道初一的女生们是如何折磨可怜的六年级女同学,就连解钦瑾也没来得及问出来龙去脉。她甚至没能见到熙然最后一面,也不知致命的刀痕究竟是谁的手笔。
她只知道,熙然最终没上法医的解剖床,那些校霸也没有站上法庭。
熙然的父母拿了学校的一笔钱,悲凉地说:“没用的,他们都没到十四岁。”
四十多岁的夫妇一夜白头,拿着法律条陈翻来覆去,却不知如何为女儿讨回公道。
两年后,法条把承担刑事责任的最低年龄从十四岁降低到了十二岁。
法案出台的那天,解钦瑾去了熙然的坟前,将消息烧给了她,给她带了束小雏菊。
“我好想你。”解钦瑾伏在熙然的墓碑上放声大哭。
她想起刚认识熙然时,熙然才一年级,四年级的她拉着她的手逛遍了整个校园,成为了小熙然的第一个朋友。
熙然很喜欢来找她,熟门熟路地摸到四年级的教室,塞给她一把糖果。
直到解钦瑾择校上了其它区的初中,学业越来越忙,只有周末有空见熙然一面。
不知从何时起,熙然的笑容变得哀伤。
她说:“同学都不喜欢我。”
她安慰:“人不可能被所有人喜欢,不理就好。”
有一次,她说:“有高年级的同学放学之后把我堵在巷子里,强迫我给钱。”
她提议:“告诉爸爸妈妈和老师了吗?一定要跟她们说。”
有时,解钦瑾会说很多话,讲故事和道理,举各种各样的例子,熙然总是静静地听着,点点头。
解钦瑾也找过以前的同学,询问初中部霸凌小学生的事件,却没有得到具体的回答。
“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最后一次见到熙然时,解钦瑾开导她,“最后坚持一下。”
可就是在这几个月里,熙然出事了。
我该再多问问的,再多问问也许就不会这样了。我明明有那么多认识的人,明明知道她过得不好,为什么不能再多关心她一点?为什么不能多抽点时间陪陪她?为什么不能再多想想办法?看着水汽氤氲的镜子,解钦瑾咬着拳头潸然泪下。
熙然离世以后,解钦瑾连亲密的朋友都没有再交过,全都是萍水相逢,泛泛之交。
而比起熙然,齐陌于她而言更是特殊,她想得到她,保护她,甚至彻底占有她。
水声响了很久,水珠打湿了解钦瑾脸上的泪痕,掩去她自怨的痕迹。
换好衣服,解钦瑾仔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戴着一张笑得很自然的面具走出浴室。
“陌陌。”解钦瑾唤道,“我准备好了。”
齐陌迎过来,勾起解钦瑾的手指:“跟我来。”
解钦瑾顺从地跟着齐陌走进卧室。
“今天有什么新花样吗?”解钦瑾看着光洁的床铺不明所以。
“解总不是来讨罚的吗?”齐陌眨眨眼,“上去吧。”
解钦瑾盘腿坐在床沿边,呆滞地望着齐陌。
“闭眼。”齐陌轻柔地说。
解钦瑾将双臂搭在腿上,听话地闭上双眼。
想象中若即若离的触感并没有出现,也没有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
齐陌从柜子里拿出酒杯,悄悄抿了一小口酒。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齐陌悠悠开口。
解钦瑾的眼皮动了动,下意识想睁开。
“别睁眼。”齐陌看出解钦瑾的意图,立刻制止道,“睁眼的话,我就不说了。”
“好。”解钦瑾乖顺地闭好。
齐陌又低头抿了一口:“那天我在江滩遇到了池知愠和赵钰,心情不好所以去了酒吧。”
解钦瑾静静地听着,一动不动。
“后来,有人来搭讪,我没理,她坚持要我喝,我逃不掉,就喝多了。”齐陌半真半假地解释了那天的经过,隐去了当日自弃的念头。
“那人是池愿的手笔吗?”解钦瑾试探着问。
“嗯。”齐陌抿下最后一口酒,张开双臂环住解钦瑾,“睁开吧。”
酒香钻进解钦瑾的鼻子,解钦瑾盯住齐陌:“你喝酒了?”
“嗯。”齐陌承认,“不想给你看到所以让你闭眼。”
解钦瑾觉得有点好笑:“我闻不到吗?”
“至少眼不见心不烦。”齐陌蹭到解钦瑾身上,啄她的唇峰。
解钦瑾反身压倒齐陌,低声道:“下不为例。”
说完,解钦瑾躺倒在齐陌身边。
“是因为这件事情比被跟踪更危险吗?”解钦瑾心里仍有疑问。
“嗯?”齐陌没明白解钦瑾想问什么。
解钦瑾转头看齐陌:“你被跟踪那晚情势也同样严峻,你提起那晚的时候,不是这样的状态。”
“毕竟差点真的没命了。”齐陌苦涩地笑着。
解钦瑾眉心微蹙,总觉得哪里说不通,但终究没再追问,淡淡道:“你日后什么打算?继续收集她们教唆池愿的证据?”
齐陌无奈道:“只能如此了,以前她们事必躬亲,多少顾忌点,现在有了池愿这个小东西,她们行事也越来越猖狂。”
年龄,真是罪恶最好的挡箭牌。解钦瑾暗暗咬牙。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齐陌安慰道,“以后我多给你发消息,去哪里都告诉你。”
“说话算数。”解钦瑾眼里闪着晶莹的光。
齐陌点点头,用很温柔地声音保证:“说话算数。”
“好。”解钦瑾侧身靠近齐陌,抱住她的脑袋吻上去。
许久,解钦瑾放开齐陌,用舌尖舔舔嘴唇:“酒不错,但别再喝了。”
“好。”齐陌钻进解钦瑾怀里。
一夜好眠。
自池愿在楚江一小被当众表彰之后,她的事迹在高年级引发了一场热议。
池愿是六年级三班的班长,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班主任眼里德才兼备的好学生。
然而,在班主任看不见的地方,班级是另一种氛围。
班主任那里是池愿的一言堂,稍有不慎便会被揪出错处,轻则斥责,重则写检讨请家长,甚至被班主任带头孤立。
班级里所有的班干部、好学生都是池愿的“嫡系”,成绩普通的学生甚至连和池愿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把意见传到班主任耳朵里。
有的胆子大一点的学生会找家长跟班主任反馈,班主任又会找那些所谓的“好学生”核实情况,最后告状的人从来讨不到好。
除此之外,池愿还游说其他班级的班委学习她的官僚主义,成为班里的统治阶级。
久而久之,整个年级都被池愿折腾得乌烟瘴气,成绩一般的学生也渐渐开始抱团取暖,尽管依旧没有话语权,至少不至于落得被孤立的下场。
但无论是“统治阶级”还是“无产阶级”,都不认为池愿是拾金不昧的人。
“统治阶级”的学生直接问池愿:“你真的捡到包了?”
“无产阶级”的学生议论纷纷。
“她那种小心眼两面三刀的人能干这事?”
“说不定又是装样子呢!”
“搞不好是自导自演。”
面对“同僚”的疑问,池愿坦然解释:“包里又没钱,还回去还能落得个好名声,校长都能站在我这边,何乐而不为?”
面对“刁民”的妄语,池愿枪打出头鸟,随意抓了错处让班主任罚他们写了千字检讨,成功让多数人住了口。
因为这从天而降的功劳,池愿直接连任了大队长,免了演讲的麻烦,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至于这天降甘露从何而来,池愿根本不在乎。
直到她听说公文包的主人要来见她。
电话是解钦瑾打给赵钰的,见面的时间约在了周五放学后。
赵钰听说池愿做了好事,没有多想多问便一口答应下来。
即便是面对父母,池愿也不想说出这件事情的真相,她一心只想把这件功劳完完全全吃下来。若是现在告诉所有人是失主认错了人,她从未做过这件好事,以后在楚江一小她很难像现在这样游刃有余。
何况,煮熟的鸭子怎么能让它飞了?
解钦瑾打完电话,回想着周校长给她的反馈。
表彰已经完成,全校学生都以池愿为榜样,池愿本人承认了这件事情是她所做,是因为想学雷锋所以没有留下姓名。学校不仅给池愿颁发了嘉奖奖状,还破格让她连任了大队长。
解钦瑾没想到周校长会这样表彰,也没想到池愿真的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认下来。
也是,能做出那种事情的小孩,怎么会连拾金不昧的表扬都接不住?解钦瑾看着手机,默默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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