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匠：青烟破长安

　　贞观八年二月初二，杏花村下起绵绵细雨。张启蹲在赵家铁铺檐下补蓑衣，竹针扎得手指直冒血珠。青禾抱着捆新打的镰刀过来："蓑衣不是这么补的！"她夺过竹针，手指翻飞间破洞处绽出朵炭灰勾的杏花。

　　七娘从村口老井打水回来，木桶里漂着几瓣粉白："程大哥跟村正喝酒去了，说是要问当年炭祸的事..."话音未落，井台边洗衣的妇人们突然哄笑起来。原来程处默醉醺醺地骑着老黄牛，正跟村正家的胖丫头对山歌。

　　"那年大雪封山呐..."村正嘬着旱烟袋，火星子溅在程处默的麒麟铠上，"宇文家的匠人跟发了疯似的，漫山遍野挖黑石头。"他忽然压低嗓音，"后来从地底下挖出条白蟒，足有水缸粗！"

　　青禾添茶的手一抖，滚水浇在程处默靴尖："那蟒...那蟒眼是琥珀色的！"她疤痕下的肌肉抽搐，"阿娘说蟒蛇盘踞的洞窟里，满地都是人骨..."

　　窗外惊雷乍响，老瘸狗突然冲着后山狂吠。七娘掀帘望去，雨雾中的废窑竟腾起青烟，隐约凝成白蟒形状。

　　三人披着蓑衣摸到山腰，见废窑口蹲着个采药人。张启正要招呼，那人突然甩出药锄："滚！这山里的东西碰不得！"

　　七娘甩出软索缠住药篓："老伯，篓里的石胆粉可是解毒的？"

　　采药人浑身一震："你们...你们怎知炭毒解法？"他掀开斗笠，露出半张灼伤的脸——竟是三年前失踪的太医署学徒！

　　"当年奉旨查探炭祸，同僚都死了..."他哆嗦着掏出银针，针尖沾了窑口青烟立刻发黑，"这毒烟遇水则凶，你们快..."

　　窑内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程处默挥刀劈开藤蔓。浑身是血的工匠滚了出来，怀里紧抱着块刻满符文的黑石："白蟒...白蟒活了！"

　　青禾家的火塘噼啪作响，众人围着黑石发愁。七娘用炭灰拓下纹路，竟拼出幅星象图："这是紫微斗数中的'荧惑守心'！"

　　太医署学徒突然抢过拓片："我想起来了！宇文弘病重时，曾命匠人按星象布局炭窑..."他蘸着药汁在地上勾画，"你们看，杏花村这些废窑的位置，正应了危宿三星！"

　　程处默的酒突然醒了："危宿主灾，三星聚则大凶——明日就是三月初三！"

　　次日天晴，七娘在村口茶棚撞见个算命先生。那人手持青幡，上书"铁口直断"，腰间却别着把精钢算盘。

　　"姑娘印堂发黑，怕是沾了阴间火。"算盘珠子"噼啪"作响，"不如算上一卦..."

　　七娘突然掀翻茶桌："宇文家的把戏还没玩够？"茶汤泼在算盘上，铁木遇水显出血红的"弑"字！

　　程处默的马鞭卷住算命先生脖颈："说！三月初三要烧哪座窑？"

　　"烧...烧你们的心肝！"那人突然狞笑，嘴角溢出血沫。青禾冲上来掰他下巴："迟了，咬毒自尽了。"

　　当夜，众人围坐在赵家后院。青禾默默烤着野兔，油星子溅在疤痕上浑然不觉。太医署学徒捣着药草："我在废窑附近找到些白蟒蜕的皮，这畜生定是被人养着守窑的。"

　　七娘忽然扯开算命先生的衣襟，胸口赫然纹着双头鹰："你们看！鹰爪抓着条小蛇..."

　　"不是蛇！"张启举起黑石拓片，"是炭灰凝成的龙脉走向！"

　　程处默突然用刀尖挑起块炭灰："明日我带兵封山，管他龙脉蛇洞..."

　　"封不得！"村正拄拐闯进来，"山里有三百年前朝遗民，动土要遭天谴的！"

　　青禾忽然解开衣带，露出腰间玉牌："村正说的遗民...可是我们？"玉牌上刻着"大业遗民，宇文护佑"。

　　太医署学徒的药杵"当啷"落地："宇文弘的私兵！难怪炭祸后你们村落突然兴旺..."

　　窗外飘来杏花香，混着炭灰味格外呛人。七娘忽然掩住口鼻："快闭气！烟里有毒！"

　　众人冲出屋子，见整座杏花村笼罩在青烟里。废窑方向传来隆隆巨响，白蟒般的烟柱直冲紫微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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