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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十七下
萧山鱼开始穿衣,“我没什么想法,殿试在即,还是晚些时候再说。”
放榜当天,萧山鱼和沈奇水挤在人堆里,沈奇水很是兴奋的拉着萧山鱼的袖子说个不停,一群太监拥着出来,为首一人尖利开嗓,“放榜——”
太监们展开黄纸贴于城门旁,学子们一拥而上,萧山鱼耳边有欢呼声,也有悲愤痛哭的声音,有呢喃不止的惊诧雀跃声,也有忿忿不平的质疑声。
沈奇水大笑着,拉着萧山鱼袖子整个人快要蹦了起来,惊声惊叫道,“我中了,我中了,我中了!!!菩晦,我中了,我中了,你看我中了!!!”
萧山鱼置身于喧杂的人群中,一阵恍惚,整个人被沈奇水带着也摇摇晃晃起来,萧山鱼顺着沈奇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二甲中间的位置看见了沈奇水的名字,旋即萧山鱼的视线又往上瞧,最终在一甲第三名的位置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如前世一样,没有改变。
身旁的沈奇水忽然蹦得更高了,尖叫起来,“菩晦,我看见你了,一甲!你是一甲第三!!!”
沈奇水被欢喜冲昏了头脑,拉着萧山鱼往人潮最前面挤去,“我们中了!我们中了!哈哈哈哈哈!我们中了!!!哈哈哈!!!”
萧山鱼见沈奇水十分开心,原本寂然的情绪也被沈奇水带动,顿时展眉笑起来,这怎能不是人间喜事一桩呢?前世沈奇水自落榜后便一直萎靡失落,于是今生萧山鱼开始复习就拉着沈奇水一起,有萧山鱼这个开挂神器在,沈奇水这次总算不用重来一年。
萧山鱼由衷的为沈奇水感到开心。
喧嚣的人群逐渐褪去吵闹的模样,学子们三两个地散去,萧山鱼随着沈奇水一起往外走,两人有说有笑,却正好对上一双嫉恨且愤怒的眼睛。
齐岩气冲冲走到沈奇水面前,趾高气昂地骂道,“你这蠢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老天竟让你这种人成了贡士!”
齐岩身后跟着齐方,齐方小心翼翼地拉着齐岩的袖子,“三哥,我们快些回去吧,父亲母亲还在等着你。”
齐岩眼高于顶,此次放榜他的名次位于三甲末,险些名落孙山,却偏偏齐岩一眼在上榜的名字里瞧到了沈奇水,齐岩本就因齐方的事情对沈奇水心怀恶意,而今名次还被沈奇水压了一头,齐岩更是怒从心起。
沈奇水越表现得欢喜,齐岩便越是愤怒,以至于齐岩就这样直接冲到了沈奇水面前,面带挑衅说道,“你要是再敢和这贱种往来,你信不信我叫你在这京城无立锥之地!你考中了贡士又怎么样,小爷弄死你,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萧山鱼眸中蕴着冷光,却没说话,只因他想起前世和齐岩结怨的始末。
前世揭榜之时,萧山鱼也如同沈奇水一样相当欢喜,又加之萧山鱼容色出众,在一众学子间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于是萧山鱼轻而易举的被躲在阴暗处嫉恨的齐岩注意到了。
前世,萧山鱼并没有因为帮沈奇水付钱的缘故认识齐岩和齐方,与齐岩是纯然的陌生人。
所以,当萧山鱼兴致昂扬回家、而齐岩带着十几个仆从突然出现在萧山鱼面前的时候,萧山鱼只当齐岩是劫匪,将齐岩连同他带的一干人等打得落花流水,那时齐岩只得捂着脸逃窜,窜之前撂下狠话说不会放过萧山鱼。
萧山鱼那时不以为意。
而今萧山鱼回想起这熟悉的一幕,将目光移到了齐岩身后表情焦急的齐方身上,萧山鱼眸光微动,突然出言制止,“齐三公子慎言,当今圣上重视孝道,小齐公子是你异母胞弟,你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贱种二字羞辱于他,纵然你如今名列三甲,你也不怕这事闹大了有碍你的官声?”
齐岩旋即将愤怒的目光转向萧山鱼,其实齐岩对这张脸很有印象,但是当时齐岩忙着给沈奇水下马威,根本没工夫搭理萧山鱼,此时齐岩冷笑,“小爷我看在你长得比清香馆的花魁好看的份上,不找你麻烦,想来你此次落了榜,正愁无处可去。
没关系,小爷不嫌弃你笨,只要你肯低头求我,还有远离你身边这个蠢货,我就给你个地方住,不用谢,我静安侯府家大业大,不像某些人。”
在齐岩眼中,空有美貌的草包美人实在是太多了,就他所见,清香馆里备受追捧的花魁,才华也不过如此。
齐岩故作潇洒的打开折扇,想要装作一副翩翩公子模样,落在众人眼里却愈发显得刻薄和无知。
萧山鱼抿起嘴角不语。
齐方死死纂住齐岩的袖子,语气哀求道,“三哥,我们该回家了,父亲母亲等了很久了。”
齐岩连眼神都不想给齐方,对齐岩来说,齐方已经是彻底被他驯服了,齐岩连挑衅齐方的欲望都没有,反正齐方只会低声乞怜,反倒是沈奇水,因为一直跟齐岩对着干,齐岩很有将沈奇水碾碎的冲动。
沈奇水闻言,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登时哈哈大笑起来,“落榜?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从前往后数第三个人叫什么名字,哎呦喂,我今天真是开了眼了!哈哈哈!”
齐岩不屑地挑眉,找到了第三个名字,还大声念了出来,“萧山鱼?哈哈,这什么破名字,又是山又是鱼的,山里怎么可能有鱼,多半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
萧山鱼扬起抹微笑,“鄙人不才,正是萧山鱼,不知齐三公子对在下的名字有何指教?”
齐岩脸上冷笑一凝,上下打量萧山鱼几眼,见萧山鱼身穿月牙白织锦绘银丝锦袍,生得雌雄莫辨,美貌异常,此时嘴角含笑,仪态有度,似极了世家子弟模样,登时齐岩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眼神阴沉沉的盯着萧山鱼看,似一只蛰伏在阴暗角落里的蛆虫,终于又捕捉到活在阳光下的食物,显出某种异样的扭曲感。
“你好得很。”齐岩咬牙切齿说道,面色铁青,却终于打道回府。
齐岩走得轻易,沈奇水反倒开始惴惴不安,“菩晦,我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你这段时日可要小心一点。”
萧山鱼点头,“我会小心些,你也是,不若你还是跟我住一起吧,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
沈奇水在萧山鱼的再三说服下同意了萧山鱼的请求。
是以当沈奇水跟着萧山鱼回到柳条巷子却在一推门看见应梵逍的时候,应梵逍和沈奇水的表情都不太好。
萧山鱼无视两者,只说道,“还是如我们上次一样睡吧。”
一月过去,殿试结束,萧山鱼也再次等到了殿试的结果——探花,如前世一般无二,临天帝也对萧山鱼说了那句话,“此子容貌非常,朕瞧探花这名号更适合他。”
萧山鱼跪地叩谢皇恩,心中却无甚悲喜。
萧山鱼记得,前世他中探花不久,就接到了太子向他递来的橄榄枝,而那人会替太子而来,约萧山鱼在翠微楼见面。
萧山鱼很少情绪外泄,但这次应梵逍能明显察觉到萧山鱼心中的忐忑,应梵逍不知情况,与萧山鱼开玩笑,“阿兄,父皇都朱笔御批你是探花了,你怎么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莫不是担忧仕途难走?阿兄,莫慌,我说了,我会帮你的。”
萧山鱼睨了应梵逍一眼,神情认真,“我过会儿出去一趟,你不许跟着我,也不许让人跟着我,梵音,我希望你我之间保留一些空间。”
应梵逍撇嘴,“阿兄说什么就是什么。”
萧山鱼提前来到翠微楼,窗户打开一角,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发呆。
萧山鱼扪心自问,他素来恩怨分明,对他有恩的人他都回之以桃,于他有仇的人他也不曾放过一个,但算来算去,他还是有三人对不起。
一是对不起养父萧纵,前世他至死都不曾回到寒州施展抱负,辜负了萧纵对他的悉心教诲。且,萧山鱼最初与萧纵相识,就充斥着谎言和欺骗。
而萧纵终其一生,都不曾知晓萧山鱼对他撒下的谎言。
二是对不起伯乐荣慎,荣慎是内乾监太监荣安的义子之一,荣慎虽然是内乾监内御马司的司主,却暗地里站队太子。前世荣慎对萧山鱼相助良多,萧山鱼也与荣慎很是契合,在萧山鱼心里,荣慎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在太子被清算之际,荣慎甚至还为萧山鱼安排好了出城的马车,但可惜的是,行到惠州之时,萧山鱼还是被忠王的人抓了回去。
萧山鱼后来出狱才知晓,荣慎在萧山鱼出城那天,就被忠王的人斩杀了。
萧山鱼最终连荣慎的尸骨都没找到,只能给荣慎立了个牌位。
三是对不起萧山鱼自己,他渴望实现抱负造福于民,后半生却困守后宫、声名狼藉,他想与喜欢的人两心相同、白首与共,却只能逼自己和不喜欢的人日久生情,而后黄土白骨、死生不见。
哪怕如今,萧山鱼都还在强求自己,强求自己和应梵逍相处。
有时萧山鱼觉得,自己对自己过于刻薄。他总是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委屈自己。
倏而身后传来推开门的声音。
萧山鱼回神,他知道,荣慎来了。
荣慎四十余岁的模样,眉眼细长,鼻梁挺拔,相貌儒雅,荣慎五官的底子很好,看得出来荣慎年轻时也生得丰神俊朗。
荣慎一身浅灰色常服上绣飞鹤样金丝纹,斯文如书塾里的教书先生,一开口的声线却有些细,“久等了。”
萧山鱼摇头,“是学生来得太早,先生请坐。”
萧山鱼和荣慎对坐下。
“学生自接到太子殿下的亲笔信,便很是惶恐,学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令殿下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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