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份生姜，记得加冰

　　夜色浓稠，街道的两边有一盏盏路灯，暖黄的灯光与树叶交织,树影斑驳,地上的光点如同万千星光,温暖的、闪烁着入了眼。

　　欢声笑语打破了此刻的宁静，一群人闹哄哄地从餐厅出来，在街道口打完招呼后各回各家。

　　有两个男生因为喝了酒酒量又不太好而醉醺醺的，其中一个“醉鬼”就站在周珩身边双手插兜装深沉。

　　醉鬼喝醉之后很安静,不说话,两只手放在裤兜里走得一摇一摆，像是刚学走路的婴儿又像南极的企鹅。

　　“忘记吹蜡烛唱生日歌了。”姜严扁了扁嘴,突然开口道。

　　周珩看了他一会儿:“你刚拿蛋糕进包厢就把它切了。”

　　“好像也是。”姜严在混钝的记忆中挑挑拣拣反应过来了,“那我现在给我自己补一个。”

　　“祝你……不对。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回快乐……Happy birthday to me,Happy birthday to me……”姜严放轻声音慢慢地唱着,把路灯当成大号的蜡烛,贴近路灯噘起嘴猛地吹气,嘴唇都快贴到路灯上了。

　　怎么这么傻。

　　周珩搭着姜严的肩膀把人揽回来,动作间,姜严一个跟跄扑在周珩身侧,

　　周珩的肩膀一沉,姜严环住他的肩,脑袋一歪搭在周珩肩膀,像是一块膏药贴在周珩身侧,怎么撕也撕不下来。

　　无论是身后的影子还是真实的人，动作都异常亲密。

　　姜严往旁边撤开了点,他的T恤宽大,领口滑落到锁骨下方,肩窝下突起的锁骨清晰可见。再往下的地方被衣服蒙上一层阴影。

　　男生喝了酒,沾上淡淡的酒味,和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不算难闻。

　　周珩听到姜严不住地呢喃着“头晕”“有点热”,突然想起姜严坐在包厢沙发时小声跟唱的韩语歌。他的声音倦懒，像小钩子似的钩住心脏,又有种躺在云间的感觉,云朵柔软轻盈，在空中无忧无虑地来去。

　　两人走了一段路,打的车停在不远处,周珩早在车还没来之前把人扶正,将姜严塞进出租车后座之后自己也坐车上去。

　　司机回头问地点,周珩戳了姜严一下,问:“你家在哪?”

　　还好,姜严即使喝醉了也没忘记自己家在哪。

　　周珩跟着姜严来到他家门口,姜严慢吞吞地开了门锁,推开门一看,家里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索着拍下了玄关灯的开关。

　　此时周珩的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姜严还醉着,他不放心就这么离开,但这里是姜严的家。他和姜严的关系还没熟到这份上,随意进别人的家也不礼貌。

　　姜严自顾自地换上拖鞋,走回门口把人拉进来:“干嘛不进来?”

　　行吧。周珩不想再思考什么了。

　　姜严的家里静悄悄的,男生把人拉进门后就往自己的卧室走,脸朝下扑在床上不动了。

　　“喂。”周珩拍了一下姜严的背。

　　姜严扭动了一下,咕哝一声之后又成“尸体”了。

　　周珩无奈,走进卧室里自带的卫生间,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打湿,返回卧室给某个“尸体”擦脸。

　　他费劲地将人翻个身,弯下腰把毛巾覆上姜严的脸。

　　姜严仍闭着眼,睫毛细密,眼角有一颗小痣,脸上的绒毛在如此近的距离清晰可见。再往下就到姜严柔软饱满的、粉红色的唇瓣。

　　周珩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喉结克制不住地一滚。

　　姜严像是觉得毛巾落在脸上的感觉很痒,突然睁开眼,下意识抓住了周珩拿着毛巾的手。

　　姜严无声地看着周珩,黑色的眸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多看几眼仿佛就要沉溺在深不见底的湖。

　　周珩松开抓着毛巾的手,毛巾掉在姜严脸上,周珩稍稍使劲挣脱了姜严的爪子。

　　他站起身把掉在姜严脸上的毛巾放在姜严手心，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躺在床上的姜严,落下一句:“自己擦,我走了。”

　　姜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却先行动了,往前一伸钩住周珩的小腿，差点让周珩摔了个趔趄。

　　周珩稳住身子,沉着声音问:“干什么?”

　　姜严皱起眉,眉头有一个浅浅的“川”字,似乎对周珩甩手掌柜的行为非常不满:“你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周珩感到很无语:“不是你拉我进来的么?”

　　“是吗?”始作俑者耍上无赖来,打死也不承认。

　　姜严一本正经地说:“今天我是寿星,你该听我的。”

　　“不听会怎么样?”

　　姜严又皱起眉,费力地思考着:“嗯……好像不会怎么样。”

　　“那我就不听。”周珩就是要唱反调。

　　姜严不满地瞪了周珩一眼，咬着牙齿生气了。他拿毛巾擦了一下脸,似乎是觉得不够,当着周珩的面tuo掉上衣和裤子。

　　周珩猝不及防看到一大片晃眼的白色,虽然同是男的,但他还是有些尴尬地别过脸。

　　姜严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拿毛巾把自己擦了一遍,随后毫不客气地将毛巾一丢,给自己盖上一张薄被子。

　　躺在煎饼上的“热狗”依旧在口头讨伐周珩。

　　“我这么多缺点?”周珩在姜严无限循环的的讨伐声中好整以暇地问。

　　“是,不服就憋着。”姜严说，“你,难夸。”他直起身子,又“咚”地一下倒了回去。

　　周珩罕见地被逗笑了。

　　一躺一站的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周珩朝床上那人看去,发现姜严又闭上了眼睛。

　　睡着了?

　　周珩确认了一下,从裤兜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盒子。

　　玩了几乎整整一天,姜严都没有发现。

　　他把盒子放在床头柜上,轻声说了句:“生日快乐。”

　　话音未落,床上那人突然开口说话,周珩身形一僵。

　　定睛一看,姜严依旧闭着眼,说的话断断续续。

　　原来是说梦话。

　　周珩放松下来,分神辨认了一下姜严断断续续的梦话。

　　我同桌……挺好，哪哪都挺好……

　　-

　　“我去,痛死我了。”

　　卧室的窗帘堪堪拉上一半,此时天光大亮,阳光纷拥而至扑在姜严的被子上。

　　他坐起身,宿醉的疼痛让他有种脑袋被人砍掉的错觉。

　　掀开被子一看,问号像一支支冷箭嗖嗖嗖地往脑袋上扎,本就疼痛的脑袋超负荷运转干烧了CPU。

　　他全身上下竟然就只穿了条内裤?

　　发生了什么?

　　难道,姜严惊恐地想道，自己醉个酒就莫名其妙shi shen了?

　　问题实在太多,姜严揉着一跳一跳的太阳穴,套上丢在床尾的裤子往卫生间走。

　　挂在挂钩上平时用作洗脸的毛巾皱巴巴的不知经历了什么，姜严没多加理会,打开水龙头直往脸上扑凉水。凉水刺激一番后，故障的投影仪恢复运转,喝醉后的记忆冲开阀门涌上来。

　　周珩把他送回家,他当着周珩的面tuo衣服擦shen ti……

　　我特么都在干什么。姜严头很疼。

　　这么开放的男生不算少见。宿舍里有几个男生偶尔会光个膀子或者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内裤,只要不跑到阳台和走廊上果奔就行。

　　即便如此，当着另一个人的面tuo衣服实在太过羞耻,遑论这个人还是周珩。

　　姜严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马上发现自己的耳朵红得像被下进锅里烫熟了。

　　冷静冷静冷静。

　　姜严用凉水对自己的耳朵进行物理降温。

　　姜严洗漱完又简单洗了个澡,围着浴巾走回床边，拉开衣柜给自己找了一套衣裤换上，冷不防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盒子。

　　姜严把跟手掌差不多的盒子拿在手里查看了几眼,知道是谁放在这的了。

　　他把盒子打开,一对白色的无线耳机映入眼帘。

　　姜严惊讶地挑了一下眉。

　　他以前有一对有线耳机,用了几年之后光荣下岗,此后对各式各样的耳机只有心动却没有行动。

　　没想到周珩竟然给他买了。

　　姜严食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盒子,把它放回床头柜上。

　　他没有要求大家给自己送礼物,宋明均和齐梁锐送了，在他的意料之中。没想到周珩也送了礼物,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也不知道周珩把盒子放在哪里,自己竟然一直也没发现。

　　姜严一屁股坐在床上,给周珩发了条信息。

　　狗狗祟祟:谢谢你的耳机。

　　狗狗祟祟:[笔芯Jpg.][发射爱心Jpg.]

　　估计周珩刚好在看手机,姜严丢了两个表情包过去没多久,页面左上角多了一个对方正在输入。

　　周·表里不一·珩:不用谢。

　　周·表里不一·珩:你现在怎么样?

　　这是在问昨天的事了,姜严抱着手机边打字边想。

　　狗狗崇崇:还行。

　　狗狗祟祟:昨天……我没说啥吧?

　　姜严揉了一下轻微疼痛的太阳穴,决定问一下昨天醉酒的细节。他没断片,干了什么几乎想起来了大半,只是说过的话跟快要用完的牙膏似的,挤一下蹦一句,还蹦不全。

　　周珩看着姜严那个小心翼翼的省略号忍不住弯起嘴角。

　　周·表里不一·珩:你觉得呢?

　　狗狗崇崇:我觉得?我觉得没有,

　　周·表里不一珩:确定么?

　　狗狗祟祟:麻雀的屁股雀腚。

　　周珩笑出了声音,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姜严的爆炸可乐头像,决定提醒一下某个失忆的醉鬼。

　　周·表里不一·珩:你叽哩咕噜说了一大堆,说要讨伐我。

　　姜严愣住了,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昨天编排周珩什么了。

　　狗狗祟祟:你就当昨天的我不是我,今天的我已经重生,忘掉那些不美好的记忆吧。

　　周·表里不一·珩:嗯。

　　美好的,就不想忘掉了。

　　-

　　门口响起敲门声，姜严锁上手机走到卧室门口。

　　姜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听起来有些沉闷。

　　“小姜你起床了吗?”

　　姜严打开门,和姜斓对上眼。

　　姜斓立马就闻到姜严身上拥挤出门的沐浴露的味道,她问了一句:“洗澡了?”

　　“嗯,昨晚喝了点酒。”

　　姜斓点点头:“尽量少喝点,对身体不好。对了,”她话风一转,“婉婷说待会儿要找你玩。”

　　“表妹?”姜严一挑眉,“她今年不是上初三要中考?”

　　“离中考还有百来天,现在又是假期,婉婷就说要出去玩,“姜斓边笑边摇头,“这丫头。”

　　姜严握着门把手:“我知道了,我先吃早饭,待会儿再和她约个地方见面。”

　　“作业都写完了没就跑出玩，到时候收回来不要对着比山还高的作业哭。”
　　姜斓揶揄了一句。

　　姜严无奈:“妈……”

　　-

　　周珩转过身，对上了抱着双臂懒散地倚靠在门边的梁爽探究的目光。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和谁聊天聊这么久?”

　　周珩把手机放在桌上,没打算解释:“没谁。

　　“挺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知道瞒着哥了。”梁爽一脸欣慰,

　　周珩:“……”

　　那边梁爽还在自说自话:“难得见你和一个人聊这么久,哦对,你刚刚是不是还笑了?”

　　“啧啧啧,了不起呀,哪个神通广大的姑娘把你捂化了。”梁爽八卦欲渐起,

　　周珩斜乜了他一眼:“闭嘴。

　　梁爽手掌捂住心口作出受伤状:“得,心里有人了,不爱哥了。”

　　“戏精,”周珩不理人了。

　　梁爽及时止损:“哎哎哎我还没说完,今天看空跟我出去逛逛不?”

　　“不去。”周珩答得很干脆。

　　“小小年纪老窝在室内干什么,小心全身上下长蘑菇。”梁爽拍拍周珩的肩膀,“走吧,我请你吃饭。”

　　明明就大了个两岁，天天以长辈自居。周珩心说。

　　“行。但我有个条件,不要再拉我去和你玩什么狂野赛车。”

　　梁爽撇撇嘴:“赢了比赛有个姐姐把奖杯捧给你不好么?”

　　“不好,”周珩把人往外赶,“出去,我要换衣服。”

　　说是逛逛,实则真正在逛的人只有梁爽一个。周珩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别靠近我”的气场,和昨天判若两人。

　　即便如此,周珩还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和他并肩走的梁爽顿时觉得自己也有种备受关注的感觉。

　　梁爽正锲而不舍地用自己的肩膀撞周珩,周珩不胜其烦,正要往旁边撤开冷不防地看到对面街道对面的一个熟人。

　　熟人身上穿着一件纯色的T恤,颜色温暖明亮,衬得那人看起来暖融融的,

　　巧合的是,不久之前周珩还和那位熟人聊过天,那人姓姜名严。

　　姜严身边还跟着一个比他矮了快一个头的女生。女生扎着高马尾,发尾微卷，随着女生的步伐轻快的跳动着。白色衬衫塞进裙腰里,衬得女生的腰肢细瘦,整个人看起来少女气息十足。

　　两人的嘴巴一开一合,女生突然扬起嘴角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突然,姜严伸出手在女生的脑门弹了一下,女生马上捂住自己的脑门。

　　周珩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沉下眼来。

　　那个女生是姜严的谁?

　　男女生之间的友谊会有这种亲密的举动吗?

　　这是姜严的私事,周珩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干涉姜严的社交,但他看到两人的互动之后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冒出了脑袋。

　　好在两人没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周珩也不能确定。他看到着两人转弯走去另一条路上。

　　“啪!”

　　“回神。”梁爽在周珩耳边打了一个响指,待人把视线投过来后问,“发什么愣?”

　　他晃了晃手上的纸袋子：“你帮哥猜猜，她会不会喜欢这个。”

　　“没发愣。你拉我出来是陪你挑送女朋友的礼物？”周珩突然加快了往前走的速度。

　　梁爽连忙跟上去,心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发了个呆之后心情都不太好?

　　-

　　顾婉婷拉着自家表哥姜严进了一家谷店。

　　小姑娘一踏门进去就忍不住小声“哇”了一声。

　　店里的一排排货架上商品琳琅满目,让人一下子踏入了另一个世界,眼花缭乱。

　　顾婉婷去其中一个货架挑选东西了,姜严在后面踱着步子看东西。

　　“哥。”顾婉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姜严快步走过去。

　　“怎么了?”

　　顾婉婷举起两个微章套组亮给姜严看:“哥,这个婚谷好看还是双人游乐谷好看?”

　　她左手拿着背卡为白色的徽章套组,微章上的两人穿着白色的西装。另一个套组的背卡颜色为澄澈的天空蓝，背景是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两个人坐在同一个木马上,视线撞在一起。

　　两个套组都很好看,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柄图上的都是两个男的。

　　姜严的网速很快,知道这些是讲什么。

　　他指了指双人游乐谷:“我觉得这个好看。如果你觉得难以选择就两个都买吧,钱不够的话我帮你付。”

　　顾婉婷不假思索地决定了:“那我就都要了,谢谢哥。”

　　付完款,两人走出谷店。

　　顾婉婷手上提着店家赠送的纸袋子,纸袋子里装着刚才买的东西。

　　“哥,你觉得喜欢这些……怎么样?”顾婉婷突然开口问。

　　“嗯?”姜严愣了一下,无奈地耸耸肩，“没怎么样啊,个人喜好而已。喜欢什么的都有，这不是很正常吗。”

　　顾婉婷摇摇头:“是有女生也喜欢,但男生不一样,我们班的男生说这些人恶心,他们说我们女生喜欢这些人简直不可理喻。”

　　“哥,你怎么看待他们?”

　　姜严稍稍思考了一下:“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喜欢的人,是男是女都是人家自己的事。说白了，就是你喜欢的这个人恰恰跟你同一个性别罢了。”

　　“不过这些事也不要跟不相干的人讨论了,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哥这么通情达理。”姜严说完,突然又压低声音,“偷偷告诉你，其实我也被男生表白过。”

　　“嗯?”顾婉婷有些吃惊,很快又觉得理所当然,自己表哥这长相简直男女通杀。

　　“只是我没这打算。”姜严弯唇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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