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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信佳
夜里气温有些低,大家把统一发的薄棉衣拿出来穿上。
然后在野外生存辅导员的指导下,齐心协力搭了个简易的小炉子,燃起篝火,围坐一圈。
表演节目这个老掉牙的环节,肯定是少不了的。
到底有两个老师在,同学们都有些局促,起哄来起哄去,谁也不愿意做这个开头的。
直到吴婷自告奋勇,五音不全地唱了首歌,大家这才彻底放开。
一圈轮下来到乔桉屿时,他摆摆手笑说自己什么也不会。
罗奇跪着直起身来说:“艺术班出身的要都说自己什么都不会的话,那我们算什么?”
有嘴快的接了一句:“算空气。”
众人哈哈大笑。
乔桉屿闹不过,便只好妥协,勉强答应唱首歌。
他刚要起势,众人也都做好了欣赏的准备,文艺委员忽然叫了声停。
罗奇嚷道:“胖头鱼你要干什么?咱们欣赏一次艺术容易嘛,打什么岔啊,氛围都没了。”
文艺委员是个戴着圆框眼镜,性格安静内敛的男生,叫胖头鱼是因为他脑袋有点大,身子瘦瘦高高,远看像根奔跑的棉签。
胖头鱼离开人群,钻进帐篷摸索片刻,然后拎来一把吉他递给乔桉屿:“给你这个,边弹边唱。”
罗奇双手一拍:“对啊,怎么把这好东西给忘了,还是你聪明。”
胖头鱼推了推眼镜,腼腆一笑,对乔桉屿说:“我觉得以你的气质,弹吉他一定很好看。”
乔桉屿接过吉他,抱在怀里,说:“好吧,那我就试试。”
所有人欢呼起来,胖头鱼也赶紧跑回自己的位置上盘腿坐下。
乔桉屿低头看着吉他,试着调了调音,说:“那我开始了。”
他修长的手指轻扫过琴弦,歌声缓缓流淌,唱了一首《展信佳》。
众人随着旋律慢慢摇晃着身体。
平缓的主歌旋律过后,情感陡然递进,进入了预副歌部分:
你曾是个单纯温柔的小孩
也会热情真挚奔赴过山海
可路上的石块,空中的枝摆
一点一点将你血肉蚕食剖开
别回头看,一步一具你的残骸
可你说你不后悔但你哭了
可你说长大不如儿时快乐
......
火光映照下的乔桉屿,轮廓柔和细腻。
嗓音清婉,情感真挚。
仿佛他就是歌里的人,将故事娓娓讲给大家听。
听者无不动容。
林澈缓缓垂眸,不知想起了什么。
风从这里吹过都要温柔地放缓脚步。
一曲毕,众人安静了一瞬才响起掌声。
罗奇淌眼抹泪地搂住乔桉屿晃个不停,“你个杀千刀的大屿!坏死了你,唱哭本宝宝了都。”
众人哄笑,气氛一下子又欢快起来。
有人调侃道:“两百多个月的巨型宝宝吗?”
罗奇笑骂:“去你的,走开。”
众人闹完乔桉屿又去闹林澈,直到很晚才意犹未尽地各自散去,钻回帐篷。
罗奇一边脱鞋一边打趣林澈,说:“怕是有人的人气要超越澈哥喽,我刚才就看见胡玉她们几个,凑在一块儿聊大屿来着,说他帅得发光!”
末了还吐槽一句:“发光也太夸张了。”
林澈早就脱了外衣,钻进了睡袋,正靠在靠枕上拿着一本书看。
高盛说:“大屿长得本身就很帅啊,他——诶?他人呢?”
林澈这才抬眼,见乔桉屿的睡袋上放着一个包,没人。
坐在帐边脱鞋的罗奇朝前方努了努下巴,说:“呐,那不是吗?又坐在那儿发呆呢,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那会儿唱的那歌也伤感,靠,我是真听哭了。”
罗奇脱完鞋四肢着地地爬进来,林澈却放下书钻了出去。
罗奇:“诶?澈哥干嘛去?这么晚了。”
林澈头也不回:“解手。”
高盛在罗奇胳膊上拍了一把:“指定是被你这臭脚熏走的。”
于是罗奇臭不要脸地把脚凑上去:“来闻闻爸爸的脚到底臭不臭。”
俩人于是扭打成一团。
万家灯火化作远处星星点点,在乔桉屿眸中凝成一个白色的小光点。
身后响起沙沙脚步声,乔桉屿吸了口气,微微动了下身子,原地冒出一丝活气来。
他脑后生眼般说:“你怎么过来了?”
林澈顿了下:“这么轻你也听见了?”
“嗯。因为四周很静。”
林澈于是也不拘着了,大步走过去坐下:“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乔桉屿说,“下午烧烤吃多了,坐这儿消消食,等一下再睡。”
林澈垂眸措了措辞,说:“你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了?”
乔桉屿:“没什么。”
他说着没什么,脑袋却垂下了,眸中染了一层悲伤。
他不想说,林澈于是也不强求。
空气里静了下来。
片刻,乔桉屿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很轻地说:“你能教我学习吗?”
林澈有些意外,“怎么突然转性了?”
乔桉屿:“就是......想早点拿回手机。”
林澈根据他说的话猜测道:“是不是阿姨因为手机被没收的事儿,骂你了?”
乔桉屿自嘲一笑:“她才没空管我的事儿呢。”
他微笑着转过脸来,说:“怎么?你不想教,是因为没信心吗?”
林澈:“什么信心?”
“把我教好的信心,毕竟,我太差劲了。”
林澈倏地皱了下眉:“怎么这么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乔桉屿尽管敏感多思,但底色是自信的,断然不会如此妄自菲薄。
“真没什、”
“乔桉屿。”林澈忽然沉声将他打断。
语气里带着警告,仿佛在说:你再敢隐瞒,再敢妄自菲薄试试。
乔桉屿一怔。
有人一眼看穿了你并不坚强的伪装,并愿意伸手拉你一把。
这让他有些感动。
积压的情绪瞬间爆发。
他垂下头去,笑容渐渐变得苦涩,片刻后颤声说:“你觉得什么是爱情?”
林澈被他这没头没尾的问题问得懵了一瞬:“什么?”
乔桉屿自顾自地继续说:“人又为什么要生孩子?既然不爱,为什么要生出来。”
林澈这才算是明白了。
原来是他父母之间的感情出现了裂缝。
他松了口气,说:“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不单单是感情那么简单,他们的无奈,我们是不会明白的。”
他语气过于轻松,仿佛在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乔桉屿有些意外,也怀疑他过去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
“你、为什么这么豁达?”
林澈讶然:“这就是豁达吗?这想法不是很正常?”
乔桉屿打算从头梳理一下,他觉得他们可能聊岔了。
“你认为我家出了什么事?”
林澈:“不就是父母闹离婚吗?我上次看你好像和你爸爸关系不太好。”
原来是误会了,难怪那么豁达。
乔桉屿还算是平静地说:“他不是我爸。”
林澈当然知道那不是他爸。
他纠正道:“养父。”
没想到正是这俩字,彻底引爆了乔桉屿。
“永远都不可能!只要有我在一天,他就永远别想进我家的门!”
他一口气吼完,起身快步离去。
*
春游统共两天。
第一天休息,第二天爬山,外加听野外生存辅导员讲课。
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树、要是在野外迷路了该怎么自救、什么能充饥、什么好看但有毒……
罗奇疲惫地挂在乔桉屿肩上:“这不还是上课吗?怎么走到哪都要上课啊?”
一旁的吴婷倒是兴致勃勃,听了他这话,很魔鬼地说:“这还不满意?那我可要提醒你,后天周一返校后,就要公布上个月的月考成绩了。好好珍惜这轻松的时刻吧。”
然后就是一片哀鸿遍野。
玩也玩了闹也闹了,课也上了,毒舌也感受了。
回去的时候,同学们就明显没有来时那么兴奋了。
车上睡了一片,东倒西歪的。
反而有睡神之称的乔桉屿一点没睡。
身旁的林澈存在感比往日更加强烈。
乔桉屿想着前天夜里的事儿。
人家好心来开导,结果莫名被喷了一脸。
挺无辜的。
他不安地掰着手指,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对不起啊,那天晚上,我心情不好。”
余光中,林澈扭过头来看着他,几秒后才将头转了回去,说:“没事。”
校车把他们打包送回学校。
大伙打算离校前,先去食堂把午饭解决了,占顿便宜。
经过两天的分组生活,小组成员之间感情升温不少,回校后吃饭也坐一起。
罗奇既紧张又兴奋,小声对高盛说:“我去,第一次跟澈哥坐一桌啊!”
高盛心里有事,连笑也显得很沉:“山上哪顿饭不是一起吃的?”
罗奇一想也是,但在学校里,感觉就是不一样。
高盛吃着吃着,仿佛没了食欲,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饭粒。
犹豫了半天,他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澈哥,我那个事......”
林澈喝了口水,说:“吴老师怎么说?”
看样子有希望,高盛连忙放下筷子坐直了,汇报工作似的说:“她说要看你对我任职期间的综合评定,要是真的有哪一项不太符合的话,也只能撤了。”
“行,我回去就写。”林澈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高盛倏然一惊,瞬间心上什么阴霾也没有了。
他当历史课代表一年半以来,林澈对他多数时间里都在批评。
每次班委会结束后,单独找人谈话环节,一定有他高盛的参与。
像是背负着重物往前走了很远,总算有人看见了他的艰辛。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感动,足以让一个成年人痛哭流涕,更何况他这个抗压能力不怎么样的半大小子。
高盛当即绕到林澈身边,从后面把他抱住了。
周围一圈三班人全愣了。
罗奇一口米刚要送进嘴里,拿着勺子的手就顿住了。
老高这是疯了吧?
在这片冻住了似的氛围里,只有乔桉屿一脸淡定地吃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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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展信佳》一支榴莲
你曾是个单纯温柔的小孩
也会热情真挚奔赴过山海
可路上的石块,空中的枝摆
一点一点将你血肉蚕食剖开
别回头看,一步一具你的残骸
可你说你不后悔但你哭了
可你说长大不如儿时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