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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两口子”
江寄余正应付着江贺,顺便了解一些关于岳云晴的疗程事项,就听身后响起一道不快的声音。
“江寄余。”
他下意识回过头,发现林舟此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你搁这儿聊什么呢?”这语气不像问好不似关心,倒像大老远过来审问犯人的。
“没什么,”江寄余随口应道,暗示地瞅了下江贺,顺势借口结束和江贺的谈话,“那大哥,下回聊,我先走一步了。”
江贺点点头,微微笑着:“去吧小余,我就不打扰你们两口子了。”
江寄余沉默了一秒,慢慢地点头,顺手拉着林舟此离开了闹哄哄的场地。
林舟此下意识的没反抗,任由那只清瘦携带骨感的手搭在自己粗了一圈的手腕上,拉着他走向一旁较为清静的林荫小道。
走了好一段路江寄余才停下来,有些稀奇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不说还好,他一提起林舟此的小脾气又上来了:“我早就跟你说了我要来!”
江寄余张了张口,半晌,匪夷所思地看他:“什么时候的事?”
片刻安静后,他才想起来有天林舟此好像和他说了企业要来学校的事,于是再一次被他的无理取闹震惊。
“我以为你们都是派员工来的,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林舟此不依不饶,低头盯着他的眼睛:“那你要是知道了呢?”
江寄余绽放出一个温和友好的笑容:“那我也帮你抢点茶歇呀。”虽说他根本抢不过大学生们。
林舟此:“……”
他不懂江寄余为什么总能一脸温柔怜爱地说出这些冷漠的话,他根本就不喜欢茶歇。
刚刚那个男人的身影又从他脑海里冒出来,林舟此抱着手臂,有几分质问的意思:“刚刚那个人是谁?”
江寄余答道:“我大哥。”
表情自然随和,不像表演。
林舟此稍稍放了心,他想了想,不知怎的又冒出一句:“他说我们是两口子。”
江寄余满腹疑问,怎么林舟此不像来招人的,像来讲废话的,但还是尽力满足了他千奇百怪的问题。
他反问:“我们不是吗?”
于是林舟此不说话了,心满意足放下手臂环视一圈四周。
很寻常的校园景色,参天榕树,繁绿枝叶遮天蔽日,阳光穿过树梢在地上圈了一片光点,麻雀喜鹊的叫声交错清脆。空气中漫着清新的略带燥热的草木气息,树根边停着排自行车,几个大学生有说有笑穿过小道。
江寄余见他没什么事,再次开口说:“那我就先……”
不料林舟此又打断了他:“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教师公寓吗?”
江寄余才想起来还有这茬,只好点点头,笑了一下,“那走吧,正好公寓离这儿也不远。”
林舟此跟上他的脚步,一同漫步在榕树小道上。
江寄余走着走着,突然调侃道:“小少爷,你现在也正是读大学的年纪吧?”
林舟此一顿,随后撇了撇嘴:“我才用不着读大学。”
“也是,你家里有那么大个集团呢。”江寄余笑道。
这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林舟此似是有点无语:“我的意思是,我爸给我请了家庭教师。”
江寄余缓缓移开了视线:“……哦。”
今日天清气朗,被揉成细丝的云遮不住一点日头,林舟此稍微垂眸就能看见眼前江寄余颀长的后脖颈,那透亮阳光就打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映得细小的绒毛发光发亮,几近透明一般。
“砰”的一下,江寄余后背突然被一堵滚烫坚硬的墙撞了上来。
不,那不是墙,是林舟此的胸膛。
林舟此正暗自懊恼着,没想到看的太过出神,一不留神就撞了上去。还把江寄余撞的晃了两下。
江寄余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他总觉得今天林舟此的状态和平时不太一样,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因为他平日里脾气也莫名其妙的。
“咳,没注意看到,不好意思。”林舟此像是费了很大劲儿才说出句道歉。
江寄余善解人意地摇摇头:“没事。”
不过他有点好奇这小兔崽子吃什么长大的,硬邦邦的,极短的一瞬间也能感受到布料下肌理分明的肌肉。
……
而俩人浑然不觉,在他们离开会场后校园论坛里掀起了多大的八卦热潮。
【我超不是吧不是吧,某教授居然真傍上大款了,说真的,要不是亲眼看到,我以前还死活不信……】
【+1+1!而且他前面和江家大少聊的贼欢,两个人看上去关系还很好,结果后面直接拉着林少爷跑了!】
【不会是脚踏两条船吧?感觉很刺激很带劲很爆瓜,我需要更多的情报嘿嘿嘿嘿】
【实锤了吧这是,之前那个帖子热度那么高,结果说删就删,这还看不出来人家有背景么?(黄豆挥手)】
【但是说真的,吃瓜归吃瓜,再怎么样他也不能用特权为所欲为吧?反正我是心疼被他挤掉了项目名额的老师,这种靠卖上位的人有什么好尊重的?】
【确实嗷,线上吃吃瓜就算了,他这种人真的很恶心,亏我之前还喜欢过他,雷死了现在……】
【那咋了!人家有颜有身材爱咋咋滴呗,又没跟你爸好上,再说了,江和林那样大集团的少爷是想跟就能跟的吗?我只能说人教授有实力罢了】
【我也觉得,而且之前那个帖子说项目通报直通终审什么的,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感觉就是捕风捉影,这届网友是说啥信啥,我还说钢筋拌26号混凝土比意大利面好吃你们怎么不信……】
【666666三观跟着五官走你们才是真的没救了,反正我不会再给他好脸色的】
【笑死,人家用得着你给吗?】
……
论坛上吵的热火朝天,帖子的评论几乎是以每秒几十条的恐怖速度飞速上涨,几乎要挤爆服务器的架势。
而这边两人正岁月静好地逛着江寄余那间两室一厅的公寓。
周围几栋公寓都有些老旧了,外面贴着米色的墙砖,风吹日晒后显出一种泛黄的色泽,江寄余那间在其中一栋四楼,是两室一厅的。
他从包里摸出钥匙,对准微微生锈发红的锁孔插进去一拧,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股微凉的尘埃气息从屋子内涌出。
江寄余先行踏进去,像是正式邀请客人般轻笑着说:“请进,不用换鞋。”
林舟此眼底尽是好奇,却不再面上显露,进去后余光不动声色扫视着四周。
整间房子可以用外焦里嫩形容,楼道间是有些脏污光滑的水泥墙,而推开门后里面却让人眼前一亮。一眼过去大厅只有不到二十平,满满当当挤了一排木柜子,柜子上又摆着挂着各种小玩意儿。
外面带着一个露天阳台,刚好对着那条种满参天榕树的小道,榕树的枝干斜进来,探入一片绿意,阳台上落了好些黄绿树叶,除此以外,阳台边海摆满了各种盆栽,一片绿意盎然,一只木质画架立在阳台上,上面沾着星点的颜料。
木纹地板干净锃亮,看得出主人离开前好好收拾打扫了一通,空气里是停滞的、略带木质清香的气味,还掺着阳光烘焙过后暖烘烘的味道。
温馨、有趣、宁静,有些拥挤得可爱,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想住下来,这让林舟此想起西幻小说中那些精灵巫师的家。
“喏,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这么大点地儿,你想看就转几圈吧。”江寄余随手把包和钥匙放在小圆桌上,走进浴室,站在洗手台边洗了把脸。
刚才人挤人热乎乎的,他体质又容易出汗,黏糊糊的难受的不行,他拧着半湿的毛巾擦了擦脖子和手臂。
于是林舟此便像只巡视领地的头狼,背着手,悠闲地踱步,一寸一寸打量着屋子地每一个角落。
客厅靠墙的复古樱桃色书柜里叠着厚厚几摞画集,几个大的木筒摆在柜面上,插满了长长短短的画笔,几支油画颜料散落在上面。
旁边的架子上摆着骑驯鹿的圣诞老人水晶球,一块长方形鸢尾蕾丝盖布,上面是几具小型的石膏摆件,燃到一半熄灭了的花瓣香薰……
林舟此第一次来到带着如此浓厚的江寄余气息的地方,心里莫名有种奇妙又期待的感觉。
这就是江寄余一直以来生活的地方,他一个人待了很久很久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是由他布置的,完完全全显露着他这个人的性格、喜好和作风。
他像个小孩子,忍不住这里瞧瞧那里摸摸。
“唰”的一声,江寄余拉开了厨房门走进去。
听到声响林舟此立马收回了手,一副公事公办文质彬彬在此巡查的样子。
“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江寄余在厨房里喊道,他差不多饿了一上午,根本没抢到多少茶歇。
“吃。”林舟此毫不客气。
江寄余在厨房忙活,他就继续兜兜转转巡视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卧室的门大敞着通风透气,他只稍微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卧室这种较为私人隐秘的地方,未经允许他不会随意进入。
另一间房间则虚掩着门,里面依旧是放满杂物盒书籍的木柜子,应该是间书房。
林舟此食指指尖顶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得出主人并不爱收拾,里头乱糟糟的,一股干燥浓厚的纸质书页和木头的味道。
窗口边放着软绵绵的卡其色奶油泡芙沙发,沙发左侧是顶到天花板的枣褐色书柜,多肉、仙人球和五颜六色的小瓷罐及茶杯摆满了书架的下面两层。
沙发右侧的圆形小木桌铺着白色花边桌布,上面七零八落摆着各种书籍、纸张,钢笔的笔帽没盖上,地上夜散落着本翻开《瓦尔登湖》的和几张打了型的画纸。
林舟此几乎是无处落脚站在门口,无论是桌上还是地上都堆满了东西,这和他印象中的江寄余不太一样。
江寄余看上去是那种爱干净的、喜欢收拾整理,生活规律饮食健康的大学老师。
他忽地想起以前去亲戚家玩,那家的女儿养了只小黑猫,在外面总把自己的毛舔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在家里就爱乱跑,尾巴扫掉一片东西,搞得家里都乱糟糟的。
“发现了江寄余的另一面”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升起了点微妙的感觉,像猫咪尾巴尖软软的毛轻扫了一下他的心脏。
林舟此踮起脚尖走进去,勉强找了块可以落脚的缝隙,蹲下身子把散落一地的纸张捡起,整理成叠,放好在桌子上,又把到处乱扔的书卡上书签,一本本放在书架上排列整齐。
架子上的书本间隙大多夹着数量不定的画纸,他看了看,抽出几份打算欣赏一下江寄余以前的画作。
只是看到画面上的内容时,他愣了好一会儿,这和他在黎霄公馆画室里看到的江寄余的画完全不同,简直不像一个人的风格。
纸上是沉甸甸的黑天,灰蒙蒙的泥泞小路,小路尽头延伸进一片荒凉孤寂的草野,一个看不出岁数与性别的模糊背影佝偻着背,黑漆漆的,手中提着一展纸灯笼,那灯笼散着幽幽诡异的红色微光,却没能照亮周遭任何东西,是这场景里唯一的光源。
林舟此看了半天,抿了抿唇,翻到下一张,依然是类似风格的作品,煞白的灯光照着菜市场里一道鱼贩摊,整张调子又灰又黑,被剖开一半的鱼瞪着白色眼珠,身上的血丝垂下来,像无数条红黑色的丝线。
下一张、下一张、再下一张……全是这样可怖又凄惨的画面。
林舟此完全呆在了原地,他脑中全是江寄余温柔暖人的笑容和这些诡谲怪异的画面交错着轮番出现。
再看右下角的日期,创作时间基本都是在十年前。
他深吸一口气,把这些画作塞回原位,挪了挪书本,伪装成自己什么都没看过的样子。
……
江寄余从厨房头顶的柜子里抽出一筒挂面,丢了几把到烧沸的水里,淋了两圈花生油,简单磕了两个鸡蛋进去,撒盐、酱油、葱花,很快两大碗热腾腾的面出锅了。
王妈从前在林舟此眼里一直是个神奇的存在,她总能随随便便用点调料和简单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饭菜,而现在江寄余也挤进了这个神圣的位置中。
方才单是闻到香味,林舟此就忍不住默默咽口水了,走出了书房,一直不经意地在厨房门口徘徊,直到江寄余叫他进去端面。
由于客厅面积并不大,沙发前的茶几被江寄余当做了餐桌,两人就坐在小矮桌边,盘着腿吃面。
吃到一半,林舟此又想到之前他问江寄余关于他和江家的事,结合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他想起不知在哪看过的一句话,“作品通常能表现出创作者的状态”,大脑里隐约连起一根隐秘的线……
也许、也许年少时的江寄余依然留着对江家的阴影,生活在小镇的他和江家格格不入,常年被他们一家子孤立欺负,所以精神痛苦崩溃之下创作出了那些画作。
他表面风轻云淡,实则正暗暗痛苦着。
这一套推理下来,林舟此已经觉得当年要是有他就没福尔摩斯什么事儿了。
而这一切,都是江家人的错!
他这么义愤填膺不是因为喜欢江寄余,只是完全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援助,和对江家这种恶习的不满。
然而早上江寄余和他大哥和和气气聊天的场面又跳了出来,林舟此吸了根面条拐着弯问:“江寄余,你真一点都不怪他们啊,还和你大哥关系那么好。”
江寄余抬头,看他一眼:“不要边吃东西边说话,容易噎着。”
林舟此顿了几秒,只好咬断那根面条,又定定瞅着江寄余。
他这才回到:“也不算很好,只是客套几句,而且要送我走的是我爸,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林舟此不太赞成的想,要是他的话,肯定连带他们全家人都一起讨厌了,凭什么他们一块儿团团圆圆和和气气的,自己就得一个人孤零零窝在乡下。
他自以为很隐蔽地问:“那以前……你会不会觉得他们对你很差,然后、然后……”
江寄余眉头一挑,眼含笑意:“然后画一些血腥暴力的画?”
小少爷呼风唤雨这么多年,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所以他的心思也很好懂。
林舟此瞪大了眼睛,久久说不出话。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江寄余慢慢地、优雅地吃着面,很从容平常的语气,颇为羞赧地笑笑:“这个啊,高中那会儿伊藤润二的漫画不是挺火嘛,班上都在看,就跟风模仿画了一些比较诡异的东西。”
随后又补充道:“哦,书房里那些大多是模仿二战时期的画家济斯瓦夫·贝克辛斯基的画风。”
接着他又盛情邀请:“还有部分灵感是来自恐怖片,《咒》和《死寂》、《招魂》还有《闪灵》都是我比较喜欢看的,你要不要试试?”
林舟此:……!
林舟此对恐怖片的惊惧之余又觉气得吐血昏厥。
他都推理了个什么东西!
他埋下头去愤愤地咬面条,但江寄余的心态也不是他能比的,罢了,想来想去,上午那个什么文说的话也顺着跑出来到他脑子里。
他嘴比脑子快:“你们学校有人说你傍大款开豪车,这事儿你知道吗?”
江寄余握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无言地望着他,眼底似有思绪万千,欲言又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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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余:傍的是谁好难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