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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坟安葬
过了迎棺这一出,大家方才歇歇,族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今日到底是初七人日,民间从来都是极热闹的,为这白事少了半日已是大面子了。古代关于喜事丧事的规矩尤为多,但那毕竟是纸面上的功夫,人作为肉体凡胎,真要全按那个做这个守的,身子是绝对遭不住的。
故而大部分人都是外面流程一套,关起门来一套,不消说,所有人都是默认如此,便是如安远侯这般御笔加恩也就是在“流程”上加码一程。
她初来安阳还是要规整的依礼做,观望众人看个态度,便能知道未来三年守孝过的是什么日子。而她之前在京城侯府那般严格遵守,是怕给新任安远侯夫妻拿捏住错处。
元茵若听见柳氏对底下人吩咐,让他们带些薄礼去感谢沿途祭奠的乡亲百姓。
继而柳氏转身对她,元茵若眼疾嘴快先道一句:“伯母叫我茵若就好。”
柳氏也不推辞,拢着元茵若道:“我命人收拾了一个干净院子出来,因着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多按照家里其他女儿的院子样子来布置,若缺了些什么,只管派人来同我说,不要不好意思。离这最近的院子是我女儿淇泱的,我想着你们同龄人说话密些,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去找她。”
元茵若笑道:“多谢伯母。”
柳氏一直送她到院子门口,吴妈妈自觉领着一干姑娘婢女先进院子收拾。
柳氏道:“我就不进去了,晚间还有家宴要准备。说是家宴,来的人也就是祖宅里还住着的这些个,用晚膳间给你认识认识,你且过来略坐一下。我叫了嬷嬷给你分辨宅里的人,不用怕。”
元茵若道:“好。”
柳氏又叮嘱:“你先慢慢收拾,不用急,到点了我派人来喊你。”
元茵若再应道:“好。”
先前元闻诚有简略同她讲过家里人口。但没说多,毕竟话密了容易说些别的,晚辈又有很多不好议论的。
元永陵早年举秀才当过官,前任安阳县县令就是他,后来考课要给他升迁,他又不愿。因为同时他还是安阳元氏的族长,很多事情走不开,也不愿放下这块地去往他乡。
值得一说的是,如今安阳县的县尉正是元康鑫,给地方乡绅也是一种“我上头有人”的说法。
边整理的功夫边听柳氏派来的嬷嬷介绍。
元永陵有六子四女,其中三子一女是嫡子女。大房元康鑫和三房元康淼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六房元康磊与小女元乔芳是后来续弦正房娘子生的一对龙凤胎。三个庶女早年嫁往各地,平日里来往不多。元乔芳嫁在本县,偶有来往。
因着如今祖宅当家人元永陵还健在,故而大房三房六房三个嫡子还都住在住宅,二房四房五房三个已经分府别住。
大房元康鑫有两子两女,其中嫡长子和嫡长女都是柳氏所出,庶子和庶女生母不是同一人,分别是哪位姨娘元茵若也记不太清。
其中最让元茵若欣慰的是,元闻诚有个嫡亲妹妹,叫元淇泱,只比她略大一岁,听闻人很是活泼热情。
三房元康淼只有一个嫡子,听说其妻何氏身子骨不是很好,故而只生了一个。有一个妾室,但没有生育。
六房元康磊子嗣最多,其发妻早逝,留有一个嫡女,续弦乃是和王县令本家的王氏,生有一子一女。还有庶子女各一。
元茵若听着只觉得不亏是地方大族,安阳县虽不大,但这元氏祖宅不小啊,听着人口就觉得院子忒多。
“人已经到了么!…”
元茵若突然听到院子外的响动,一种很明媚的女声传来。
她猜着应当就是长房嫡女元淇泱。
果不其然,这姑娘热热闹闹的进来,她方才没去城门外迎棺,做这种事儿通常是男人才有资格去的,像她母亲那般能去也是因为当家主母,主持中馈。
元淇泱听闻有个年龄相仿的新堂妹过来很是高兴,但她一进门看见大家的穿着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对,连忙讪讪道:“在……忙吗?”
元茵若见她这样忽觉有点好笑,她道:“可是淇泱堂姐?不忙的,整理地差不多了。”
元淇泱上前来拉住元茵若的手道:“那这便是茵若妹妹了,我虚长你一岁,你以后就跟着我,这安阳县横着走。”
元茵若笑道:“好。”
一旁柳氏派来的嬷嬷欲言又止。
两人又杂七杂八的聊了好些,晚点柳氏派人来叫,元茵若是跟着元淇泱一同去的堂屋。
按理说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得摆在正厅,但如今正厅放了棺椁,只好次之摆在内堂。
元茵若进去先和几位长辈见了礼,你来我往问候几句,再去小辈那一桌,姐姐妹妹叫一通,至此便算是打过照面,混个脸熟了。
没有什么关于封地和京城情形的试探,好似就如柳氏所说,是给她介绍家里人认识。
次日,大年初八,谷日顺星,民间要祭谷神,祈求五谷丰登,粮食满仓。晚间再点灯祭拜星辰,寓意一年顺遂,无灾无难。
破晓时刻,未至卯时,元氏祖宅正厅的人就都到齐了。
第一个步骤是正厅告祭,元永陵率族人至祖宅正厅灵前,供三牲、酒脯、鲜果。元氏早几日便请了县衙礼房吏员担任礼官,由礼官宣读祭文,追述安远侯功绩与宗族渊源。
礼房吏员拖长着调子,悠悠扬扬地告慰着:“今日奉侯归葬元家山主脉,魂归先祖膝下……”
元茵若身着斩衰服,持丧杖立于灵左,随族人行三叩礼,按礼,她此时须表现得哀而不伤。
祭文宣读完后则要 整理棺椁,元氏请了鸥鸣城最有名的阴阳先生主持“封棺安神”,棺椁四角系红绸以镇煞,外层罩侯爵专属的黑色龙纹棺罩,棺底铺石灰、草木灰与防潮丝绸。
元茵若代替嫡长子亲手钉下最后一枚“子孙钉”,又请执事人等将安远侯官印、玉佩、贴身折扇和几册她从书房带回来的书籍放入棺侧暗格。
合棺后便是出灵,祖宅正门需要提前净门——元永陵率宗族长辈焚香绕门三周,撒朱砂与五谷,驱逐“不洁之气”。正门门框悬挂白幡与挽联,其书“忠勇殉国留青史,魂归祖茔佑元家”,门前铺设三丈白布,延伸至街面。族人按辈分分列白布两侧,依礼长辈在前、晚辈在后,女眷居左、男眷居右。
这趟祖地的安葬外亲同僚都没请,瓯鸣城和安阳县的官府代表分列街旁,抬棺夫役按侯级规制请了十六人,他们穿素服执杠,仪仗队举魂幡,旌旗紧接着就位,唢呐班也开始奏哀乐。
辰时初,他们从正门起灵。
阴阳先生念咒祈福,撒纸钱,这是必要的买路钱,他高声唱道:“起灵——”
十六名夫役同步发力,这实在是门力气活,棺椁离地后不可落地,即便停歇也要用用长凳支撑。
元茵若持丧杖率女眷哭祭,紧随灵柩之后,从正门缓步而出,其作为主丧者须得领灵。
元永陵率族人行躬身致哀礼,口中齐齐诵道:“恭送侯爷魂归祖山,荫庇宗族。”
待灵柩完全出门后,族众按序跟随,沿途遇路口桥梁时,阴阳先生都会焚香祭拜,鸥鸣城城尉派了兵丁护送,避免拥堵与污秽之地。
巳时左右,送灵队伍到了城郊元家山。
队伍抵达元家山祖坟入口,元康鑫作为宗子与元茵若先行至祖坟主脉旁的家祠分祠——宗子即是宗族“嫡长一脉”的正统继承人,故而如今宗子原本应该是元永陵,但其已经过了知天命,实在力有不逮,需他的步骤能少则少,便换了下一任宗子,也就是下一任族长元康鑫。
他们俩先供祭品,再读祭文,告知先祖“安远侯元公康桥归位主脉,恳请接纳”,最后行三叩九拜大礼走过这个流程。
随后阴阳先生勘测主脉正中穴位,须得符合“左昭右穆”之礼,墓穴提前挖掘抬棺夫役按指引将棺椁缓缓放入墓穴,调整方位,要头部朝西北,脚部朝东南,以示尊长方位。
元茵若作为至亲向墓穴撒花瓣、五谷,寓意后代富足(元茵若表示这很难,毕竟你真实的后代已经走了,具有直接血脉的也就我一个了),所以她撒得不是很认真(开玩笑的)。
午时,开始进行封穴礼。元茵若填埋第一抔土,元永陵等族人依次添土,夫役夯实坟冢。阴阳先生念封穴咒,持桃木剑绕坟一周驱邪,焚化纸扎,元茵若观之,很是有模有样。
封穴后要在坟前立青石碑,此番刻的是“明故安远侯元公讳康桥之墓”,落款“孝女元茵若立”,永康三十三年正月初八。
碑前设供桌,摆三牲、酒脯,族人按辈分跪拜,唢呐班又开始奏哀乐,祭文宣读完毕后再次焚化纸钱。
随着礼官宣布“安葬礼成”,偌大的队伍开始有序撤离,因着沿途不得奏乐,须保持肃穆,唢呐班终于可以歇息会儿。
未时,在归宅复祭的途中,一路像提线木偶一般又忙得不可开交的元茵若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已然绷得麻木的身心。
元淇泱在回祖宅的路上一直陪在她身边。这姑娘虽生性明艳,但母女俩在这方面很相似,都不会说什么“节哀”“放宽心”之类的安慰话,总是很沉默的陪伴,挽着她也好,时时关注着她也罢,总还是很熨贴。
返回祖宅后,族人在正厅设安远侯灵位,书“显考安远侯元公之位”,供祭品、燃香烛,元永陵读“复祭文”,告知“安葬圆满,魂归家祠”。
将灵位安奉后,元氏设素宴答谢来宾,席间不谈欢乐事,以缅怀安远侯为主,但实际这就是大型的联络会,以权威象征的元永陵为首,当然,她也将会是被攀谈附和寒暄的对象,会有无数人奔着她的乡君印绶而来。
吹吹打打一整天,可算是告一段落。元茵若不堪其扰,在众人眼前露个像之后迅速在柳氏的帮助下遁回了院子。
后续礼制只需关注第三日“复三”,族人赴祖坟添土祭拜,第七日“头七”设灵堂供祭,四十九日“断七”后将灵位移至家祠永久供奉。元茵若在回院子的路上漫不经心地盘算着之后的流程。
“叮——任务发布请查收。”
来自灵魂深处的系统音让元茵若混沌了一整天的大脑骤然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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