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沉溺

　　来京郊温泉度假酒店的第一天，周凛则被人簇拥着，一时不得闲。
　　他之前几年不参加年会就是厌烦这些虚假的奉承跟客套。

　　在二楼的大堂吧被几个高管拉着开了个简短的座谈会，说是座谈会，其实就是几个高管大概嗅到了一些讯息，急忙在继承人尘埃落定之前表忠心。

　　周凛则对人性的幽微体会很深，那些对人性阴暗面的了解是比青春期还要早地降临在他头上的。
　　即便心里厌恶到极点，却还是忍耐着配合。

　　一切结束后，几个高管非要亲自护送他上楼。
　　他带着点倦意跟疲乏，却不知道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秒，会因为看到一双明亮无辜的杏眼而觉得这些无聊都重新赋予了意义。

　　他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温柠。

　　他看着她，读出了她眼里的意外，以及努了努嘴想要打招呼的样子。
　　却只能赶忙把视线移开，身边几个高管都是千年修行的老狐狸，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个小姑娘跟自己有私交，不知道又要怎么打扰她。

　　周凛则看着电梯的数字不断攀升，旁边那个聒噪不堪的经理还在一刻不停地絮叨，他却只想让此刻的时间暂停，所有人都闭嘴。

　　他想转身，对她微笑。
　　跟她道歉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跟她打招呼。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她，只是不想给她徒增麻烦。

　　她会理解么。
　　周凛则回房间洗了澡，烦闷的心绪才消弭几分。

　　刚刚在电梯里短暂的几秒相处，让他觉得太过短暂。
　　她离开时很匆忙，差点没站稳摔倒，还好及时扶住了她。

　　她是因为她而紧张，还是因为其他人。

　　周凛则在房间里，穿了酒店的浴袍，带子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他开了一瓶苏打气泡水，拇指捏着瓶身。

　　他发现自己对于温柠的关注似乎早就超过了朋友的界限。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陌生。

　　以及。
　　更让他难以正视的是，他此时无比疯狂的念头——
　　他想吻她。

　　*

　　温柠头脚虚浮，脑子里也是一片雾蒙蒙的，而此时，已经站在了3033房间的门外。

　　门铃按起，门很快被打开。

　　“温柠。”
　　温柠很喜欢周凛则叫她的名字，他嗓音低沉性感，轻微的气泡音，音色略微沙哑。
　　像是盛夏午后，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罐冰镇汽水。

　　噗噜噜，冒着泡泡。

　　“过来，坐这边。”

　　周凛则将温柠虚虚地揽到沙发边，要她坐下。

　　“周……”还没等温柠说完，人已经被按在沙发上了。

　　周凛则蹲下，视线落在她纤细的脚踝上。

　　“疼吗？”周凛则抬眼望向她。

　　温柠摇摇头，咬着下嘴唇，“周先生，谢谢关心。你要跟我说什么？”

　　心脏因为悬而未决的事情微微发酸，上来的电梯里，温柠在脑海中猜想，周凛则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

　　划清界限吗？
　　让她不要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之前的帮忙不过是因为她的举手之劳，后面也只是出于他好心。
　　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他有婚约，有家世优越的未来伴侣，请她退出他的生活吗。

　　而此刻，他却将她的脚踝握在手心里。
　　他的掌心温热，酥酥麻麻的感觉从皮肤表层开始，蔓延到头皮。

　　温柠觉得脊背瞬间过电，像是被他囚禁在掌中的雀鸟，她逃不掉了。

　　周凛则拿起她的脚踝，认真看了看，“都磨破了。”
　　语气里有些疼惜，顺势从茶几上打开了医药箱。

　　撕开一次性的碘伏，“忍着点，会有点疼。”

　　暗棕色的碘伏棉签轻轻蹭过皮肤，微凉，让人瑟缩。

　　他的动作很温柔，坦荡又自然，让温柠觉得自己此刻的害羞实在太过，可是她控制不住。

　　“温柠。”他一边给她的伤口上药，一边耐心地与她说话。
　　“今天一起工作的那个男生，你明天要跟他去吃饭。”

　　“嗯？你怎么知道？”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明天不要去。”

　　“为什么？”温柠不解地看他。

　　“不为什么，我不喜欢那个人。”周凛则的语气很冷。

　　今天会议结束，周凛则亲自去送来宾回来的路上，路过酒店的花园，里面很多灌木丛，一人多高，有时候酒店员工会在此抽烟摸鱼。

　　此时也是，几个男员工在一处吹水吸烟。

　　周凛则无意多管，本想快步离开，却因一个男生提到温柠的名字时，而停下脚步。

　　那男生声音他熟悉，是今天跟温柠一起搭档的那个，还给温柠带了早饭。

　　“我靠，你真的约到温柠了啊？”
　　“是啊，骗你们干嘛啊。”

　　“那妹子长得肤白貌美的，就是感觉对人有点冷冰冰的，没想到这么好上手啊。”另一个男生打趣道。

　　“嗐，你也不看是谁，我枫哥出马，还有拿不下的妹子。”另一个男员工帮腔。

　　“听说他们兼职的就到假期结束就走了啊，枫哥，抓紧机会啊，有没有把握一次上三垒啊。”

　　周凛则因这一句话嫌恶地皱了皱眉。

　　“不巧，妹子生理期，不急，慢慢来咯，把妹要有耐心……”

　　后面的话更不堪，周凛则没再听，回了房间，烦躁到极点。

　　给酒店经理打了电话，简短地说了时段，让她自己自查，那个时段在酒店小花园吸烟的男生。
　　不带感情地扔下一句话，“三个人，全开了。”

　　此刻，他不想把那些龌龊话说给温柠听，怕脏了她耳朵。

　　可温柠蒙在鼓里，还因为周凛则之前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的事在介意，现在把她叫上来，表现地又十分关心她的样子。
　　还插手她的交友，突然觉得有点闷，赌气地回怼：

　　“周先生，我们很熟吗？你为什么要管我。”

　　“温柠，别闹。”周凛则的语气柔了下来，像是哄她一般，“总之，他不行。”

　　“不好意思，我答应他了，我明天会去的。”
　　温柠想挣脱他的手，起身逃走。

　　她再也受不了周凛则这种游刃有余地交流了，他的若即若离，让她患得患失。

　　她讨厌这种感觉。

　　但周凛则的手却将她牢牢钳住，不容她半分逃脱。

　　“凭什么不可以。”温柠睁圆了眼睛望着周凛则。
　　“凭什么你可以跟方老师谈笑风生，我不可以跟年纪相仿的男生约会？”温柠不想在玩猫鼠游戏，干脆将问题摊开，直白地面对自己的占有欲。

　　“那不一样。”周凛则的语气依旧冷静。

　　“是啊，不一样。她是你的结婚对象，而秦枫又怎么不可以是我的约P对象。”

　　“啪。”一声，周凛则将手里的药水摔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后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温柠，你想知道哪里不一样，对吗？”

　　温柠仰头，对上他压迫性的目光，嘴上却一点不服输的倔强，“对——”

　　却在下一秒，被周凛则柔软地唇，堵了回去。

　　橙花的味道，直冲过来，将温柠最后残存的理智撞晕。

　　他的气息太过浓烈，那个吻来势汹汹，像是预谋已久，将她全面侵占。

　　唇齿被粗暴地开启，而后是抵上她的舌头。

　　她的初吻，凶猛如潮水。

　　房间里寂静一片，只剩唇齿间的吸吮、揉捻。

　　他的身子抵过来，手按在温柠的后颈，因为刚刚她那句“也可以是约P”而激怒，此刻却都幻化成唇间的欲念。

　　温柠觉得心脏因缺氧而疼痛，她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衬衫，睫毛抖动得震颤翅膀的蝴蝶。

　　呼啦啦飞起，将所有的少女心事顷刻暴露——
　　她爱周凛则。

　　她喜欢被他掠夺、占有，生理性的泪水蓄满眼睛，此刻他的样子朦胧而深刻，与之前的梦境渐渐契合。

　　“周凛则。”换气的间隙，温柠在他的耳畔喊他的名字。

　　吻得太过猛烈，俩人稍稍分开一寸，周凛则轻啄了下温柠红透的耳垂。

　　“不是故意不理你的。”周凛则半跪着，微微叹息一声，声音性感又蛊惑。

　　“我出生在一个很复杂的家庭里，复杂到你难以想象的程度。在我身边的人，都怀着各种目的跟算计。我不能跟你表现熟稔，是因为一个简单的招呼后，会有接踵而至的麻烦。”
　　“他们会猜想你我的关系，会去调查你的一切，会去接近你，利用你。”

　　“所以，在那些人面前，我无法同你正常地交流。”

　　温柠低着头，看着他的眼睛，却觉得他很可怜。
　　无法感同身受地想象，这么多年，他如何步步为营地生存。

　　“周凛则。”
　　“嗯。”他与她十指相扣，“温柠，我钟意你。”

　　他讲的粤语，动情又好听。

　　温柠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有无数颗柠檬爆裂，被这句话挤压出酸甜的汁水。
　　此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没有婚约，芷晴是我中学的朋友，曾经她帮过我很多。家族有意撮合我们，可我对她，没有任何超越朋友的想法。”

　　“倒是你。”周凛则刮蹭了她的鼻尖，“你是超出我预料的存在。”

　　周凛则目光炽热，被他如此认真地看着，温柠觉得脸颊发烫。

　　抱了一会儿，周凛则继续蹲下身，他撕开创口贴，轻轻地将其贴在温柠的伤口上，抚平。

　　“实习什么时候结束？”

　　“怎么了？”

　　“心疼了。”周凛则又看了看另外一边的伤口，同样用碘伏消毒，最后贴上创口贴。

　　“周凛则，我明天不去了，不去跟秦枫吃饭了。”

　　周凛则笑了，语气宠溺地说了声：“乖。”

　　而后，周凛则蛊惑地问：“还要继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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