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关系
“你是说宁珂已经、已经……”
乌晗瞠目结舌,手中茶盏热气渐消,她望向狐妖,难得的,华发男子俊美妖孽的脸上竟有一瞬愣怔。
宁珂自寻短见,那宁家如今只有宁玥一人了。
狐妖很快又恢复成往日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低垂目光,问店小二要来一壶酒满入杯中,一饮而尽。
牛大娘咽下口中的肉,这些荤物只有逢年过节一大家子在一起才能分到一小块,她想到这,筷子悬在上方犹犹豫豫,“是、是……那个不检点的早死了……那段时间我们这风风雨雨,说是有个貌美的妖怪,专杀女子。”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后来大家都说是她与那妖怪有染,才跳河寻了死路。”
“……”
桌上一时寂静无声,九方尘学着狐妖的样子也给自己添上一杯酒,转眼就被乌晗夺去,仰头喝掉。
就在这时,边上一位有些许醉意的大汉大着舌头,嚷嚷道:“宁家大丫头不是会水吗?可惜了……”
他在可惜什么,无人知晓。
乌晗眯眼一看眼珠正轱辘乱转的牛大娘,她脸上还有一丝愤恨,似是恼怒那人胡乱插话。
目送牛大娘提着食盒将桌上其他未动食物匆匆往家赶,千红终于找到机会,她跟在乌晗身后看乌晗付了三人食宿费,狐妖依旧是客栈天字号房,乌晗则是人字号房,至于一直落在最后的九方尘……乌晗咬牙也给他要了一间人字号房,就在自己隔壁。
省得对方一个劲要和她待在一起。
“你与那位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快说!”千红忽然变作青紫色的面庞,诡异的鬼爪五指尖利,将乌晗从身后环住刺向她的颈前,可却停留在她肌肤一寸之前。
乌晗泛着黑雾的短刀直指她的鬼爪,她若敢再进一点就刀尖就狠厉刺出。
“没什么关系。”乌晗面不改色。
“人家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千红恢复原状,呵呵笑着轻推乌晗一掌,“先前那位公子对你恨极,如今可是非常亲昵,你们若不是有一段爱恨情仇的渊源,我可不信。”
他们之间有爱恨情仇吗?
乌晗茫然,想起九方尘持剑指向她的那刻,说出的话和极冷的眼神。
她心中忽地一痛。
隐隐约约,只是一下。
半晌,简约有些简陋的房间里,传出低低的,难辨明情绪的女子声:“……我和他唯一有的只有恨。”
虽不至血海深仇,却也不会历久难消。
重新换过一身新衣裳,乌晗拿好油纸伞打开门,这才发现门外有一道身影,天青蓝的衣服蒙过一层深色的薄纱,再一看,原来只是衣衫微湿。
这人面无表情的时候,乌晗总感觉看到了之前那个不苟言笑的玄风派大师兄,可只要他一开口,这个念头就会断然消失。
现在的九方尘完全与之前判若两人。
“晗姐姐……”
尤其是此刻他无措开口时。
这个、这个称呼个子还未抽条的小孩叫起来还好,毕竟乌晗早已二十有一,可是九方尘喊起来怎么感觉哪哪都怪。
眼看九方尘又要张嘴,乌晗一只手赶忙捂住他的嘴,将他拉到自己房间抵在墙上。
掌心里是薄薄的两片唇,平日里闭的死紧,半天才会说几个字的人,此时像有千言万语,竟缓缓擦着她的掌心在动。
“住口!”
乌晗扔下伞,另一只手也上阵。
“不管你要说什么都给我住口!”
她大吼一声,就算他是龙中幼龙也不行。
掌心中的唇再未动,乌晗稍稍松口气,一旁饶有兴致旁观的千红凑到二人手鼻相接处,兴致勃勃问:“这是干什么?亲手亲的难舍难分了?”
乌晗一个眼刀过去,未来得及说什么,男子湿热的气息随着开合的唇四散,他轻轻拉下乌晗的手,深邃的眉眼转向一旁:“右侧这位……”
千红迷茫眨眼,与乌晗双双疑惑。
“不似常人。”
九方尘缓缓道。
乌晗收回手,想到千红的情状,默然片刻,捡起自己方才丢掉的伞推开门。
九方尘紧紧跟在她身后,眼前人行的飞快,衣袂翻动,他遵从自己内心强烈欲望,指尖牵住一块飞动的衣角。
察觉到阻力的乌晗回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看着露出一抹孩童天真笑容的九方尘,最后无奈叹气。
罢了罢了,因果皆由她起,就这样吧。
浓云蔽日,似一场永不结束的噩梦。
缩进被褥的女子抽噎着惊醒,浑身依旧乏力,她强撑身子,半倚在床头,愣了好半天才发现不远处方方正正的木桌上有个鼓鼓囊囊的布袋。
这是什么?
缓过劲来,宁玥披上一件衣服裹住自己,走到桌旁,布袋扎的并不紧,用手一扯就能松开,里面是黄澄澄和白花花的金银。
这些金银足够勤俭的普通人家一生衣食无忧。
这是从哪来的?宁玥脑中不禁浮现疑惑。
院落传来大门吱呀作响声,她拢紧衣衫缓步推开房间门,屋外正走来一道身影,嘴里絮絮叨叨手上提着自己编的食盒,瞧见身子单薄的宁玥,不禁露出一个笑。
宁玥打了个寒战,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来做什么?!”
牛大娘笑意盈盈,她似乎对宁家极为熟悉,不用对方说什么就熟门熟路半拉半推强硬将宁玥推入宁珂房中,嗔怪道:“宁家只有你一人,不日就要当我牛家新娘,我当然是来照顾你的。”
说罢,她坐到桌旁,本应开食盒的手一偏,把裹住金银的布袋完完整整展开。
“嚯!”牛大娘激动的站起来,方凳发出刺耳的一声后倒地,她慌慌忙忙把几块金子塞到怀中,怀前衣服顿时明显鼓出,她目不斜视对宁玥说道:“你姐姐不检点爱到处鬼混,你可要安分点,否则也是要被浸猪笼的。”
食盒里塞满了金银,怀里沉甸甸重的牛大娘直不起腰,怕衣服被坠烂,她别扭的一手捂住,连落在外盛放清粥小菜的陶碗都顾不上,急匆匆就要走。
她走得匆忙,全然没发现宁玥红了一双眼。
惊吓逃走的马很好寻,乌晗循着杂乱的车辙印一路来到昨日歇息的客栈,店小二本在门口拉客,见到乌晗忙把客人先请进店内,这才忙不迭跑到她跟前诉苦。
“客人,你可算来了!你那马、你那马……”
“……”这话咋听得那么别扭呢,乌晗暗自磨牙。
店小二长叹一口气,把乌晗领到后院。
“你的这匹马来我们这直奔食槽,其他客人的马想靠近也靠近不了。”店小二说完又指向拉着车生人勿近的棕褐色大马,马尾巴一甩一甩,被讨论的对象并不做任何反应。
“客人,如今外面流民众多,往来客人难伺候,我们都是紧着他们的要求,还有几匹马主人今日就要上路了,你看这……”
乌晗默不作声,从袖中掏出几块碎银。
大吃大喝一顿的马温顺低垂着头,乌晗顺着鬓毛好生安抚,一双眼却停留在车上。
车不至于支离破碎,但多少都有些磕碰,短时间内行走并无问题,但要说赶到盂宿怕是难以为继。
这马车需要找个木匠先修缮一番才好继续使用。
车被留到惠县善木工的木匠处,乌晗牵着马,身后跟着九方尘,绕了一个圈子才回到现下暂时休憩的客栈。
客栈内无狐妖的身影。
乌晗面色苍白,再三确认自己方才一路行迹抹除的一干二净,这才稍稍放下心。
“晗姐姐,你是在躲那些人吗?”
趴在桌上等狐妖等得困顿的乌晗一惊,是站在她身旁的九方尘。
他眉眼有几分天真,清冷依旧,却添半点信任与亲昵。
乌晗脑中昏昏沉沉,此时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打起精神,对虬龙与阴魂道:“不等了,我们去找狐妖。”
她说着本想拿出储物袋挑选一张保存完好的人皮面具,手伸到腰间一摸才想起储物袋早就失去踪迹。
他们一行人中只有狐妖对她的储物袋最感兴趣。
谢过店家,乌晗接过店家帮忙买的幕篱,再将发束作单螺,变换一下行走身姿——如此她便成了一位弱柳扶风的女子。
至于玄风派面如冠玉气宇不凡的大师兄,乌晗用炭笔为他描粗画长本就十分好看的眉,又在眼下轻点出一团乌黑,最后将他披散开来的发束作冠……
虬龙生得好看,不管乌晗怎么装扮总能透出出尘脱俗的气质,这让想不引人注目的乌晗绞尽脑汁也无法让他变得更平凡一点。
千红穿墙而入,先是绕着乌晗转了一圈,又远远打量着九方尘道:“你幕篱一戴,身子歪斜,看上去可真真是个病美人,但这位公子仍十分惹人注目啊!”
她感慨一番后正经道:“你让我注意的那些人果真没走,有一人正在客栈外的茶摊上盯梢。”
说罢千红心有余悸拍拍自己早已停止跳动的胸口,“多亏你告诉我他们身上刺有奇形字,他们一个善口技,一个善变换面容,还有一人……”
千红迟疑片刻继续说道:“那人有一坛子,其他二人不敢近,他把玩时有虫蜿蜒爬行其手。”
居然是蛊师。
乌晗闻言,跑到临街的走廊掀开窗子侧头向外看去,果不其然茶摊有一人,寻常农户面貌。
云雨消歇后地面阴湿,茶棚下就一张木桌一把长凳,一个人。
乌晗抽抽嘴角,此人品茶时小酌慢饮,若是给他一只笔定能诗兴大发作下怡景诗句,若是上好澄心堂纸,再配以宣笔,客舍青青柳色新的画面转眼便能被此人拓于纸上。
此人善易容,眼光最是毒辣,想到之前见过的几匹马,马鞍上皆有字,乌晗明白,自己踪迹已经暴露。
她转身回到房间,揪住九方尘的衣服从窗户往外一跃,几下踏到商铺屋檐上,脚步轻轻转向另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
她这才松口气,顾不上解答九方尘与千红,带上幕篱从后门将马牵走,行出好长一段距离后回头望去。
屋舍俨然,炊烟滚滚,当是人间烟火色。
她与万事阁的纠葛又一次开始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