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及

　　早餐当真很难吃，已经到了六点，但是食堂依旧空空荡荡，不难看出来其味道不佳。

　　简籍叼着一个粗糙的预制包子，右手是一杯豆浆粉冲泡齁甜小豆浆，由衷的问道：“那大家都吃什么？”

　　黎洺没说话，三两口把手里的馅饼塞到嘴巴里，紧张兮兮的拽着简籍往窗户那边走。

　　简籍拎着早餐跟过去。

　　就见一些走读生后背背着书包正从学校后门门口进来。

　　大家都背书包，但是有一些学生的背包很明显不对劲。

　　很大。

　　而且……还在冒热气。

　　简籍小声问：“他带了早饭？”

　　“聪明。”

　　简籍一看，就见高一年级的秃头校长正神色戒备的站在门口，似乎是在蹲守。

　　“咱们学校好像不靠食堂挣钱吧。”简籍道。

　　黎洺摇摇头：“你不懂，老孙头不是防止学生不吃食堂，他和学校利益不沾边，他纯粹是看不惯学生在教室吃早饭。”

　　简籍不解：“在走廊或者操场呢？”

　　黎洺：“那也不行，谁知道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来了！”

　　话音落，就见那边一个带饭骑着车的女生被秃头主任拦住。

　　不知道两边说了些什么，最后那包早餐被扔出了校门。

　　“……这不太好吧。”简籍道。

　　黎洺点点头：“这是最近我才发现的问题，这个老孙头，他是上个月才评到主任位置的。”

　　两个人离开了窗边，简籍咬着难吃的香精包子，神色微变：“吃这种还不如去吃饼干面包。”

　　“嗯，你说的没错，食堂空空如也，小卖铺人满为患。”黎洺道，“老板有微波炉，早上蒸点包子玉米什么的给大家吃，但是终究分量太少。”

　　简籍哼了声：“管些没用的，学校有规定不能在教室吃东西吗？我看咱们班没这要求，不少早上啃面包饼干的。”

　　简籍之前都是走读，卡着上课的时间点来，班级里能闻到一些早餐的味道，却见不到踪迹。

　　他并不觉得没人吃饭。

　　黎洺突然凑的很近：“同桌，要不要和我玩个游戏。”

　　“什么？”

　　“给饱受食堂早餐磋磨的学生带饭。”

　　——

　　住校生活和走读生活相差不多，大抵都是吃饭睡觉听课写作业。

　　唯一有点乐趣的，是每天早上会和黎洺一起溜出校门，去早餐铺子里带上些包子油条带回班上。

　　简籍答应了那天黎洺的“带早饭”活动。

　　一方面是学校食堂着实难以下口，一方面是违反规定很有趣。

　　已经到了高二，班级的同学大部分已经有了稳定的“早餐供货商”，所以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人托两人带饭，但是随着时间流逝，秃头主任抓的人越来越多，找到两个人的人也变多了。

　　这天早自习才结束，吕佳转头过来小声道：“简籍，最近学校抓的很严，你最好不要帮他们带早饭。”

　　简籍正被语文早读磋磨的有些昏昏欲睡，闻言勉强清醒点：“班长，我们每天也要出去吃早饭。”

　　“你傻，有那时间不多睡一会儿？”吕佳自然知道，“你们能出去吃，那些住校的不知道出去？人家走读的帮忙带饭是因为顺路，你们又不顺路，带什么。”

　　黎洺却凑过来：“班长，此言差矣，他们自然知道能出去吃早饭，但是他们出不去。”

　　“嗯？”

　　黎洺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摸了一张教师工牌。

　　背面，看不出是谁的。

　　吕佳只愣了一秒，就赶紧示意他收起来，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是拿着这个才能出去的？”

　　黎洺嘿嘿一笑：“班长，你要我们帮忙带点吃的吗？”

　　“你们真是……校门口东面早餐那家的奶黄包，方便的话每天帮我带一个吧。”

　　“包的啊班长。”

　　就这样，两个人第二天捏着购买清单，早上从教职工东门溜出了学校。

　　那儿的门卫大爷似乎早就认识两个人，他笑眯眯的挥手示意两个人快走，“这边不能进学生，回来记得去后门。”

　　第一次采购这么多东西，两个人先摸清了东门到后门这边的所有早餐店和小吃车，最后才敲定了最好吃的一家。黎洺背了个大书包，紧实的玉米紫薯之类压在下面，蓬松的馒头包子放在上面。

　　就这样装了满满一书包。

　　“重不重，我来背。”简籍道。

　　“喝的都在你手里，我这边重什么。”

　　简籍手里的袋子装了小十杯豆浆，即便是厚重的帆布料子也无法挡住溢出来的热气。

　　“我刚刚和那个早餐的姨说了，以后会给我们留一些温热的豆浆，这样太显眼了。”

　　黎洺点点头：“以后晚自习前把这个清单弄好，结束了把这个给到店里，我们直接拿走。”

　　简籍笑了，伸手拍了拍他肩头装满早餐的背包：“你还要做长期啊。”

　　黎洺想了想：“我可没说，同伙。”

　　“好难听，同伙，像是要做什么错事儿一样。”

　　“那叫什么，同伴？同事？同学？”

　　“非得是同字辈的？叫搭档不好吗。”

　　黎洺想了想，爽快答应了。

　　这天的早餐很顺利的带进班级了，两个人面不改色目不转睛的从人群中走过，凭借过强心理素质，没被秃头主任察觉到异样。

　　走进班级时语文课代表楚澎蒙正在组织语文晨读，见后门两人进来，急忙示意大家继续读，不要大叫。

　　班级不大，早读要站起来，简直是摩肩接踵到像是走进市场。

　　这点在平时收作业的时候，很麻烦。

　　但是在现在需要在监控下藏些东西的时候，很方便。

　　楚澎蒙上面抱着作业，下面拎着黎洺的书包，在班级里溜达一圈下来，早餐已经差不多分了个干净。

　　至于豆浆，你传我我传你的就传过去了。

　　五班，早读时间这个香气扑鼻。

　　简籍随便啃了两口煎饺，正准备摸起语文材料，就被黎洺推了推手臂。

　　他正不知道从哪儿捏了个一次性塑料杯，里面装着的是粥。

　　滚烫。

　　“哪儿来的？”简籍接过，被手上的温度烫了下，不由得压低声音问道。

　　黎洺手上举着晨读材料，朝左手边歪了歪头。

　　就见班级里一直沉默的小张同学桌上正放着一个暖瓶。

　　简籍：“…………？”

　　“在他里面煮粥？”

　　黎洺点点头，又从那边接过一杯过来，笑嘻嘻开口：“他用暖瓶煲粥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今年他隔三差五就搞点过来，之前那些夹生的我们都喝了。”

　　他说着，手臂推了推简籍：“学校食堂的粥像是糊糊一样，这个米给的多实诚……你尝尝，我这儿还有点小调料。”

　　黎洺说的不错，面前杯子里的粥确实米粒饱满，气味香醇。

　　简籍喝了口，大米本身的米香挤进鼻腔。

　　“有糖吗。”简籍问。

　　“还不错吧。”见简籍神色舒展，黎洺也笑了，从脚边书包里摸出个小盒子，打开了里面是各色调料小包。

　　简籍摸出来个白糖包，倒了点进去。

　　“怎么样，早上喝个热粥胃里都热乎了吧。”黎洺伸手接过前桌递来的两张语文试题，笑嘻嘻问道。

　　“我倒是没想到……”简籍点点头，有点哑然。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会在教室里，像是做饭一样。”

　　“这才哪儿到哪儿。”黎洺又摸出那根烂的就剩个笔管的黑笔，在草稿纸上点了点，确定笔依旧存活，“我们班级的规则呢，就是随心所欲，同舟共济。”

　　简籍翻看了下语文晨测卷子，摇摇头：“好没有因果的两个成语。”

　　五班的早餐就这样在诡异的规则下，逐渐又找到了稳定了供货商。

　　只是秃头主任总是神经兮兮推门进来，大叫着有人带饭，狗鼻子闻了一圈，却怎么都找不到是谁带进来的饭。

　　“被发现”像是一个悬在五班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摇晃着，迟迟不会下坠。

　　——也没有人敢抬头看，毕竟剑锋落在头骨和落在眼球上，众人还是分得清的。

　　这样的偷偷摸摸的日子自然是混过一天是一天，只是众人对待简籍的态度，也秘密的发生了变化，来找他问题的人变多了，和他聊天的人也变多了。

　　而在达摩克利斯之剑落在头顶之前，元旦先来了。

　　虽然迎面走来的是月考和期末，但是年轻人总是享有暂时不看未来的特权，在题海中人们不可避免更加关注娱乐活动。

　　简籍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也总归要好过上课，课间接水的时候常常会被班里同学拽去商量节目事宜。

　　“简哥，你要不要表演什么。”体育委员赵晨用力拍了拍简籍的肩膀，“据我所知，班里女生可是很期待你会有什么节目。”

　　简籍不吃这一套，笑着把他的手搬下去：“每个人都要有节目吗？”

　　“那倒不是，但是你要是有节目，那一定很精彩。”

　　简籍点点头，把手上的水瓶拧开，打算去接水：“那可能要失望了。”

　　“哎哎哎——”文艺委员葛智享终于说了实话，“班长搓了个节目，新闻联播，你帮个忙怎么样？”

　　简籍一听是吕佳，稍微松了口：“什么忙？”

　　“你当路人甲，被采访到的时候，就说给你的台词就行。”

　　话音才落，就见简籍见状晃了晃他的杯子，一边拎着水杯路过的黎洺轻车熟路的拿走他的杯子，一起拿去接了。

　　“哎，把他也叫上。”葛智享眼前一亮，转身去拍黎洺的肩了。

　　黎洺被缠住，但是给两个杯子打水都不耽误，他咧起一边嘴角：“那要看简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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