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米升空

　　警报声尖锐地刺破医疗舱的寂静。

　　宇昇猛地抬头，发现星图的投影正在剧烈扭曲，AI的合成女声被某种更原始的声线覆盖——那是父亲的声音，却带着电流干扰的沙哑：【认证异常...检测到密钥污染...启动净化协议】

　　付常铭的身体突然僵直。他胸口与宇昇相触的接口处爆出一簇刺眼的火花，银蓝色的纳米机械如退潮般急速收缩，露出下方惨白的皮肤。更可怕的是，那些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灰白色，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内部冻结。

　　"常铭？！"

　　宇昇伸手去抓他的肩膀，却在触碰的瞬间被静电击退。付常铭踉跄着后退两步，实验袍的领口滑落，露出正在蔓延的灰败纹路——从胸口接口处辐射出的坏死组织，已经爬上了他的脖颈。

　　"父亲...的最终保险..."付常铭的声音断断续续，金色瞳孔中的纳米机械疯狂闪烁，"基因认证后...如果是这种结果...说明他从未想过让我们活下来..."

　　宇昇的视网膜上突然弹出全息警告：【检测到Prometheus核心瓦解】。医疗扫描仪发出凄厉的尖啸，付常铭的生理数据如雪崩般下滑——心跳紊乱、脑电波衰减、纳米机械集体进入自毁模式。

　　"星图！终止净化协议！"宇昇一拳砸向控制台，指节迸裂的鲜血溅在操作面板上。

　　"无法执行。"AI的声音冰冷，"该协议由宇振海博士生物脑波直接控制。"

　　付常铭已经跪倒在地。他的左手死死抓着胸口的接口，右手却伸向宇昇，指尖因纳米机械的溃散而呈现诡异的半透明状态："密钥...需要...双向..."

　　宇昇突然明白了。他扑过去抓住那只透明化的手，另一只手扯开自己的制服领口，露出颈椎处的生物密钥接口。但当他试图连接时，发现付常铭的指尖已经无法维持实体——纳米机械正在原子层面崩解。

　　"不...不是这样..."付常铭的嘴角渗出一缕银血，"父亲设计的...最后一步..."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金色瞳孔逐渐暗淡。宇昇看着怀中人一点点变得透明，医疗舱的地板上已经积了一小滩银色液体——那是付常铭正在融化的身体。

　　全息屏上的倒计时跳到00:00:00。

　　在理智思考之前，宇昇的身体已经行动起来。他扣住付常铭的后脑，在对方涣散的视线中狠狠吻了下去。

　　这不是量子佛国里的数据交换，不是反物质熔炉中的氧气共享，而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带着血腥味和金属锈味，莽撞、生涩、绝望。宇昇的牙齿磕破了付常铭的下唇，银血渗入他们的唇齿之间，而他的生物密钥在脊椎处发出刺目的红光。

　　【检测到非标准认证】

　　星图的警报突然变了调。宇昇感到某种温暖的能量从两人相贴的唇瓣间涌出，付常铭正在透明化的身体突然重新凝聚。银蓝色的纳米机械如获新生般流动，在灰败的皮肤上描绘出全新的纹路——不再是冰冷的电路图案，而是敦煌壁画上飞天缠绕的飘带。

　　"原来如此..."付常铭在换气的间隙呢喃，银血染红了他的虎牙，"父亲没想到...有人会用这么原始的方式..."

　　宇昇没有回答。他的手掌贴在付常铭胸口，感受着下方逐渐恢复正常的心跳。生物密钥的灼热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他们本就该以这种方式连接，从基因层面到原子层面，从兄弟到......

　　"根据《航天器紧急医疗预案》第101条..."付常铭突然开口，声音还带着喘息，"人工呼吸需要持续到患者自主呼吸恢复。"他染血的唇角勾起，"我认为你刚才的步骤不完整。"

　　宇昇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将人按倒在医疗舱的操作台上。全息键盘在付常铭背后亮起，映得他银蓝色的纳米纹路如同星河。
　　"那就重新开始。"

　　这一次的吻比方才温柔许多。宇昇的拇指擦过付常铭唇角的银血，另一只手稳稳托住他的后颈，将生物密钥的接口完全暴露。当他们的呼吸再次交融时，星图的警报彻底停止，转而播放出一段被加密多年的录音：

　　【如果你们听到这里，说明最终认证通过了最不可能的途径...】父亲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笑意，【我错了，爱果然是无法计算的变量。】

　　录音结束的瞬间，飞船的导航系统自动更新了航线。全息星图上，代表目的地的红点不再是地球，也不是柯伊伯带，而是——

　　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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