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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焉知把焉时年往前推,让他自己解释。
有阿姐在身旁护着,他这才口齿清晰了些,不再胡乱叫嚷,一句一句将来龙去脉当着云皎的面讲了个清楚。
当他讲到自己将毒丸包装得漂漂亮亮放进门生门前等夸奖时。
看着眼前这小孩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云皎不由抿了下唇,往他身后的焉知瞟去,生生咽下口中讥讽的话,但手中折扇却是摇得更频了。
焉时年还在不停絮絮叨叨自己的委屈,想到刚刚差点被逼喝下的那一大盆鸡血,越想越难受,眼泪又不自觉一滴一滴往下掉。
焉知看不下去,上前一手捂住他的脸,不耐的眼神朝他扫了扫。
感受到阿姐的视线,焉时年抬眼一望,看到阿姐严肃的脸,原本挣扎的双手突然僵在原地,呜呜叫嚷的嘴也一下子哑了声,身子慢慢往下缩去,抱成一团,像个蜷起来的鹌鹑。
焉知没理他,把十一手上的日枯接过来,拉着焉时岁,让云皎带他们去黄安的屋子。
得快点把这烂摊子给解决了。
焉知陪着焉时岁在屋内给黄安诊治。
云皎站在屋外树旁,眼眸凝着对面树下的焉时年。
焉时年身体一颤,往树后躲去,只露了两只眼与他对视。
看着眼前被他吓得发抖的焉时年,云皎指尖往扇柄上一搭,叹了口气:“你们说,知知怎么有这么多弟弟?”
云皎盯着焉时年,话却是对身旁阿满说的:“阿满,等会记得去给我小舅子道个歉,再怎么样,你也不该拿血吓唬人家啊。”说着,想起刚刚地牢里浓烈的鸡血味,他也忍不住一皱鼻,拿扇子将身周若隐若无的味道扫去,眼睛往这边一瞥,语气淡淡,“你说是吧?”
阿满沉默几秒,避开云皎的视线朝树上的十一望去。
他想骂人。
十一默默转过头去不与他对视。
云皎的声音又从身前传来:“阿满?”
阿满深吸一口气,憋着劲道:“公子可知为人须得有良心?”
云皎敷衍应了一声:“哦。”随后又提醒了一遍,“你记得去道歉。”
焉时年虽然捣蛋,可到底炼毒的手艺一绝,日枯毒丸将日枯草的精华几乎尽数保留,这也让焉时岁提取毒素炼制解药的过程更快了些。
云门草药充足,不到半日,焉时岁便将日枯毒丸的解药给黄安喂下,黄安身周的黑紫色斑点肉眼可见消散。
“不出三日便能恢复。”焉时岁拿着糖盒走出来,递给焉时年,又将一个白色小瓷瓶送到云皎跟前,“这是皇后娘娘的药。”
云皎没料到还有这茬,接过瓷瓶的手颇有些顿。他依稀记得皇后的药还差一味最关键的日枯。
焉时岁这才解释道:“我二哥送给黄安大师兄的毒药便是用日枯草炼成的,我与阿姐正是因着这日枯草才来九宫山找二哥。”说罢,还悄悄往旁边躲在树后的二哥看去,面露怜悯。
二哥这一遭毒伤了姐夫云门近半数人,也不知姐夫会如何惩治他。
没想到会这般巧,毒伤黄安的毒药竟恰好是皇后需要的解药,云皎朝焉时岁道了声谢,将瓷瓶递给身后的阿满。
焉知这时也跟了出来。
刚刚的混乱偃旗息鼓,黄安屋前的大院里,几人都不吱声,树上的叶子随风发出萧萧的响声,稀里哗啦连成一片。
看到焉知出来,焉时年这才敢冒出头来,许是刚刚看见黄安身上黑紫一片的景象,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声音都小了许多:“阿姐,对不起……”
焉知回视他一眼,冲云皎那递了个眼神。
焉时年把身子慢慢挪了出来,往焉知身后藏,朝云皎方向就是猛地一鞠躬:“门主,对不起!”
他被那叫阿满的侍从泼鸡血的时候,就听见地牢里守门的门生唤他门主。
云皎被他那一声门主喊得微怔,好一会儿,唇角才微微勾出个笑,刻意忽视他的恭敬,态度亲和的很:“没事,能把人救回来就成。小舅子你也不是故意的。姐夫我才要替阿满与你道歉,没来得及听解释就将你关起来,实在是对不住。”
好端端一句话被他念得铿锵有力,“姐夫”俩字咬地字正腔圆。
听着云皎一口一个“小舅子”,再一口一个“姐夫我”。焉时年朝着地面还没抬起来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满脸不可置信:“什么?”
云皎神情不变,脸色祥和地拍了拍焉时年的肩膀示意他起来:“小舅子一直没去京城,或许还不知情?我与你阿姐已经定亲了。”
焉时年看一眼云皎,再转头看一眼阿姐,又看回了云皎,一脸惊恐。
云皎笑得更开了,转头招呼身后的阿满上前来:“阿满,你快给年年道个歉,在地牢这几日日日杀鸡,没准吓着人家了。”
阿满静心凝神,稳稳当当凑到焉时年面前喊了一大嗓子:“真不好意思,吓着您了!”
焉时年被这带着火气的一嗓子吓得双腿发软,直接瘫坐在地上,转头朝他阿姐看去。
这是他姐夫?
这个臭不要脸的是他姐夫?
明明是他让人杀鸡取血,拿血吓他,如今却在阿姐面前装成好人样,拿随从当替罪羊。
焉时年怒其不争地看了眼那个叫阿满的侍从,又转过头去死死盯着在一旁的焉知。
阿姐,你糊涂啊!
*
焉知在云门留了三日,直到第三日黄安苏醒,确认人没事后,这才要动身继续往南部去做任务。
已经找到日枯草,焉时岁也不跟着阿姐继续南下,站在十一身边,准备与他一同携解药返回京城,尽早为皇后诊治。
焉时年抱着焉知的袖子就要蹭:“阿姐,我同你一道走。”
他不要拜师了,被关在地牢里吃了整整六日的蛊虫,他现在看到虫子就想吐,更别说学什么蛊毒。
他想跟阿姐待在一块,这样没人敢再喂他吃虫子。
可正当他缠着阿姐的关头,云皎也跟着走来了焉知身边,试探着问了句:“知知,你要去槐城?”
焉知点头。
前段时日一个武林人士灭了京城岑氏的门,凭借过硬的身手从一众刑捕手下逃脱,如今正往东南逃去,据刑部给她的消息,那人近日在槐城有活动踪迹。
云皎收了折扇,身子朝焉知倾了过来:“知知可否带我一程?”
热气喷洒在焉知耳后,她退后一步避开,看他一眼:“你去槐城干什么?”
云皎脚步一顿,头微偏,清亮的眸子在浓密眼睫下朝她投去一眼,眼中带笑:“谢氏祖家就在槐城,祖父早就想见见孙媳妇,我想与知知一齐去。”
大老板提出的请求不过分,焉知略一思筹,颔首算是允了。
不过是与人见个面走个过场,不耽误事。
俩人在这商量得乐呵,云皎一双眼眼见着都要开出花来。
旁边的焉时年被焉知拒绝后让焉时岁拉走,却快要哭出声了。
白净的小脸一垮,眉眼全皱在了一块:“岁岁,阿姐不要我……”
眼见着焉时年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就要抹他一身,焉时岁往后一退,一脸平静地打断他,语气真诚得不行:“阿姐要你干嘛,添堵吗?”
焉时年愣在原地,鼻涕落了老长一条,一脸不可置信:“岁岁!”几步冲上前握着焉时岁的肩膀就开始摇,吊着的鼻涕尽数擦到他身上,“你变了!你怎么能这么和哥哥说话呢?”
两兄弟体格相似,焉时年脸这么一埋,鼻涕大半都沾到焉时岁脖颈上。
焉时岁感受到脖侧黏腻的湿润,眼神直直定在前方不敢去看,可余光无可避免地瞟见了一串长长的黄绿。
顾不上兄弟情深,他一把掰开焉时年的手,迅速用袖口擦了一把脖子,隔着袖子捂住焉时年的嘴就往外推。
焉时年的眼泪落得更频了,眼睛被泪雾蒙住,一双手扑扇扑扇到处乱抓,嘴里透着哭腔:“呜……岁岁……”
焉时岁克制着不去理会自己斑驳的袖口,看到焉时年又要落出来的鼻涕,面色更是一凉,板着张脸慢悠悠转头,朝身后的十一说道:“十一,把他打晕吧,咱带着他一块回京城。”
焉时年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岁岁你怎么能说出这么——”
看着被十一打晕扛起的焉时年,焉时岁不忘体贴地上去给他拭了拭鼻涕,左右这袖子已经脏了,便让它脏个彻底。
和阿姐打了招呼,焉时岁跟上扛着焉时年的十一往山下走。
阿姐还有任务在身呢。
这个糟心玩意,他便帮阿姐收下了。
*
焉知和云皎一道往槐城走。
阿满本要跟着,云皎在焉知身旁斜睨他一眼。
“……”阿满脚步一顿,心里的恶意一下子腾起,很想就这么当没看见横插一脚进去。索性理智尚在,最后还是妥协,朝焉知微鞠一躬,“夫人,黄安师兄刚醒,我得留在云门帮忙打理,公子就托付给您了。
终于能有些清闲日子了。
因为弯腰的原因,头朝下低着,阿满抑制不住满脸笑。
他还是待在云门好,公子爱怎么地怎么地吧。
希望夫人能治他。
*
云门有马,云皎去牵了一匹出来。
看着走过来的一人一马,焉知疑惑:“马厩里不是有许多马?”
两人一路,不得牵两匹才好么,这单着一匹是给谁骑?
云皎神色未变,把手上的缰绳递过去,一脸无辜地解释:“我不会骑马,知知你载我吧。”
焉知:“?”他成状元郎的那年不还骑着马游街了么,怎的这才两年就不会骑了?
云皎不知焉知见过他骑马的样子,还在勤勤恳恳地演着,焉知很是莫名,试探地朝阿满望去。
看着转头朝他看来的夫人,还有夫人身后眼神突变眯着眼朝他递眼神的公子,阿满迅速低头把脸埋下,死死咬住唇不吭声:“……”
又开始了,公子的演技真是一日比一日精进。
他还是当个死人吧。
活人死于话多,他想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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